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29 10:46:21 字數:2170
等溫良消失在山腰後,隱藏在樹林裡的人才偷偷摸摸地站了出來。那人撒了一把花生殼,拍着手,一扭腰肢兒準備就走,忽然背後傳來一個丫頭的叫喚聲:“沈媽媽,等等我!等等我——!”
沈氏雙眉一橫,轉身呵斥了一句:“死丫頭,讓你取一個積福袋都去了這麼長時間!”她眸色一凜,嚇得後邊追上來的丫頭渾身直打哆嗦。
“沈媽媽,我不敢偷懶!”丫頭劇烈喘息着,好不容易追上了沈氏的腳步,她氣息微弱道,“真的不敢偷懶,來回一路都是跑的。咳咳咳……”
沈氏倒不在意這個丫頭嗆了一口山風,顧自向前走着,心中不免的好奇:水木這丫頭怎麼會來奉香山?她不遠十餘里遠,隻身到雀臺來見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看樣子穿着十分講究,像個富家公子。
其實,溫良所站的位置,正好背對着臥月樓沈老媽子,如果他側過來幾分,就被她一眼認了出來。溫良與水木的對話自然都用了低聲,沈氏躲在很遠的暗處,只是看見人,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
“怪了!”沈老媽子一路苦思冥想,以爲水木在前廳做女護院,被口味獨特的豪客看上,才偷偷跑到雀臺私會。她這般歪想着,坐上停在路邊的馬車,吩咐車伕快點趕路。
一進臥月樓,沈老媽子就看到了冷着臉立在院子裡的水木。這時候,水木已經換上了另一身便服,見沈氏和丫頭提着祭香籃子進門,躬身問安道:“沈媽媽真是大忙人,可別累着。”
沈老媽子揚眉大笑,迴應道:“喲,我可沒有你忙!”
水木一怔,面色微訝道:“這是怎麼說的?”
“我在雀臺都看到啦……”沈氏湊上前來,貼着水木的耳根,笑道,“姑娘不必害羞,這在青樓是常有的事兒,我看那公子穿的不錯……誒,是哪家的?”
水木登時發顫,竟讓沈老媽子看到了自己出現在雀臺!好在她似乎沒有認出溫良,見她一臉諂媚,都稱自己“姑娘”了,水木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求沈媽媽不要對姨娘說起,否則,水木在前廳再無立足之地。可惜現在當差,身上不曾帶銀子,等我回屋取了來,好好孝敬您!”水木言不由衷,只怕多嘴的沈氏捅到花姨娘那裡,憑花姨娘的七竅玲瓏心,很快就會猜到自己也奉聖茶館牽扯上了關係。
沈氏笑得花枝亂顫,聽水木所言,知她一改往常清冷態度是因爲怕說出去讓人笑話,
“好好好,不說,不說!”沈老媽子惦記着水木許諾的敬禮,故意探問她有多大的誠意,水木只得低頭思量,片刻後轉身回屋。
沈老媽子憑白撿了一份兒孝禮,樂得合不攏嘴,但身上帶着花姨娘指名要的福袋,一刻也不敢多耽誤,放下籃子,搭着丫頭遞上來的手,慢悠悠地往花姨娘房間走去。
還未到屋門口,便聽見鄭東流尖細的聲音,像是在跟花姨娘分辨什麼。原本端着架子的沈老媽子揚了揚手上的帕子,示意丫頭退下,在門外輕咳了一聲,叫門:“姨娘,是我。”
“進來吧。”應聲的倒不是花姨娘,而是另一個聲音清透的女子。
沈老媽子十分疑惑地推開房門,卻看見寧流歌站在滿臉通紅的花姨娘身邊。她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分辨出那人嘴角的硃砂痣,鬆了一口氣,訕笑着進了門:“喲~流煙姑娘也在啊!”
寧流煙早留意到沈氏進門揉眼的動作,知道她依舊分辨不清自己和姐姐寧流歌的模樣,盈盈笑道:“沈媽媽以後可要看仔細了,千萬莫要將我和姐姐錯認了!”
一旁鄭東流冷冷地剜了沈氏一眼,蔑道:“都一把年紀了,整日去外邊像什麼樣子。”似乎聽說了沈氏在前廳影響攬客生意,鄭東流直接道出自己的意思,語勢不重,卻字字如劍。
沈氏閉了嘴,偷眼看花姨娘的神色十分不好,也不敢多說什麼,福身拜了一拜,立到一邊聽吩咐。
花姨娘與鄭東流似乎在賭氣,兩人背對着坐在長椅上,相互不予理睬。寧流煙捧着一個青瓷花小碗,抿脣喝了一口茶,十分自在地閉上了眼,陶醉其中。
一時間,屋子裡氣氛凝重。
“老爺考慮周詳,是流煙唐突了。”寧流煙率先開口打破僵局,她放下小碗,在座位上作勢福身,稱一聲老爺。
花姨娘卻攔住她,憤憤道:“自從長樂、敬琪嫁了人,生意一直冷清。這幾月眼看着我們臥月樓的生意一日日好起來,以爲總算熬出頭了。哪裡曉得朝廷又下了一道徵稅令,竟比往年多交一萬兩銀子!”
鄭東流眼底閃過一絲狠色,細聲笑道:“這是咱們太子爺向皇上進的美言,說風月地聚鬥金,達官顯貴貪污受賄來的銀子一半進了青樓,一半進了賭坊。這次還禍及戶部尚書,他夫人經營的天地賭坊下月估計就要關門了……”
花姨娘心有不甘道:“所以,我纔想着把流煙安排到前廳!”
臥月樓裡沒有吃閒飯的姑娘,既然寧流煙住到了幻園裡,自然和寧流歌不同,少不得要在人前拋頭露面。在平州既然已經是窯姐了,難道到通州來花姨娘還會讓她當賣藝不賣身的清伶?
“再說。”鄭東流稀疏的眉頭一動,擺手不聽花姨娘再說什麼。
立在旁邊聽了許久的沈老媽子好不容易理出了頭緒,試着打圓場道:“姨娘和老爺說的都有道理,不過有句俗話說的好,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多個人多出一份力!流煙姑娘這相貌、身段,在前廳算拔尖兒了,肯定有不少款爺捧着。還有緋雲姑娘,我聽寧上師說,編排的新舞中,她是跳最好的。兩位姑娘都不輸於此前的長樂、敬琪……我這兒還有個趣聞,就連使喚丫頭都能把富家公子的魂兒給勾了!”她越說越來勁兒,早把答應水木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花姨娘笑了笑,不信道:“還有這等新鮮事兒?”
鄭東流倦懶地站了起來,換到暖榻上歪着,閉了眼,只聽着他們說話,心中一直想着如何對付夏侯天桓。
寧流煙見花姨娘沒有打發自己走的意思,就留了下來,方正她閒着無事。眼角餘光睨着遠處躺在暖榻上的鄭東流,視線來到他的腰間,放在身側的右手食指在腿上一下一下地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