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多少有點風中凌亂。
雖然話是說的好聽,江然便是她的退敵之策。
可這話雖然說的信誓旦旦,但能不能做到,終究還是沒有把握的。
但結果卻告訴她。
不僅能做到,而且看江然這樣,還很輕鬆。
估摸着在這軍陣之中,再跑幾個來回,也是輕輕鬆鬆。
這人的武功,已高的沒邊了……
怪不得左道莊莊主也好,棄天月也罷,全都栽在了他的手裡。
長公主都風中凌亂了,更別說關長青等人了。
一個個看着江然,就好似看到了神仙下凡。
關長青長出了一口氣:
“若是江大俠願意入伍,我金蟬可橫掃天下!”
“這話可不能亂說。”
江然連忙擺手。
說得好像自己是什麼屠龍寶刀一樣……得之可得天下的那種。
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呢嗎?
關長青也自覺失言,咳嗽了一聲,扭頭看向了地上那動彈不得的將領,笑道:
“侯將軍,沒想到再次相逢,竟然會是這般情景吧?”
江然一聽關長青這麼說,就放下了心。
看來是抓對人了。
而長公主則提了一口內力,放聲喝道:
“侯寧已經被擒,爾等放下手中兵器,我金蟬有容乃大,絕不殺俘!!”
若是江然先前沒斬了龐坤的舌頭,這話倒是有些說服力。
可如今龐坤前車之鑑不遠,不少人哪裡敢相信長公主的話。
然而侯寧確實是被抓了。
這麼多人眼睜睜瞅着,攔都攔不住……
一時之間軍心渙散。
縱然還有人試圖集結,可是這幫人只要一想到江然那縱橫軍陣,所向無敵的武功。
便都喪了膽。
恐懼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隨着第一個扔下兵器轉身就跑的士兵出現,青國便已經兵敗如山倒。
長公主眼見於此,當即下令:
“開城追擊!!!”
雖然有句話叫窮寇莫追,實則長公主也知道,就算是追上也不可能將這上萬人盡數拿下,或者斬殺。
但是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豈能錯過?
自然是殺一個是一個,抓一個少一個。
此戰大勝,待等援兵到來,正可以整合力量,重新奪回虎威關。
而如今錦陽府這邊也是士氣正盛。
門前軍卒當即打開城門,城頭上的這幫人,以及那些江湖好手,盡數下了城牆,要麼狂奔,要麼展開身法去追。
當中自然也少不了騎兵隊。
一時之間轟隆隆,聲勢不小,更是讓青國軍陣潰不成軍,跑的兩腳冒煙,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江然沒去湊這個熱鬧,卻也沒有就此離去。
只是讓唐員外他們先回去等候自己。
而長公主這一追,就足足追出去三十里。
到了此時她方纔下令回城整頓。
此次追擊,殺敵數百,俘獲俘虜近千。
得此大勝,長公主也是意氣風發,身上傷勢似乎都好轉了許多。
只是待等回城之後,看到坐在城門口旁邊石頭上的江然,長公主就感覺腦瓜子有點疼了。
江然對長公主招了招手:
“恭喜公主旗開得勝,打退了青國殘軍。”
“……”
長公主沉默了一下,對身邊關長青等人說道:
“你們先回府衙,商量其後對策,我有些話想要跟江大俠單獨說。”
“好。”
衆人紛紛點頭,然後跟江然抱拳告辭。
江然也是一一回禮。
待等衆人走後,長公主翻身下馬,來到了江然身邊坐下:
“本宮打算擇日回京,欠你的八萬兩黃金,待等到了京城之後,必然雙手奉上。”
“如今錦陽府之危雖然不能算是完全解除,卻也是暫且無恙了。
“公主還這般拖着我,似乎有點不合道理了吧?”
江然眉頭輕輕一挑:
“你執意拉我回京城,難道是另有所圖?
“爲了防止某些誤會……在下可得提前告訴長公主一聲,我可是已經有了婚配,江湖上也有紅顏知己。
“伱要真的打算找我做駙馬,那可是找錯了人。”
“美死你!”
長公主咬牙切齒的白了江然一眼:
“找你回京城,確實是有事。
“不過具體是什麼,得到了京城之後才能得見分曉。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去。
“那這八萬兩黃金……”
“……”
江然眯着眼睛看着長公主:
“公主殿下……江某可是江湖人。你這般要挾,就不擔心江某匹夫一怒?”
長公主兩手一攤:
“非是要挾,實是無奈。
“你是識時務之人,當知道現下局面。
“青國誣陷我殺了他們的小皇子,這無證之罪着實是叫本宮無可奈何。
“先前兩軍陣前你也看出來了,他們擺明了不講道理。
“無非就是想要藉此開戰。
“因此,就如你之前所說,無論此戰輸贏,我們都已經落入了對方的算計之中,吃了一個悶虧。”
“……主要是你,我一個江湖草莽,這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江然翻了個白眼:
“相反,要不是我的話,這錦陽府內,只怕也早就亂成一團。
“整個城池都得拱手送人……就連你的性命,說不定都已經保不住了。”
“沒錯。”
長公主點了點頭:
“你對錦陽府有庇護之恩,對本宮,更有救命之恩……
“所以,如果你真想匹夫一怒,本宮也只能任憑你爲所欲爲。
“然而當前的情景你當知曉,青國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還是那句話,錦陽府的庫銀本宮動不得,更不能讓你拿走。
“不僅如此,一旦真正開戰,周遭城府集結兵力,銀兩消耗更是一個可怕至極的數字。
“因此周遭府城的這些錢本宮也不能動,一旦動了,陣前廝殺的將士們,他們吃什麼,喝什麼,難道讓他們拿着草叉扁擔和敵方的鋼槍拼殺嗎?
