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很奇怪的手,上面的血肉中氤氳冒出一團黑色的霧氣,濃郁的甚至有些粘稠的血液不斷滴出,而依附在其上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露出森森白骨,閃爍着耀眼的寒光。
這雙手指甲足有三寸長,正慢慢扼向他脖子,凌雲呼吸頓時一窒,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要回轉過身,卻恐懼的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動彈不得,額上青筋暴動,體內玄氣翻涌,想要掙脫出來,可是卻也被完全壓制住。
“怎麼回事?小狼?”凌雲在意識中不停的呼喚,聲音都有些發抖。
然而無人迴應他,小狼似乎已失去了生機,在他的意識中再沒有絲毫存在。
“該死。”凌雲眼睜睜的看着莫小嵐黑漆的雙眼中反射出的映像,卻是無能爲力,面色一瞬間顫抖的極其厲害。
“嘿嘿——”
“嘿嘿——”
背後颳起陰森淒冷的風,吹在他的背後,冷汗不停的滲落出來,一道暗啞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中:“不想死的話就閉上眼。”
凌雲急問:“你是誰?”
那聲音沒有回答他,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眼看着那雙手便要觸到自己的脖子上,凌雲身體仍舊被牢牢盯住,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閉上眼睛。
這已經是他最絕望的選擇,在這黑暗之中,他身邊沒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即便是莫小嵐也不例外,只有一個小狼,然而在發現意識中的小狼消失的無影無蹤之後,他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麼的無助,這種無根無憑的感覺讓他格外恐慌。
在閉上眼睛之後,凌雲已經不抱任何生的希望了,連身體都已經不受自己控制,那麼便無法掌握自己的性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他已做好死的準備。
……很久之後,凌雲睜開眼睛。
眼前已經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一片暗紅色的光芒,他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巨大的空曠的密室之中,四面高牆,牆壁上嶙峋巨石閃爍着紅色的光芒,彷彿鮮血在流動。
身邊早已沒了莫小嵐的身影,小狼同樣不知在何處。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已可以掌控,驚慌的迴轉過頭看去,卻發現在身後並沒有任何人,連那雙腐爛的手都已消失。
“這是怎麼回事?”凌雲喃喃道。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耳邊聽到的那句話:“不想死就閉上眼。”
難道我現在脫離危機了?凌雲打量着密室,心裡這樣暗暗問自己。
他沿着牆壁向前走着,腳下傳來的溫熱感覺極爲舒服,然後便看見在自己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條紅色的岩漿池。
池內咕咕冒着氣泡不止,蒸汽慢慢飄到半空中,灼燒得空間都開始不安的扭曲着。
“這是什麼?”凌雲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
這時,耳邊又響起了那道熟悉的聲音。
“想要找到命運之碑嗎?”
凌雲不假思索的說道:“在哪裡?”
那聲音笑道:“想的找到命運之碑就從這裡跳下去。”
凌雲怔住了,他睜着圓圓的眼睛看向眼前池中的岩漿,艱難的嚥了口唾沫,自語道:“跳下去?如果真的下去的話,恐怕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如果我想要你死的話,你早就已經死了,現在你的命如物,卻不在你的掌握之中,即便你不跳下去,這池內的岩漿不過片刻就會上漲,到時候你更不會活下來
。”
“你究竟是誰?”
“你的時間並不多。”
凌雲縮起眼角,看着岩漿池果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上漲,冷哼一聲道:“不管你是誰,如果讓我碰見你,我非要殺了你不可。”
話畢,凌雲再不多言,身形一動,縱身躍進了這岩漿池中。
身體甫一落進,整個池子便一陣劇烈的搖晃,從中間冒出一個巨大的漩渦,這漩渦無形中帶着一股恐怖的吸扯力,竟拖動着凌雲朝下方墜落。
四周恐怖的溫度焚燒着他的皮膚,一層層的潰爛開來,就像是之前見到的那雙手一般,濃郁的疼痛感湮沒了他的意識,再次昏迷過去。
……這一天,凌雲在生死之間不斷徘徊,他感覺從見到那雙手開始,自己便落進了一個圈套中,雖然那雙手並沒有扼向他的脖子,卻做了一道繩索,束縛在他的身上,開始不受控制地被對方操控,正如那聲音所說的。
你的命,如物,卻不在你的掌控之中。
這種感覺是格外悲哀的,也是令人恐慌的。
面前無論出現的是什麼,凌雲都必須面對着。
所以他在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裡,生死邊緣徘徊了無數個輪迴。
直到他看見一塊石碑。
這是一塊很普通的石碑,沒有絲毫奇異的地方,上面甚至出現了一道道裂紋,時間經久的似乎隨時都會碎成一片煙塵。
這塊石碑之上,刻着兩個字。
命運。
鐵畫銀鉤,無形中透着一股極爲狂傲的氣息,目光落在上面,便不受控制的被其吸引,凌雲感受到了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含義,呼吸不禁變得急促起來。
“這就是命運之碑嗎?”凌雲開口問道。
在他的身周沒有任何人,但他相信,一定會有人迴應他,因爲那個人似乎就準備將他帶到這裡。
果不其然,空蕩蕩的石碑前響起一道聲音:“不錯,這就是命運之碑,你現在想要知曉自己的命運?”
