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汐源感覺腳下一軟,竟然真的,就沒有再邁動腳步了,姐?這個字,她已經快兩年多沒有聽到了吧?身後的女孩,還是那個,曾經追着她的屁股後面,樂呵呵的喊着“姐”的小丫頭了麼?
張智讓最開始的時候,叫她Rait。
Rait,這個名字,是張智讓的媽媽最喜歡叫的,張智讓媽媽總是說,這個名字,特別的符合黃汐源的氣質,黃汐源在那個家裡,就好像一個大姐姐一樣,擔任了很多角色,雖然忙碌,但是快樂,可是那都是曾經了。
“姐,你別走好不好?留下來,你就那麼不想見媽媽麼?你不想媽媽麼?我想……無論發生了什麼,媽媽都一定很想你。”張智讓的語氣幾乎在乞求,要說她這輩子對誰最沒有辦法的話,不過也就是面前的這個女孩子了。
黃汐源垂着頭半晌都沒有說話,張智讓有些擔憂的望着她的背影,生怕她一咬牙一個狠心就真的離開了。
“智讓,你多久……沒有見到智娜了?”黃汐源突然問道,張智讓一愣,別說多久沒有見到,張智讓已經好久,都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張智讓的表情瞬間僵硬了很多:“智娜……我……”
“智讓,你不要總是抱怨阿姨對你不好,也不要總是覺得你是不是不是阿姨的親生女兒,阿姨對你,真的比對哪個女兒都好。”黃汐源苦笑一聲:“比起我和智娜,你不覺得,你自己很幸福很幸福麼?不管阿姨是不是管你很嚴,是不是總是絮叨你,可是至少,你還有機會,被阿姨留在了身邊啊,我……就不要說我了,對阿姨來講,我怎麼都不可能比得上你和智娜的,但是智娜,她那麼小就被送走,到現在,阿姨身邊只留下你一個,你自己想一想,阿姨對你,是不是特別的好?”
媽媽對她,真的很好麼?
是啊,智娜,還有Rait,都被媽媽趕走了,家裡的女兒,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了呢,媽媽對自己,其實很珍視的吧?
“可是姐,你回來吧,我想,媽媽一定很希望你回來的。”張智讓這些年過的沒有之前那些年快樂了,無論什麼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孤獨,和寂寞包圍了自己,還記得她們剛剛離開的時候,自己抱着一堆她們一塊玩的洋娃娃,哭了不知道多久,媽媽也抱着自己哭,可是媽媽什麼都不說,也不告訴自己,其實是媽媽趕她們走的,媽媽應該告訴張智讓的,叫張智讓知足,因爲張智讓,是唯一一個被媽媽留在身邊的女兒。
“姐,你回來吧。”張智讓相信,只要自己一遍又一遍的乞求黃汐源,她就一定會留下,黃汐源最心軟了,也最寵愛張智讓了。
可是黃汐源卻搖了搖頭:“智讓,你要知道,離開,並不是我想要的,然而回去,也不是我想回去就回去的。”
“可是姐……”張智讓明白黃汐源的迫不得已,但是她就還是想要挽留,黃汐源嘆了口氣:
“智讓,你知道麼?當年我離開的時候,阿姨給了我錢,很多很多錢,可是拿着那些錢,我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我滿心滿腦子就是被阿姨趕走了,然後我想起了四年前,智娜被阿姨送走時候的場景,那時候阿姨也給了智娜很多錢,比我好一點的是,阿姨還給智娜找了學校和住的地方,然而我沒有,我只有錢,可是那時候智娜好小,我沒記錯的話,才十十一歲吧?阿姨就把智娜送去了那個陌生的國度,讓智娜自己一個人……其實我還挺慶幸的,阿姨讓我離開的時候,我已經成年,已經十八歲,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活下去的勇氣,阿姨對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這些年來,其實我過的還挺好的,阿姨把我所有的證明都給了我,我自己找了學校,雖然不是很好,但是阿姨給我的錢,足夠了,後來的時候,我開始打工,賣唱,總之,我活下來了,而且現在的日子,也過的很好,智讓,你知道我想告訴你什麼麼?我……已經不需要,也不可能再回到那個家裡呃。”
因爲黃汐源,再也不想聽到那個如同給了自己新生的女人一遍又一遍的哭着對自己說對不起了。
有時候,創傷足以讓一個人不再去觸碰感情這種東西。
黃汐源從來都不怪誰,因爲他們一家對黃汐源,真的已經是仁至義盡,黃汐源對他們只有感謝,但就是有些不甘心,她實在不明白,就算自己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可是一同生活了這麼多年,她對自己,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麼?
