此時的方榮軒,臉上早沒了那副咄咄逼人的可惡勁,反而是皺緊了眉頭,滿臉的憂色。
張中陽也不奇怪,走過去坐在一張椅子上,反手爲自己倒上一杯茶,想了想,又爲方榮軒倒了一杯。
方榮軒沒好氣的接過茶杯:“你今天怎麼回事?差點露出馬腳。”
張中陽嘆了口氣,以茶做酒,一飲而盡:“人族好不容易再出大帝,我只是心痛。”
“那又如何?”方榮軒也是長嘆一聲:“人族是不能有大帝的,一旦出現大帝,那麼人族的末日也就到了。”
“這我知道,可是不過萬年,算着這一位,先後就有四位大帝折在這裡,我心痛。”張中陽將頭仰了起來,眼角有晶光。
“又能如何?我們卻是隻能看着。”方榮軒再次長嘆,隨後站起來道:“我先走了,你小心點吧,別被發現了。”
說完,他也不理會張中陽的反應,身形緩緩消失。
方榮軒走後,張中陽在黑暗中沉默了好長時間,一直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站了起來,伸手在桌子上拍了幾下。
咔嚓嚓!
一陣機關響動的聲音傳來,地面開始下降。
又不知過了多久,下降停止,而此時,張中陽已經到了一方被紅色光芒包裹的奇異洞穴。
張中陽一步踏入紅光,在走過一段長長的紅色通道之後,來到了一處寬敞的空間。
“你來了!”
一道悠悠的聲音在空間中響起。
下一刻,似有燈光亮起,將這寬敞的空間照的一片光明。
空間中央,一方浮在空中的石臺之上,一位身形修長的男子背對張中陽站立。
“我來了。”張中陽踏着浮空的臺階,登上了石臺。
“什麼事?”男子緩緩轉身,露出了一張不怒自威,棱角分明的臉龐。
而這張臉,與那皇庭之主一模一樣。
張中陽沒有絲毫意外,在男子身後站定,緩緩道:“他成帝了。”
男子沉默,半晌後問:“誰?”
“他!”張中陽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麼一句。
男子再次沉默,半晌後,忽然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了出去。
“沒想到這麼快。”他感嘆道。
張中陽繼續道:“是的,他太快了,快到我沒有任何準備,快到我所有的佈置都落在了空處。”
“這不是什麼好事。”男子嘆息。
“的確,那東西已經注意到他了。”張中陽一直在搖頭:“我害怕他的結局,與你一樣。”
男子沉默了半晌,問:“元夕前輩怎麼說?”
“他還不知道,我第一時間來找的你。原本我是要將他引入元夕大帝的門下,不過現在看來,用不着了。”說着,他感嘆道:“不得不說,他的天賦真的太恐怖了。”
“這我早知道,當年我不顧生死,將他帶到這方星空的時候,就知道他遲早要走到今天這一步,只不過我沒想到他走的這麼快罷了。”男子嘆息。
“就是殺心太重,動輒滅人滿門,最近又把孟留客一家子給滅了。”張中陽搖頭道。
男子不置可否。
張中陽感嘆了一會,這才切入主題,問:“如今該怎麼辦?方榮軒說,如果不行的話,只能讓他學你。”
“這個方法不行,他不一樣,骨子裡的基因都不允許他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況且他現在已經成帝,行不通。”男子說。
張中陽只是嘆息。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必要,你帶他來我這裡,讓我見見他,他可能和我們有些不一樣。”男子道。
張中陽點了點頭。
“我走了。”他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等他離開後,空間中的燈光又逐漸滅去。
黑暗中,男子的聲音淡淡響起,卻只是一聲悠長的嘆息。
……
風起,帶起楊玄的髮絲,隨風飄揚。
負手站立的楊玄靜靜的看着眼前那座小小的墳墓,心裡卻很平靜。
他已經回到了武神星,並親手將小雀兒安葬。
以他如今的修爲,星空盡在腳下,返回武神星,並不難。
生與斯,葬於斯。
這可能是他最後能爲小雀兒做的事情了。
而接下來,他就要重新回到人族星域,找到孟留客,然後將他一寸一寸的撕碎,以告慰小雀兒的在天之靈。
“師傅啊,你的字太醜啦。”
隱約中,一個調皮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撒着歡的撒嬌。
楊玄微笑,看了看自己書寫的墓碑,那上面有歪歪扭扭的字跡。
李雀兒之墓,楊玄立。
“師傅啊,有沒有捷徑啊,天天打坐,煩死了。”
“師傅師傅,你看我能操控火焰了。”
“師傅,師傅……”
……
“雀兒,師傅走了,過段時間再來看你。”
楊玄看着小雀兒的墓碑,溫柔道。
墓碑不語,風卻吹起碑前的梅花,像是在同楊玄告別。
“再見!”
楊玄笑着招了招手,然後離去。
行走在天空中的楊玄看着腳下的大地,卻生出一種物是人爲的感覺。
果然是物是人爲。
武神星依然是那麼繁華,仙門早就一統武神星,將各門各派吸納兼併,形成了一個龐大無比的超級勢力。
只是,仙門之主再也不是朱星河,而是朱星河的弟子。
朱星河死了,死在了衝擊更高境界的途中。
楊家也完成了改朝換代,新的家主楊玄並不認識,可能是族中晚輩。
楊玄並沒有回去的打算。
回去又能做什麼?只是平白增添幾分煩惱而已。
凡人國家中,分別受到仙門支持的大申和燕國,早就成爲了鼎足之勢,不斷有摩擦發生。
老態龍鍾的沈浮精神還算可以,但燕斐文早就成爲了墳墓中的一抔黃土,即位的是他的兒子。
這些事,楊玄懶得管,也不想管。
如果不是想着把小雀兒帶回故鄉,他甚至不會回到這裡。
瀏覽山川之間,楊玄的目光落了下去。
楊家祖宅。
平城早已不是往昔的平城,面積比之前擴大了百倍有餘,但楊家,卻還是那個楊家。
作爲仙帝的故宅,在仙門的干預下,這裡不但未受到絲毫影響,反而是保留了原來的樣子,絲毫未做變化。
楊玄悄悄的落在了楊家後山。
山頂還是那個山頂,那池清泉,卻已經乾枯,露出斑駁池底岩石,別有一番滄桑。
楊玄記得清清楚楚,他就是在這裡,邁出了第一步。
搖了搖頭,將莫名的緬懷拋出腦後,楊玄步入漣漪,已入星空。
是該到回去的時候了。
楊玄的目光逐漸冰冷。
不知道那數十座京觀,可曾築成?
銘尹葉斯,可洗淨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