凌雲連連點頭,說道:“不錯,我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
“能來到這裡,我覺察大了你的不凡,好強大的靈魂力?這個世界不該有你這種人。”
凌雲心間頓時一緊,勉強笑道:“如果我不是這個世界的,此刻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就是那個命星境的強者是嗎?”
“是,不過我已經死去了無數年,現在與你說話的,只是我的一縷殘識而已。”
凌雲自然猜到了這一點,所以並未有絲毫的驚奇,只是問道:“我需要付出什麼才能知道自己的命運。”
“很簡單,其實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凌雲皺眉思索着,突然想起莫小嵐說過的那句話,“命運之碑在屍體之後?”
“不錯,只要你能從這神兵面前走過即可。”
話音落下,一道黑衣身影憑空出現。
凌雲面色一緊,不安道:“神兵?不可能,這裡怎麼會有神兵。”
那聲音笑道:“不錯,它的確不是,這不過是老夫身前閒暇時所作,威力並不算強,實力至多隻有真正神兵的兩成。”
凌雲這纔將目光放在這具神兵身上,只見他全身籠罩在寬大的黑袍內,頭上戴着一頂氈帽,半張臉被黑布圍住,獨留下一對深褐色的眼睛。
只是一眼,凌雲便看出了這神兵的不凡,他猶豫片刻說道:“即便只有神兵的兩成
,但實力卻也是極爲強橫,想要從他面前走過,談何容易。”
那聲音嘲諷說道:“未曾嘗試就言放棄,不過只是個懦夫而已。”
凌雲面色一狠,說道:“好,試就試。”
說完之後,他突然站起,心神一動,祭出背後命途懸於身前,向前踏出兩步,而那神兵身形卻絲毫未動,彷彿未有所覺。
凌雲心下奇怪,喃喃道:“這是怎麼回事?”又往前走出幾步,他已準備去接下這神兵的攻擊,卻發現後者根本沒有動手的打算。
凌雲心中一喜,突然擦着神兵的側面穿過去,徑直來到命運之碑前,自始至終並未遭受到絲毫攻擊,他猶自不信,回頭看去,見之還是一動未動,不禁笑道:“你的神兵似乎是壞掉了。”
漂浮於半空中的那道聲音突然長笑一聲,喃喃道:“原來是這樣,難怪,難怪……”
凌雲問道:“你在嘀咕什麼?”
那聲音道:“好了,既然這就是你的機緣,那麼便開始你的命運吧。”
凌雲面色一喜,盤膝坐在命運之碑前,雙目微閉,雙耳悄悄支起。
“命運之碑神秘莫測,當年也是我在無意間得到,現在將你體內的全部全部運行到上面,就會看到你應該看到的東西了,但記住,不要發出任何動靜,否則便會該亂時空秩序,後果不堪設想。”
見他說得鄭重,凌雲點了點頭,說道:“好。”
全身紫光大聲,一波波玄氣全部自體內奔涌而出,落進了命運之碑上。
然後他看見了雪。
這場雪下的很大,很大……風聲呼嘯,吹的更加急了,逼成一股長線橫貫出去,將壓在青松枝頭上的積雪一片片剝落,松枝上重量稍輕些許,便及用力彈起,樹身左右劇烈搖晃,凝固成形的雪塊砸下來,落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雪坑,**出下面早已被凍得結實的黃土和碎石塊。
這是一場下了整整三十二個晝夜的大雪,不知何時纔會停歇,天地間白茫茫一片,一輪紅日自遙遠的東方升起,清冷的光輝穿過山間松林斑駁地灑落下來,雪面卻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反而愈積愈厚。
在松林極深處,冷意極爲深刻,似能透徹骨髓,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四散而開,風聲吹過雪面,隱約可見一少年踏雪飛奔,縱橫騰挪,速度快到了極點,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極淺的足印。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粗布衣衫,腳下套着雙破舊麻鞋,被凍得紅彤彤的腳趾露在外面,晶瑩的就像是滴血一般,他卻猶所未覺,發瘋一般向前快速奔着,似乎在背後看見的角落,死亡的巨手正一點點扼向他的脖子。
少年劇烈喘息着,雖然胸膛高高起伏像是有火在燃燒,雙頰卻不見絲毫血色,蒼白的就像是空中飄下的雪絮,他手上握着一張沉重的牛角弓,五指虛貼在上面,掌心觸着弓胎上粗糙的紋路,心下稍稍定了幾分,他突然停住腳步,霍然轉身,左手舉弓豎在胸前,右手從背後箭壺中取下一枝木箭搭在弦上,臂上用力後撤,牛角弓瞬間拉滿,少年眯起眼,獨留下一條細縫,兩根手指拈在箭尾,慢慢平復心情。
刷!
絃動,箭出。
木箭衝煙穿塵而出,瞬息間化作一道光影,突聽一聲“篤”響,箭已至百步外的一株松樹上,繼而響起繩索斷開的聲音,便見在那松樹兩側,十數枝綠竹攢射出,綠竹前端被削的極細,宛若長矛一般,刺碎林間颳起的北風,盡數激射向後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