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劍重返花園星的同一天晚上,迪奧也回到了他的第二故鄉阿瑟加德。
瓦爾哈拉宮,蘭斯的書房。
昏暗的房間裡,老人坐在躺椅上,對面坐着他的年輕的養子。
迪奧給老人面前的金盃裡斟滿朗姆酒,面具下,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壁爐。往常總是被碳火映的通紅的壁爐,今次並未點燃,書房裡越發顯得陰氣森森,瀰漫着腐朽的氣氛,老實說,他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您爲什麼不把房間弄得暖和一點。”
“沒有必要了,”蘭斯舉杯啜飲烈酒,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苦澀的表情,“爐火燒得再旺,我也感覺不到溫暖,就像品不出這酒的味道。”
放下酒杯,老人咳嗽幾聲,扔掉一團染血的紙巾,他望着養子,緩緩道：“孩子,我的日子不多了,你應該多來陪陪我。”
迪奧把玩着手中那支精緻的高腳杯,淡淡道：“我還以爲,你不歡迎我回來。”
“你爲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去盤龍星參加機戰大會那些天,你爲何向我隱瞞襲擊雲從市的行動,害得我差點死在那裡,我不確定,活着回來會否讓你感到失望。”
銀色面具下,目光陡然變得鋒利。
蘭斯在他的逼視下,麪皮微微抽動,不過,他沒有太過失態,似乎對養子的質疑早有準備。
“我不想打擾你全心投入比賽,事發前加隆應該有提醒你多加小心,如果我真的想隱瞞,就不會讓加隆、羅法和格羅索參加那次襲擊行動。”
“的確是這個道理,是我錯怪您了,父親大人。”迪奧表面上接受了蘭斯的解釋,但他心裡清楚,蘭斯所說全是謊言。
蘭斯這麼做的真正目的是爲了拆穿他在和平世界的僞裝,逼迫他忘記曾經的校園生活,與尹劍等所謂的朋友決裂——就像他在過去十多年裡所做的那樣。
當這個控制慾極強的老人發覺養子朝着違背自己意願的方向成長,就會用這樣冷酷的方式加以修正,迫使養子重新回到自己設計好的軌道上來,直至成長爲他理想中的繼承人。
迪奧沒有反抗養父的“教育方式”,只有當他垂下頭顱時,眼眸中閃過的那抹精芒,顯示出他的內心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平靜。
“父親大人,我這次回來,是想請教您一件事,藍星聯盟正在籌備發動一場針對阿瑟加德的戰爭,您打算怎麼辦
“我的孩子,聯盟艦隊的敵人不止我們,還有艾斯麗的子嗣和傑弗里斯的人造人,”蘭斯露出古怪的笑容,“這件事的奇妙之處在於,聯盟的掌權者希望通過消滅我們三大海盜團換取選票,而艦隊裡那些將軍們則大多不希望打勝仗,這場所謂的戰爭,不過是一場鬧劇罷了。”
迪奧微微點頭：“照您這麼說,我們可以高枕無憂了。”
“那也未必,聯盟艦隊包括緝私艦隊和各加盟行星衛戍艦隊兩大組成部分,前者並無戰意,後者卻是個威脅,特別是藍星、鳳凰星和盤龍星這三支艦隊,必將全力投入戰鬥,我打算與艾斯麗、傑佛里斯談談,集結三大海盜團之力給那些聯盟的走狗一點顏色瞧瞧,徹底斷了他們的妄想,”說到這裡,蘭斯挺起胸膛,海盜帝王傲視宇宙的氣魄又回到這位重病的老人身上,“聯盟內部支持分裂的家族會爲我們提供各種幫助,只要把戰爭拖到大選開始,我們就算贏了。”
“你打算親自指揮艦隊參戰？”
“我老了,沒有那個精力,阿瑟加德艦隊由你全權指揮,打完這場仗,你這個黑太子,就該取代我這個老病鬼,成爲新的海盜帝王了。”蘭斯期待地望着養子。
迪奧遲疑了一下,“您應該清楚,勃拉姆斯、蘇克和辛格對我陰奉陽違,我恐怕指揮不動他們的艦隊。”
“呵呵,孩子,這我可幫不了你,威信要靠你自己去建立,如果你有信心接下我的權杖,總該有辦法降服那些桀驁的騎士們。”蘭斯笑容裡透出一股挑釁的味道。
三位英靈騎士對迪奧的輕視,未嘗沒有他背後授意的因素,至少在他閉上眼睛之前,可不想看到養子成爲阿瑟加德事實上的帝王。
