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隨本宮見駕！”皇后欣喜萬分，她盼了許久，終於等到皇上主動傳召自己的消息。
只數月不見，武德帝便清減了不少，整個人消瘦的不像話。
“桓兒，你回來了。”聲音清朗，可見精神尚好。
皇后鳳顏大悅，立即下令嘉獎此間照顧武德皇帝的所有醫署太醫，順帶着又賞賜了綾羅綢緞給東暖閣的德嬪，害的黃鶯又驚又喜，滿心忐忑。
“父皇！”夏侯天桓見了父親蒼老的模樣，難免心酸。
武德皇帝見着兒子回來，免了他的跪拜不說，甚至還一起話談起來。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好歹也是做父親的，夏侯天桓又是自己最看重的長子，派他出去帶兵掛帥，實在是不得已。
“巡邊而已，孩兒倒不辛苦。”夏侯天桓一笑置之，這半年的艱辛，他並不想和病勢虛弱的父親分享。
“來，快到父皇身邊來！”武德皇帝擡手召喚他走近些。
夏侯天恆心下難過，也沒說什麼，只依言在武德帝身邊坐了，看着武德帝深陷下去的臉頰，躊躇片刻還是說道：“對於凌妃的事情，歐陽將軍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不知父皇可有什麼對策？”
“凌妃……”說來說去，還是提到了這個讓自己心緒煩躁的女子。武德帝本是渾濁的眼裡一道精光一閃而逝，不答反問道：“你如何看？”
夏侯天恆心下一驚，疑是自己看錯，不過隨後便又苦笑起來。父皇只是病重，並非糊塗。其實任何事情他都是看在眼裡，只不過爲了各方的利益假裝不知而已。
“孩兒認爲，我們需靜觀其變，那歐陽將軍是三朝元老。應該懂得是非輕重。”夏侯天桓謹慎回覆。
武德皇帝悠悠輕嘆，點頭讚許。
聯想起此次凌妃事件執行的格外順利，除了母后雷厲風行的手段，父皇也一定是默許了什麼的。
多年來，前朝不說，只說後宮。父皇看起來是率性爲之，實則是威武皇后在操持後宮，一切作爲，他從來都不多加干涉，若非十分在意上心的妃子。基本不會出面駁了妻子的意思……
凌妃這種恩寵不斷的女人，曾經一度佔據聖心。歐陽家戰功顯赫，加上有兵權在手。凌妃自是有恃無恐地囂張跋扈。
饒是如此，武德皇帝依舊容忍多時。
“父皇，孩兒並不是要您處置凌妃，不過母后那裡需要稍加安撫。”夏侯天桓還惦記着鳳儀宮，他不能明說。凌妃在朝中勢力穩固，一時難以撼動，眼下還要沉住氣忍讓一翻。
武德皇帝眯着雙眸，擺手道：“這個，你用你說，父皇也早有打算。凌妃已經打入冷宮。想來興不起風浪，往後若有新罪，罪證確鑿再議如何處置。”
一旁的威武皇后已經開始不悅。凝眸道：“凌妃罪不可恕，不過念在歐陽家族於我朝是大功臣，本宮會考慮適時饒恕了凌妃。”她已經看出了些端倪，皇帝已經有了放凌妃的意思，這纔不得已鬆口。
“嗯。歐陽將軍的確功不可沒！”武德皇帝定定地點頭，撫須深思許久。笑道，“凌妃即便罪孽深重，念在她服侍朕多年，殷殷切切，朕也不忍下令刺死。”
武德皇帝說完，猛地咳嗽了幾聲。威武皇后有些心慌，忙扶住他的雙肩，緊張道：“皇上怎麼樣了？要不，臣妾傳德嬪過來侍疾……來人！”
青雲應聲道：“是，娘娘。”作勢要往黃鶯的方向走去。
“不妨事，不妨事。”此刻他有好多話要跟太子說，所以並不需要其他人在身邊。
夏侯天桓眸色深邃，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自己的父皇和母后。
適才，威武皇后提到的德嬪，他知道就是十皇弟黃天雲的生母。黃鶯得寵，事出突然，而且那也並不是一個就見的能見父皇迷得忘了今夕何夕的女子。
武德皇帝在大軍即將班師回朝的時候突然冷落凌妃，還有惜月公主之死的真相大白，好像真的就順利的不可思議。難道……
他心底再也無法輕鬆，理清一切的夏侯天恆懊惱不已，怎麼之前就不曾想到？
武德皇帝舉杯相邀，意在慶功，他朗聲道：“來！我們父子難得齊聚，快喝一杯……這可是你母后親手釀製的米酒！”一面說一邊紅着臉爲兒子斟酒。
夏侯天桓恭恭敬敬地接過酒杯，寫道：“天桓敬父皇一杯，祝父皇聖體康健，願天佑我朝日益興盛！”
“朕心甚慰，哈哈哈……”武德皇帝的笑容有些勉強，他身體還未痊癒，言語中還有些斷斷續續的。
望着這個看起來似乎已經遲暮的老人，夏侯天恆更加敬重。
