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天明吃了虧,驟然回眸,眼中早有了嫌惡之色。
蕭瀟匍匐在他身邊,低聲安撫道:“我說六殿下,你剛剛跟侍衛說了那麼多遍,他都不讓你進去。既然着急見你的母后,那還能怎麼辦,跟着這位陸老闆試試看吧。”
“哼!你給我記着。”夏侯天明這句話雖然是面向蕭瀟說的,但話中隱約指向了陸胖子。
陸胖子不以爲然,隨即又動手拍了一下座位邊上的機關匣,“喀拉”一下打開,露出個僅供一人躲藏的秘密空間。
蕭瀟鑽進暗格之後,儘量小心翼翼地縮着,騰出位置讓旁邊那個自大的皇子舒坦些。很快,馬車停下,似乎到了宮門前。
外邊傳來侍衛喝止盤查的聲音,蕭瀟屏住呼吸,儘管眼中一片漆黑,仍然可以感覺到旁邊男子粗重的呼吸聲。
“官爺,您瞧,這都是各宮娘娘指名要的香料。”陸胖子開始周旋。
在侍衛們照例搜查馬車的時候,傳來咚咚咚的響聲,蕭瀟還是小小地緊張了一下。而同樣最終還是窩在了暗格裡的夏侯天明則是始終臭着一張臉,理都不理睬蕭瀟,只不過呼吸依舊沉重,他顯然也有不安的情緒。
“切,得瑟什麼?”蕭瀟倒也是不以爲意,輕聲道。
許久以後傳來放行的命令。
“呼……”身邊人幽幽的舒了一口氣。蕭瀟忍不住嗤笑一聲,立即捂住了嘴巴,幸好車軸聲轟轟烈烈,掩蓋住了她的笑。
因爲陸胖子手中持有的特別通行令,押運着香料的馬車還是順利地進入了宮門。
畢竟是久經商場的人,陸胖子雖然看起來臃腫,心思可是敏捷的。在偷偷塞出去的銀票的作用下。躲在座下的兩個孩子也沒有暴露。
“篤篤篤”有人敲響了暗格前方的擋板。許久不見兩個孩子出來,陸胖子輕輕咳嗽一聲,繼續敲了兩下,輕聲道:“安全了,你們可以出來了。”
“謝謝了。”蕭瀟動手先推夏侯天明出了暗格,自己再鑽出來,禮貌性地向陸胖子行了個禮,感謝道,“你真是個好人!”
蕭瀟和並沒有跟着陸胖子去了他要去的目的地。在半道上一個沒人的地方,蕭瀟他們便下了車。
一下車。夏侯天明就急着舒展四肢,一雙噴火的眼死死地瞪着笑的諂媚的蕭瀟。
“謝謝你哈,等有機會了。我一定去光顧你的生意。”畢竟再怎麼說人家也是幫了自己,而且還不止一次。蕭瀟覺得,客氣一下是很有必要的,再說陸毅經營那個“香寶居”十分神秘,就衝着那塊珠光寶氣的匾額。她就想去溜達欣賞一番。
“好好,到時候記得提我的名字,會有人帶你們來見我的。”陸胖子也是滿臉推笑。雖說對方還只是個小孩子,但總是叫人莫名地就想親近。難道是因爲她和自己女兒同歲的緣故?
從始至終,夏侯天明都被兩人晾在一邊,倒不是兩人故意。實在是他不屑,更不願參與到互相吹捧的局子中來。
猛然想起什麼,陸胖子有煞有其事地交代說道:“慢着!若下次再有這種冒險的事情。你千萬要記得,裝作不認識我。”
“爲什麼?”蕭瀟驚愕道,不過下一刻就醒悟過來,低低地哦了一聲。
“後會無期!”陸胖子說完便放下簾子,馬車揚長而去。
站在原地目送一列馬車整整齊齊向後宮東殿方向前進。蕭瀟感覺十分挫敗:“什麼嘛,說的好像我就是個麻煩精。只會闖禍似地。”
“哦?難道你一直都不知道?”一邊的夏侯天明則是適時開口譏諷。只要一有機會,他是絕對不會錯過打擊蕭瀟的良機的。那個胖丫頭,怎麼看怎麼討厭。她見誰都愛笑盈盈地貼上去,溜鬚拍馬,以爲自己很多招人待見似地。
蕭瀟聽了這話,那還了得,第一時間竟不是還嘴,而是咬牙飛起一腳就朝着夏侯天明的腿上踹去,他臉色發慌急忙躲開,她這纔在嘴裡憤憤不平地罵道:“好你個過河拆橋的,若不是我,你現在還在宮門口窩着呢。還敢取笑,你以爲……”
話未說完,便見着夏侯天明的臉色變了。心知不好,忙拉住夏侯天明的袖子順勢躲進了一旁的花叢中。同時還不忘低聲問道:“怎麼啦?”