戀戰權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對迪奧總有點不放心,這個年輕人才華橫益,城府極深,連他都看不透迪奧內心真正的想法。或許還要讓迪奧吃些苦頭,纔會乖乖按照自己爲他設計的人生道路走下去,成爲一個合格的接班人。
“這場戰爭對我來說是一個難得的鍛鍊機會,親愛的父親大人,我的表現一定不會讓您失望。”迪奧畢恭畢敬的向蘭斯鞠躬,隨即告退。
兩個小時後,迪奧來到阿瑟嘉德太空港,登上“塔羅號”,與阿爾卡娜母女會和。
“迪奧,你總算來了,跟那個壞老頭有什麼好說的,媽媽,快開船,”可兒顯得很興奮,“我都等不及去花園星拜訪尹劍大叔啦”
“臭丫頭,矜持一點,”阿爾卡娜沒好氣的數落女兒,“瞧你激動的,活像要出嫁。”
母女倆互相打趣的時候,“塔羅號”徐徐升空,迪奧負手站在舷窗前,望向窗外遼闊夜空,滿天星斗,不禁心潮起伏。
“遠在花園星的那位老同學,邀請我們一家去做客,顯然不只是爲了敘舊,看來他已經對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有所準備……或許,此行我們能夠達成共識,聯手主導這場戰爭的走向。”
一念至此,迪奧脣角微微上揚,越發對這次遠行充滿期待。
從阿瑟加德到花園星,最近一條航線也要通過四個星門,至少要在路上花費三個月航行時間。
但是,“塔羅號”卻能將航期縮短爲十分之一。
這艘戰艦外表看上去像是一艘龐大的太空航母,實則在厚厚的裝甲和機械下面,包裹着一具活生生的蟲巢,亦即星曜女王阿爾卡娜的體外子宮。
藉助“塔羅號”內部的“主腦網絡”,阿爾卡娜可以集結一百位星曜蟲族主母之力,協力開啓巨型蟲洞,使得這艘鉅艦能夠在宇宙中自由穿梭往來。當世各支蟲族部落的首領,唯有虛空蟲族的艾斯麗女王,能夠像阿爾卡娜這樣攜帶巨大的物體進行遷躍,而這正是兩位女王水火不容相互憎恨的根源之一。
藍星曆八月二十五日。
黃昏。
新天都城外環繞着一大片碧綠的草原。源自北方雪山的河水繞城流淌,晚霞爲清澈的河水鍍上一層緋紅的光暈,河中肥碩的游魚、嫩綠的水草、潔白的卵石清晰可見。
河畔升起裊裊炊煙,兩個女孩兒正在歡笑奔跑,笑聲似清脆的風鈴在草原上回蕩。
可兒跑在前面,手裡扯着一隻蝴蝶風箏。小琪琪抱着奶瓶跟在她後面蹣跚奔跑。
草甸稍有些坡度,對剛滿週歲的小丫頭來說爬坡可不是一件容易事,眼看可兒姐姐似一隻靈巧的小鹿飛快越上山坡,背影漸漸遠去,小琪琪急得使勁兒倒騰兩隻小腳丫,試圖追上可兒的腳步,結果被草叢絆了一下,撲通趴倒。
“琪琪”可兒聽見動靜,丟開風箏線飛奔回來,抱起比自個兒矮兩頭的小姑娘,揉揉她的頭髮,“摔痛了沒？
“不疼”琪琪咧嘴笑,露出可愛的虎牙,白裡透紅的小臉兒汗津津的,黏了一片苜蓿葉。
可兒也樂了,摘下她臉上的草葉捲成哨子,吹得嘀嘀響。
琪琪張大嘴巴,仰視着這位擁有一頭美麗金髮的小姐姐,眼中滿是崇拜。突然舉起奶瓶送到可兒面前,滿臉討好地說：“姐姐,喝奶－”
“謝謝琪琪,我正好有點渴。”可兒擰開奶瓶蓋,咕咚咕咚灌了兩大口,愜意地長嘆一聲。
“哎呀”琪琪突然指向她身後,“蝴蝶飛走了”
可兒回頭望去,脫線的風箏在風中飄蕩,越飛越高,順着河面朝下游飛去。
“別管它,姐姐教你吹草笛。”
不多時,兩隻草笛在晚風中交替響起,雖不成調,卻有一種源自童真的悠揚沁入心田。
“呵呵,兩個小傢伙一起玩兒的挺開心呢。”
河畔草地上鋪開一大塊提花毛毯,阿爾卡娜將焦黃噴香的野兔從烤架上拆下來,撒上雪白的岩鹽粉。
“大概是因爲她倆都是天才少女的緣故,特別合得來。”喬羽笑着回答,一邊熟練地就地取材,用燒得滾燙的石板烤魚,煎蛋餅。篝火堆上吊着水壺,滋滋作響,散發出咖啡的醇香。
“上午你抱着小琪琪來太空港接我們,我還當琪琪是你跟尹劍的女兒,心裡還納悶：大姑子厲害喲,不聲不響地就當媽了。”阿爾卡娜笑着調侃道。
喬羽紅着臉解釋：“你別瞎說,琪琪是尹劍的小妹,家裡人去大峽谷漂流旅行了,怕小孩不安全,就放在家裡讓我帶着,其實我也蠻喜歡帶小孩的。”
“說正經的,你跟尹劍相好也有兩年了,怎麼還不要小孩？”阿爾卡娜好奇地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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