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我就天天和夏梧一起睡,我總懷疑他晚上偷偷出去,可自從我睡在他身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白天睏倦的跡象,每天精神的不得了。
所以我更加好奇夏梧到底是做什麼的。我想起第一和夏梧次見面的情形,他說以爲我家沒有人了,所以來偷點東西……他是小偷嗎?靠偷取別人的錢財爲生,所以才這麼有錢?
夏梧白天不困了,我就可以要他陪我出去玩,夏梧住在別墅區,大的不得了,沒有夏梧陪我還是怕怕的。
夏梧說我不是給你手機了麼?
我說:“可是我怕你接不到電話啊。”
其實心裡還有另一份期盼,我想……牽着夏梧的袖子,走在公園裡,散散步,聊聊天。
我連手都不敢肖想,漂亮的,修長的,那個人的手。
夏梧答應我早飯後陪我去公園散散步,我跟在他後面,鼓了一次又一次的勇氣,終於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去牽他的袖子。可是我剛剛伸出手,他就像後腦勺長眼睛了一樣抓住我的手,握在手心裡。
我彷彿被火灼燒了似的,五根手指不知所措了老半天,才輕輕的反握住他的手指。
“枝枝,你要不要吃冰激凌?唔,大早上的吃冰激凌會不會胃痛……那你吃不吃棉花糖?冰糖葫蘆?奶糕?”
我擡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們倆相牽着的手。
“夏梧,手……”
“嗯?手怎麼了?”夏梧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反倒襯得我過於窘迫。夏梧好像對這些過於親密的動作非常不敏感,總是做的很自然,這樣倒顯得我心虛無比,我這樣想着,低下頭專心去玩裙子上的鈕釦。
夏梧扯扯我的手:“都不想吃嗎?早飯有讓你吃的那麼飽嗎?”
我的意識被扯回,夏梧已經買了一串糖葫蘆,正在挑選棉花糖。看見我擡頭看他了,便把手裡的糖葫蘆塞給我,扯着棉花糖的包裝袋給我看:“這個棉花糖怎麼樣?兔耳朵的——枝枝,看看,喜不喜歡兔耳朵?還有貓貓的……”
我看着他傻傻的揪着棉花糖包裝袋衝我笑的樣子,毫無徵兆的哭了出來。
好假……夏梧對我的好,虛假的不得了……就像我死前做的一場浮華大夢,虛妄又美好。
我想起姥姥在我鬧着想吃漂亮的棉花糖的時候,她抱歉又愧疚的眼神,她沒有很多錢給我買零食,她兜裡新攢的幾十塊想等着過幾天給我買新裙子。所以姥姥只能哄我說,不要吃那個,不健康,也不好吃。
而今天,夏梧他拿着好漂亮的棉花糖,問我喜不喜歡兔耳朵。
我的人生好像崩壞出了姥姥這個缺口,失望和難過源源不斷的流出來。
我這一哭把夏梧和棉花糖老闆都嚇了一跳,棉花糖老闆說:“娃啊,沒有你喜歡的樣式也不要哭嘛,叔叔會很多樣兒的,叔叔再給你做嘛。”
夏梧點頭附和:“是啊是啊。”
不是的……我只是回想起,小時候千思百想得不到的棉花糖,被夏梧這樣燦爛的笑着,遞給了我……
夏梧把我抱起來說我們回去吧,我一手拿着糖葫蘆和棉花糖,一手扶着他的背,哭着說我不回去。
夏梧拗不過我,就這樣抱着我走了好長一段路,我一邊抽抽泣泣的吃糖葫蘆,一邊看兩邊的樹木慢慢的倒退。
“夏梧,你累嗎?”