其實應該早就有了答案的,在張智娜被送去美國的那一刻,黃汐源就早就應該預料到了自己的未來,只是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罷了,一晃兒四年過去了,終究,還是輪到黃汐源了,黃汐源怨不得誰,怪不得誰,並且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只是有些,羨慕那個一直都被選擇留下來的,張智讓罷了。
“姐,我不知道,這些年來,你居然是這樣過來的。”張智讓眼眶裡面溢滿了淚水,她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了,黃汐源卻搖了搖頭:“別哭,我並不是想要告訴你,我過的不好,我只是想說,我過的很好。”
“可是姐,就算你不回家,你也……看看媽媽好不好?我想,媽媽也一定一定很想念你的。”張智讓像是要把黃汐源的背部看穿一般,緊緊盯着她。
黃汐源卻還是不肯答應:“算了吧,智讓,別告訴她,我回來了,我也很想阿姨,可是如果我和阿姨見了面,都是麻煩事……怎麼說呢,你好好休息,我真的,走了。”
“Rait!”
“姐!”
這一次,已經叫什麼都沒有用了,黃汐源離開後不久,楊洋就立馬進來了,看着張智讓哭的滿臉是淚水,楊洋嚇了一跳,衝了過去問張智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智讓撲到楊洋懷中就開始放聲大哭,楊洋被張智讓弄得手足無措起來,輕輕的撫摸着張智讓的
背,告訴她不要哭了。
張智讓告訴楊洋,那個女孩,是她不見了兩年多的姐姐,那個姐姐,不是媽媽親生的,而是從很小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從外面帶回來的孩子,那一年,汶川地震,很多孩子失去了父母,爸爸媽媽心軟,就去領養了一個兩歲的女孩,而那個女孩,就是黃汐源。
黃汐源比張智讓大一歲,從小,爸爸媽媽對她們就一視同仁,有好吃的就平分,衣服,也都是一樣的款式,不同顏色罷了,雖然黃汐源一直都清楚自己不是這家的親生女兒,但是爸爸媽媽對她的疼愛從來不減少半分,所以她也沒有了那麼多的心理障礙。
黃汐源喜歡音樂,從小媽媽就給黃汐源買了很多樂器,讓黃汐源練唱,小時候張智讓還埋怨過,因爲自己喜歡的籃球,媽媽就從來都沒有給買過,也不許張智讓去玩,所以小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張智讓都是很無聊的捧着下巴聽着黃汐源唱歌。
後來一次生日,黃汐源拿着攢了很久的零花錢給張智讓買了一個籃球,張智讓樂的和什麼似的,就跑到離家不遠的籃球場,每天都去打球,黃汐源那時候怕張智讓跑丟,媽媽也不放心,就抱着吉他去那個籃球場陪張智讓,黃汐源彈吉他唱歌,張智讓打球。
那段時光,真的很快樂,黃汐源陪伴張智讓長大,猶如親生姐妹,在張智讓十一歲那年,妹妹被媽媽送去美國,家裡就只剩下張智讓和黃汐源,兩個人就更加“相依爲命”。
張智讓很粘着黃汐源,兩個女孩子都十多歲了居然還住在一個房間裡。
但是隨着黃汐源的年齡越來越大,她想的事情也多了,媽媽和黃汐源,也有很多時候,都揹着張智讓講話。
黃汐源十三歲那年,開始抱着吉他到大姐上面去唱歌,因爲反響很好,所以媽媽就給張智讓起了一個藝名,叫做“Rait”,黃汐源很喜歡,媽媽很喜歡,張智讓也很喜歡。
媽媽從那之後,就喜歡叫黃汐源Rait,張智讓雖然還是喜歡叫黃汐源姐,但是有的時候,也會叫Rait,那個名字,好像就是在那個時候,扎入了黃汐源的心中的吧?
黃汐源那時候迷戀唱歌,每天放學都去街上唱歌,有段時間還去夜場唱歌,被媽媽發現,胖揍了一頓,可是黃汐源還是喜歡唱歌,媽媽也還是支持她唱歌,一家子人,當時也挺其樂融融的,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媽媽突然對黃汐源特別的好,無論什麼好的,都先給黃汐源,也不理會張智讓。
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張智讓才一直都開始抱怨,自己是不是不是媽媽親生的那一個。
張智讓當時沒有想那麼多,沒有想起,在媽媽把張智娜送走的時候,也是這樣做的。
但是黃汐源,卻已經有了預感,她那段時間,大部分的時候都和媽媽還有張智讓膩在一起,似乎覺得和她們在一起的時間,總是不夠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