“住嘴。”夏侯天明也是壓低了聲音回了一句,沒有看蕭瀟只是專注地看着有人過來的地方,臉上一片懊惱。
“我什麼也沒看到。”蕭瀟揉了揉眼睛,東張西望。
“別動!”低聲喝止。
一隊清一色太監服飾的宮人浩浩湯湯整隊過來,在領頭藍衣公公的示意下,分散開來,駐足細聽吩咐,隨後向着不同的方向離去。而帶頭的那個太監眸色一凜,用陰冷兇狠的目光掃視了一週後,直直向着蕭瀟他們藏身的地方走來。
夏侯天明拽着蕭瀟急忙向後退出一步,躲入樹叢更深處。
莫不是,被發現啦?蕭瀟一緊張,無意識地握住身邊的一株花,接着整張臉便抽搐起來。
夏侯天明心頭一顫,來不及阻止她的動作,一樹花瓣開始紛紛揚揚落下。
“誰?”藍衣太監一聲低喝,那人十分警覺地探視周圍,盯着蕭瀟他們的方向,正要踱步過來。
蕭瀟嚇的閉上了眼睛,手裡卻是摸索到了一塊石頭出來。宮裡守衛森嚴,剛纔在陸胖子的掩護下,僥倖進入後宮,萬卷書院還是一如既往無重兵把守,但是愈接近威武皇后的鳳儀宮,守衛愈發森嚴。
夏侯天明的臉則是緊繃着,思量着若是有變故該如何應對。
“是我。”
眼看藍衣太監接近樹叢,在這緊要關頭,卻是有應答聲從另一個方向傳出。
藍衣太監立即尋聲望去,舒了一口氣。
只見夏侯天明右手邊的小巷子裡出現一名宮女,步履輕快急速走來,出言輕聲問道:“公公,事情進展如何?”
“姑娘放心,已經安排好了。”太監陰沉地答道,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這邊。
“嗯,你隨我來吧。”宮女說着率先離去。那太監又看了這面一眼,猶豫了一下才跟上。
見着人走了,夏侯天明就要起身,卻給蕭瀟拉了一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要出言呵斥,但看見蕭瀟還是凝重地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思量了一下,還是沒有出聲。
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的功夫,適才離去的那人竟然又再次折轉回來。不過也只是四周巡視了一下,不曾細細查看便再次離去。
“你差點闖禍!”
“哼!”他似乎依舊不肯領情。
蕭瀟終於舒出一口氣來,也跟着夏侯天明一樣坐在地上。“你怕是,見不到你的母后了。”
“可是,我必須見她。宮裡無緣無故多了這麼多侍衛,太蹊蹺了,母后一定能覺察到什麼,可是偏偏沒有母后的人在宮裡站崗守衛,說不過去啊……”夏侯天明略停頓一下,楊梅問道,“你不是很有辦法麼?你若有法子讓我早些見到母后,我便答應你一個要求。”
“真的?”蕭瀟雙眼發光。
夏侯天明兀自點頭,當被問到能不能捐出一萬兩幫助蕭瀟替兩個朋友贖身的時候,他面露猶豫之色,哽聲道:“你……你竟然要這麼多?”
蕭瀟怪眼一番,唏噓一聲,一副再沒得商量的樣子。
“哼,諒你也沒辦法,是本王太擡舉你了。”
夏侯天明的激將法對蕭瀟沒用,蕭瀟被他親哥的激將法坑害過,時刻小心警惕,沒見到銀票之前,再不會輕易承諾什麼。
“看什麼?”見蕭瀟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掌看,夏侯天明也不情不願地探過頭去,纔看見她手心上面已經密密麻麻地扎滿了小刺。
“有點癢。”蕭瀟扁了扁嘴。
夏侯天明愣怔了一下,抿住脣眨眨眼睛,還是相當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走吧。”也沒有回答了夏侯天明難得的關心,蕭瀟率先起了身。
晌午時分,手裡每人都捧着一道菜餚的一行宮女浩浩蕩蕩的向着鳳儀宮而去。這些人途經各個宮門,都有神色詭異的侍衛以及陌生面孔的公公們攔住,然後細細地、不動聲色的查看一番,一再確認後纔會放人。
這本是原來一直沒有過的程序,但是突然多出來,也沒有人敢去質疑。
宮裡的事情,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奴才奴婢能不能活到離宮的年紀,關鍵是管的住自己的嘴,不該說的,就是不能說。能說的,也要一思再思,才決定,要不要說,要怎樣編了慌話說。
皇后甚少打理這些瑣事,王達因爲嫌棄自己油水少,也懶得多管閒事,只要飯菜按時送來,他定時奉上就行。
夏侯天明始終緊緊扣住蕭瀟的手腕,不讓她衝動,每每交代她走路要繞開衆人視線,都被蕭瀟反駁一句:“我偷溜的次數,跟你這六皇子上學的次數是一樣的……”
“……”夏侯天明再度啞口無言。他又不能開口辨別,說自己上學勤奮,反而會讓蕭瀟得逞。
蕭瀟完全將他的神情忽略,拉起他往御膳房方向匆匆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