“不累啊,哪兒能呢,抱個小祖宗出街,可不敢說累。”
我看他還有閒心貧嘴,也就不提下來這茬了,賴在他懷裡,搖搖晃晃的,讓人的心也搖晃起來了。
“夏梧……”我附在他耳邊輕輕的說:“我好想我姥姥。”
夏梧說:“你敢把糖葫蘆的糖汁滴我西裝外套上就弄死你。”
突然他又像剛反應過來一樣:“你不會要跟我說,你今天哭那麼難過,是因爲想你姥姥了?”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一部分是想起我的姥姥,二是得到了小時候夢寐以求的東西,也得到了一直很渴望的,愛。
我好沒有安全感,想要很多很多的愛安穩自己的內心,如果要加個前提的話,那我希望,最好是夏梧的愛。
夏梧說:“你不要點頭搖頭了,你的頭髮弄的我很癢……”
我把頭拱在他耳邊一直蹭他,夏梧想躲都沒地方躲:“你再鬧人,就把你丟下去。”
夏梧纔不會把我丟下呢。
可是我也安分下來了,乖乖的呆在他的懷裡。
他一直帶着我來到一處草坪才把我放下來,我們倆肩並肩坐着,呆看雲捲雲舒。
“眼圈還是紅紅的,現在還沒有消下去……”我扭過頭,夏梧正仔仔細細的觀察着我。
“是嗎?我從來沒有看過自己哭起來是什麼樣子。”
因爲我哭起來,除了讓姥姥無奈,沒有什麼作用,得不到的漂亮本子還是得不到,吃不到的棉花糖還是吃不到,所以其實我很少哭,哭也得不到什麼東西。
可是遇見夏梧之後,那些年止於心口的委屈,都源源不斷的流了出來。我……可以理所當然的爲一點點小事情哭,因爲我一哭,夏梧就拿我沒有什麼辦法,夏梧就會爲我摘星星摘月亮。
夏梧說:“你不要哭,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不哭就行。”
我哭過有點頭疼,懶洋洋的掀起眼皮撇着看夏梧。
“我想吃鮑魚燕窩。”
“今天下午去買給你。”
“想要很多漂亮的新裙子。”
“明天帶你出去選。”
“我還想要很多很多手鐲,手上帶不完,一個又一個……”
“你慢慢都會有的,我什麼都給你。”
夏梧看着我的,眼神充滿了心疼。
我知道我現在向他祈求的東西着實稱不上什麼高端,我想要的珠寶裙子,又土又俗氣,我甚至連個大牌名字都說不出來。鮑魚燕窩好像也算不上昂貴的食物,夏梧說不定都吃膩了的東西,可是在我心裡,已經是最好最好。
我眯着眼睛說:“還想要一個男生,要眼睛又純又媚,要不笑自有一股風流氣,要似笑非笑起來壞裡壞氣……”
夏梧臉色變了:“這個可不行,你個樹枝條子木頭腦袋,你沒睡醒是吧?”
我盯着他看。不知道他是聽出來了,還是沒聽出來。仔細聽聽就知道了,我描述的那個人,完完全全就是他啊……
夏梧被我盯的莫名其妙:“瞪我做什麼!瞪我也不會給你整一個那什麼男生過來。還什麼又純又媚的眼睛,這不就是狐狸眼麼,一點都不像個男人,你爲什麼會喜歡這樣的長相?”
可真會罵自己呀!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憋住笑,意味深長的拍拍他的肩膀:“我胡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夏梧卻好像要跟我置氣一樣,扭了下肩膀把我的手甩掉,還輕輕的“哼”了一聲。
“你幼稚死了!我亂說的!你還要怎樣嘛!”
夏梧立刻把眼睛瞪大,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臉上寫滿了“生氣的不是我嗎爲什麼我還要捱罵”。
我繃不住笑出來,把吃了一半的棉花糖遞給他:“不要生氣啦,把我最喜歡的兔兔分給你。”
夏梧給了臺階就下,湊近咬了一口棉花糖。
少年的下頜線簡直比我的人生規劃還清晰。
夏梧擡起頭,鼻尖臉頰都沾了點棉花糖,他毫不在意的用大拇指抹了,然後抹到我的臉上。
我還在想他抹鼻尖的動作好好看,下一秒就被他用棉花糖糊臉了。
……無語。
棉花糖黏糊糊的,粘在臉上很不舒服,夏梧和我隨手弄了一下,準備回去洗個臉。
回到別墅,夏梧洗了個臉,然後脫下外套,沉思了兩秒,我在洗手間看見他盯着外套一動不動,心裡一涼,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弄他身上了,他卻沒有像我預想一樣怒氣衝衝的衝過來揪我耳朵,而是默默地將外套塞進洗衣機裡面。
我站在洗手間門前。他扭頭看見我,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枝枝,這可是我最喜歡的外套誒。”
我被擊中了!!!這個老狐狸,這副表情可比揪我耳朵更讓我心痛百倍。我馬上愧疚起來,從洗手間門前走到他身邊:“那,那怎麼辦呢?只是滴了糖汁而已,應該可以洗乾淨吧?”
“大概可以吧。”他把腦袋擱在我肩膀上,悶悶的重複道:“可是這是我最喜歡的外套誒。”
“我有罪!我贖罪!”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該怎麼賠償難過的夏梧寶寶,於是試探性的問他:“那,給你一張“任何心願都能實現卡”,只要我能做到,你拿着這張卡片,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夏梧沉痛的點點頭,又說:“唉,好吧,真拿你沒辦法。”他話鋒一轉:“不過話說回來,和這件一模一樣的外套,我好像還買了十幾件誒。”
“……”
我懂了,裝模作樣給我看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