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這種事情很難說的,強求不來,有時候你不想要,上天也會強加給你。”蕭瀟神色一黯,就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可不是一個意外麼。
蘇媛媛抿脣一笑,樂道:“姑娘也懂得緣分一說麼?”
蕭瀟醒過神來,自己才十幾歲的軀殼,說這番話未免不合適了。她心中思忖良久,辯白道,“哦,師傅和公公們常說起憂心惱神的話,我聽了也便記着幾句。蘇夫人,你應該知道我之前是宮裡司儀局的小宮女吧?”
“原來是宮裡出來的。”蘇媛媛一驚,瞬間瞭然道,“宮裡閒言閒語的,的確很多,難怪你會聽了這些。”
蕭瀟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自己的經歷能擋住蘇媛媛的追問。靜坐了片刻,蘇媛媛才收斂起淡然神情,揮手屏退了丫鬟小芸以及周圍其餘的侍婢奴僕。
“因着普陀寺本就是求姻緣的地方,而且一直香火旺盛。”蘇媛媛眉宇間喜色顯然可見,她似在講述昨天的事情,一字一句,融情於景。
蕭瀟沒有打斷她的話,這種方式的開頭,已經猜到了接下來的情節發展方向。
果然,蘇媛媛輕笑一聲,繼續道:“那日時值花朝,聽說普陀寺那裡有大佛開光。我求過母親,得了允准後拜別的爹爹,便帶幾個丫鬟上了山。說來也巧,那日爹爹本來也要去的,可是卻臨時有事,被皇上召進宮去了。”
“花朝節……蘇夫人後來是一個人踏春麼?”蕭瀟支起雙腿,然後雙手托腮問道。
蘇媛媛點頭道:“事發突然,爹爹只能安排近身的幾個丫鬟帶着我。我本是在府裡待久了,好不容易出來一次,自然是如野了一般,也是半大的孩子。自然貪玩些……”說道這裡,她似乎是回想起了那年的場景,嘴角微微掛笑,好看極了!
“上了山,按着教養姑姑的吩咐燒了香,便再也不敢不顧的衝進了梨園。”
“梨園?那不是唱戲的地方麼,夫人去哪裡做什麼?”蕭瀟納悶,難不成蘇媛媛還喜歡唱小曲兒?
“呵呵,梨園可不是戲子們的地盤,只是一個種滿梨花的園子。”蘇媛媛滿面紅光。和藹道,“那普陀寺的梨園可比現在的院子裡的梨花開的好多了!我本穿着一身粉色薄裙,站在粉白的梨花樹叢裡。丫鬟們都有些分不出來。因爲人多,我又不想被丫鬟們束縛着,就竟找人多的地方,可是跑着跑着就不知道自己在何方了。那院子也大,我就索性在那裡看花。那真是極美呢!滿園的雪白,風一處,洋洋灑灑的飛舞着,我看着興奮,便把前些日子跟着姑姑學的舞隨意地跳了起來……”
蕭瀟癡癡地聽着,眼前已經呈現出一粉衫女子翩翩起舞的風景。
“也不知是這梨園情景太美。還是我心情太好,那日的舞跳的比往日的好多了!”蕭瀟仔細打量着蘇媛媛,看到她玲瓏有致的身材。悟到她原來學舞,也難怪會這麼完美了!
“跳着跳着,耳邊突然響起一陣笛聲,而那笛聲合着我的舞蹈。開始我覺得有些奇怪,便放慢了舞姿。但心中想着自己又丫鬟在梨園各個角門、月門守着,不可能會有旁人。於是便隨着曲子繼續舞着。”
蕭瀟嚥了咽喉嚨。興奮道:“夫人是遇到夏侯太子了麼?”聽了蘇媛媛叨叨這麼久,蕭瀟大約推測她是想告訴自己與夏侯天桓的不解情緣吧。
蘇媛媛避開蕭瀟豁亮的雙眸,搖頭道:“一曲畢,我剛轉身,便看見有人持着笛子站在十步外的一棵梨樹下,那是唯一一株沒有盛開的梨花樹。原來他就是剛纔的吹笛人!我想,那應該是我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光,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那些名流的佳公子,可是都無法跟他比,那一聲出塵的氣質,雪白的長衫隨着微風飄蕩,梨花飛揚,俊美的讓我以爲自己誤見了仙人!呵呵……”說道這裡她微微一笑,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場景。
蕭瀟聽後,心裡暗暗發笑:這種場景,和夏侯天桓的氣場相當不協調啊!看來這蘇媛媛的故事男主角壓根不是太子。
“後來他告訴我,他當時的感覺竟然同我一樣,也只是無意間見我在那裡起舞,如仙子般柔美,讓他移不開目光,不由自主地吹了那一首,未想得我居然配合的那麼好,他說梨花紛飛,我的舞如跳在他的心尖上,模樣也順帶的刻在了他的心理!”