武德皇帝稍稍坐定，目不轉睛地看着夏侯太子的神色。
“惜月這孩子，朕對不起她。”忽然間，武德皇帝又提到了惜月之死。
夏侯天桓自然注意到了父皇的視線，他沉思片刻，便語氣堅定低說道：“毒害公主這是大罪，若不嚴懲，怕是會壞了着後宮的風氣，兒臣以爲，母后對於凌妃的處置，沒有任何不妥。至於歐陽將軍麼……他對我朝確實忠心，此時凌妃的事情，應該沒有牽扯纔是。”
“歐陽將軍忠心耿耿，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皇后察覺到事態向着自己意料以外發展，忙附和起來。
“可是，你有曾想過，光有忠心，還是不夠的。能叫主子安心的，纔是好奴才。”武德皇帝耷拉下眼皮，遮住了眼裡微弱的失望。
皇后住了口，不住地看着丈夫和兒子，似乎要看穿二人心思。
武德皇帝像是耗盡了氣力，叫夏侯天恆扶着自己躺下，吩咐道：“朕乏了，想歇一陣子，你去將案上剛剛送來的摺子批了吧。”
“是。”夏侯天恆應着，正要起身，卻又聽見武德帝的呢喃，“歐陽成宇戰功赫赫，朕該賞些什麼呢？”聲線微弱，像是囈語。
如驚雷灌頂，夏侯天恆僵直了脊背。
父皇獎賞歐陽尚，他毫不意外，但對於歐陽家族新秀，歐陽成宇此次戰功毫不遜色於自己，屢立奇功，此時下旨封賞嘉獎，對皇族着實不利。
“桓兒剛回宮，還是先去後殿歇息吧，這裡，有母后看着。”威武皇后忍不住支開了兒子，如此下去，可能會惹了武德皇帝不痛快。
“孩兒告退！”夏侯天桓拱手告辭，腳下不停，躬身退出大殿，回到自己的寢宮。
候在門外的夏侯天明起初見他出來，萬分欣喜，迎上前來問父皇的病勢如何，得知父皇身體並無大礙，才鬆了一口氣。後來沒說上幾句，夏侯天桓就先回宮去了，他在宮殿外呆呆站了許久，最後泄氣地離開。
直到在案前坐了，夏侯天桓還在想着，莫不是所有的事情，父皇都知道？想到這一層，就不可能不想到，是否蕭瀟的身世，父皇早已知曉。
可是……沒有想通，卻給另一個念頭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蕭大隻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士卒，怎麼就碰巧撿到了蕭瀟？既然信誓旦旦地保證蕭瀟是歐陽家的千金，以他那愛財的性子，爲何一直不曾上門去討賞？
只有一個可能。蕭大，是被人指使着做這一切的。也許，就連自己和蕭瀟的巧遇，都是有人一早就安排好的。
“去打探一下，本太子不在朝中這些日子，有哪些人去過東陵閣。”夏侯天桓囑咐自己的心腹，讓他立即着手調查。
心腹侍衛微楞，不過因是太子的吩咐，他不好問緣由。宮裡的事情向來不好見光，不知道內情也許是件好事。
“屬下告退！”侍衛銜命而去。匆匆趕到鳳儀宮前，站得老遠，他便看見一行太醫太監忙來忙去，在宮門之間穿梭。
透過金碧輝煌宮殿，重重紗帳輕揚而起。紫金雕花龍牀上的武德帝，蓋着繡有九龍騰天圖案的錦被，睡的正香……
等蘇玉海來請，說是百官皆已到場的時候，武德帝恰巧醒了。而夏侯天恆也適時改完了奏章，便陪同着武德帝一起前往延慶宮。
“免禮！”夏侯天桓入座，吩咐衆人不用見禮。
受了百官三拜九叩之後着各人坐了，夏侯天恆看過去，前去軍營探望的歐陽成宇已經回來，此刻正坐與百官首位，與左相相對。
自從殷離告老還鄉之後，右相的位置就一直空着。如今叫歐陽成宇坐了，意思不言而喻。百官猜測紛紛，卻也不敢明說。
“六弟今日怎的憂心忡忡？”夏侯天恆掃視了一圈，見着在位於自己的下首幾個席間的夏侯天明，卻只是他一人，眼裡不僅閃過了失望的神色來。
“她竟然沒來。”有些疑惑不解，照理，蕭瀟應該不會錯過熱鬧日子的。
武德帝到了以後，威武皇后才帶着後宮佳麗前來。
“參見皇上。”衆妃笑語嫣然，盈盈施禮拜見。
不等皇上說平身，皇后已經脫口道：“家宴而已，諸位妹妹無需多禮……”這次，難得放下皇后的架子，與衆妃互稱姐妹。
夏侯天桓一眼看過去，環肥燕瘦各有千秋，簡直叫人的眼睛應接不暇，迷了眼睛。他甚至有些懷疑父皇是酒色過度才導致的昏迷。
場中畢竟是後宮女眷，百官也不敢多看，微低着頭，等着這些皇帝的女人們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