蕭瀟想這樣的美人,再配上那樣的舞蹈和情景,饒是任何人也會被迷住的,就是不知道哪個夏侯天桓是不是腦袋壞了還是性取向不正常,這樣的美女居然都撼不動他的心。蕭瀟嘆了一口氣繼續聽故事。
“後來在普陀寺的那些日子,我們幾乎日日見面,他吹笛,我跳舞,偶爾也會彈琴,他對音律的掌握真是妙極了,無論我跳出怎樣的無,他都瞬間和出最適合的旋律,在普陀寺的日子過得分外的快,轉眼便道了該回家的時候,而我那些日子卻緊緊只知道他名藺洛,別的一無所知!我告訴他我是佐部侍郎的嫡女,想着他會尋了人來府上提親,而那日他也應了,可是因爲太過高興,卻並沒有看見他臉色的灰暗,想來哪會如若他不曾答應我,亦不會有那麼多的事情吧……”蘇媛媛有些神色黯淡的說道。
蕭瀟隨口搭話:“若是上天註定,你興許不會在那一次遇見他,但會在別的時間、別的地點相逢呢!”
蘇媛媛有了蕭瀟的默默讚許,似乎有些感激的凝了她一眼。
“我本看着他一身白衣,質地良好,又氣質非凡,想着也不是平常人家的公子,而且就算是,我也認了,吃些苦倒是無所謂的!可是獨獨沒有想到他會是京城最大樂坊的琴師……”說道這裡蘇媛媛深深的嘆了口氣。
蕭瀟也終於知道這個故事爲何是個悲劇了:在這個男權至上的年代,一個男人落身爲伶人,本就是件讓人不齒的事情,況且蘇媛媛的父親又是有頭有臉的人,豈會容自己的愛女和一個伶人在一起!
“我也有一個朋友,他是琴師……”這不禁讓蕭瀟想到了被迫成爲琴師的遊鴻,也就是小刀,心中同樣一陣憂傷。
“後來的故事,我想你也大抵能猜到吧!我在家中等啊等啊,一直盼着他來府上下聘,可是一晃便是三個月。因爲飲食不節,又憂思過度,整個人瘦得厲害,父親看不下去,太夫也查不出什麼病,最後父親不得已便逼着幾個隨我去普陀寺的丫鬟說出了真相。”蘇媛媛說到此處,聲音有些哽咽,她眸中閃爍,拈起手中錦帕輕輕擦拭眼瞼。
蕭瀟疑惑道:“夫人,怎麼會跟蘇大人說這件事……”
這女人是真傻麼?這種事情竟然不藏着掖着,還特地跑去告訴官威顯赫的爹?明顯是坑爹行爲啊!
蘇媛媛嘆息一聲:“那日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父親對我那般的惱怒,而我以爲再也見不到的藺洛卻也出現在了我們府上……我還記得那時剛到盛夏,府上的小廝說,一白衣男子在府周圍已經轉達了幾個月了,非常的可疑。父親聽後便派人捉拿進府,關在暗室受審。我聽說後,心生疑惑,便吩咐身邊的丫鬟小芸去看。”
蕭瀟默默唸叨着小芸的名字,原來這個丫頭是蘇媛媛從小的伴兒,難怪惟主子的命是從。
“未想到便是藺洛。我夜想日想着他,爹爹竟瞞着我私下對他用刑……那時的他比我好不到哪裡去,人比初見時瘦了一大圈,可是站在哪裡卻依舊如那一樹梨花般炫目悅人。我悄悄跑去見他,他亦目光帶淚。不過爹爹竟在此時闖了進來,一見我們相擁在一起,更是盛怒,直接命人將我們分開。爹爹當着我的面,查問藺洛,那時我才知他竟是樂坊的琴師……”
“此前,他都沒有同你說過自己的身份麼?”蕭瀟十分同情面前這個女人。另外也想到了夏侯天桓,這廝當年不也是欺騙自己,隱瞞太子身份麼!
蘇媛媛搖頭道:“我只知道與他相處是這一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就算他從不對我說,我也無怨無悔……那時心早已歸了他去,還那在乎他是什麼出身!父親卻大爲惱怒,將其關進府上的暗牢,我雖沒有去過那地方,卻也知道其有多麼恐怖。”
“嗯,我也去過那種地方,差點丟了性命。”蕭瀟感同身受道。她在通州臥月樓雖吃過花姨娘的虧,但比起進宮後因爲三國殺聚衆賭博,被武德皇帝貼身太監蘇玉海抓緊暴室見過的血腥,就小巫見大巫了。
蘇媛媛雖陷入沉痛的回憶,卻還留着一分神聽蕭瀟的埋怨,她不可置信的探了蕭瀟一眼,低嘆道:“誒,然後我便拉着他一起跪下,求着爹爹放過我們。哪知平日裡對我百依百順的爹爹,似是鐵打了心一樣,連我也關了起來!”說到這裡蘇媛媛已經是眼中帶淚。
蕭瀟能想象出失去愛人時的痛苦,陪着唉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