“你這八萬兩,並非是本宮不想現在給你,實在是無可奈何。
“你聽了這些要是還覺得是本宮故意刁難,不解氣的話……那本宮任你懲治就是。”
懲治個錘子……江然總感覺長公主這話,還是在調戲自己。
他輕輕出了口氣,其實長公主的這番話確實是言之有物的。
邊境要亂了。
青國的問題很大……天上闕在這當中做了什麼事情,江然他們身在金蟬只能看到真相的一角,青國那頭具體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江然甚至覺得,那位天上闕的尊主,之所以導演這樣的一場戲碼,絕對另有所圖。
可是他圖的是什麼……江然就不知道了。
但不管是什麼,卻絕對不可能是繼承江天野的遺志。
這就是一個拿在了檯面之前的幌子。
至於長公主要讓自己去京城這件事情,除了錦陽府這邊實在是不能拿錢,多半也是爲了和青國之間的紛爭。
她是打算在這當中利用自己再做些什麼。
江然對此倒是無可無不可。
只要給足江然想要的東西,做什麼事情不是做呢?
但是態度還是得表現出來的。
不能人家長公主一勾手指頭,江然就巴巴的過去……那算什麼道理?
“你在想什麼?”
長公主的聲音傳入了江然的耳朵裡。
江然隨口說道:
“我在想,該怎麼懲治你。”
長公主一愣:
“你還真想懲治本宮?你這是大逆不道,犯上作亂。”
“誒?”
江然一愣:“你作爲皇親貴胄,一朝之長公主,難道打算食言而肥?”
長公主無言以對,吶吶的說道:
“那……那你想怎麼懲治我?要是……要是不能讓人見到的,可不能在這大庭廣衆之下。
“一會我隨你回客棧,你想怎麼懲治都成,行嗎?”
“……”
江然感覺這話讓她說到頭了。
當即站了起來:
“走。”
“好。”
長公主也跟着站了起來。
“好你個頭……”
江然瞥了她一眼:
“你回去你的府衙,我回我的客棧。”
“那你還懲不懲治了?”
長公主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有些壓抑不住想要上揚。
她就猜的出來,江然扛不住自己這般調戲。
如今看他反應,果然覺得有趣。
“懲治……也行,等之後有空閒的,如今我尚且還有其他的事情。
“不過倒是長公主殿下,你不打算親自奪回虎威關?”江然話鋒一轉。
長公主搖了搖頭:
“一來我傷勢頗重,不宜陣前廝殺,二來這件事情我得儘快趕回京城跟皇兄解釋清楚。
“雖有快馬傳訊,八百里加急,可當中言簡意賅未見全貌,皇兄如今只怕也是迷糊着呢。
“三來……帶兵打仗本就非我所長。
“關將軍如今無恙,自可以領兵奪取虎威關。
“他於邊城之地,威望甚隆,我也不該喧賓奪主。
“是以,本宮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
江然想了一下,感覺她說的有道理,便開口說道:
“既如此,那長公主打算什麼時候啓程?”
“便在這幾日之間。”
長公主看了江然一眼:“怎樣?”
“啓程的時候,着人去客棧知會一聲,江某就隨公主,入京一行吧。”
江然一攤手:
“誰叫你們還欠我八萬一千兩黃金呢?”
長公主剛要點頭,忽然一愣:
“等等,怎麼多出一千兩?”
“這事得找你大侄子,錦陽府外,他偏要過來跟我湊桌,我說不行,他就要坐,我說要坐的話得給錢,他也不問價就坐了下來。
“後來這個座位我給的價格是黃金千兩。
“只可惜,那會他中了蠱毒,大概也不知道這件事情。”
江然把這件事情簡單的概括了一下。
長公主都顧不上去問爲什麼單聰會中蠱毒,便連忙說道:
“既如此,這件事情他都不知道,如何能夠算數?更何況,一個座位,你竟然賣一千兩……簡直豈有此理!”
江然一笑:
“他雖然不知道,但是欠條卻打下了。”
江然自懷中取出了一個紙條,打開之後對長公主說道:
“這上面還有你大侄子的私印呢。”
長公主拿眼一瞅,就感覺一陣陣的發昏。
咬牙切齒的說道:
“待等他回來,且看本宮,要不要打斷他的腿……不行了,我要站不住了,你,你扶我一把。”
江然一陣無語,順手將那欠條整理好,塞進了袖袋之中。
然後攙扶着長公主往府衙那邊走。
一邊走江然一邊嘟囔:
“說好了各回各家的……怎麼又得送你?”
“送本公主辱沒你了嗎?”
長公主惱怒:
“而且,我如今虛弱無力,你就不擔心這兵荒馬亂之中,我暈倒在大街上,被人擄走?”
“擄你做什麼?當小老婆嗎?”
江然哈哈一笑:
“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女紅之事只怕更是一竅不通。
“讓你做頓飯,多半都能把房子給燒了。
“要是搶你做小老婆,那人多半是會悔恨終身。”
長公主聽的臉色鐵青:
“本宮就這般叫你嫌棄?”
“啊?”
江然一愣:“和我有什麼關係?”
“那在你眼裡,本宮便是這般不堪?”
長公主更怒。
江然想了一下問道:
“這般說來,長公主精通女紅?”
“……”
長公主怒氣稍微退了一點。
江然又問:
“還是說,會做飯?”
“……”
長公主怒氣就剩下一點。
江然還想開口說話,長公主卻已經先聲奪人:
“你住口!!”
“我還什麼都沒說。”
江然多少有點無辜。
“你還想說什麼?”
長公主恨恨的看了江然一眼:
“你嘴上的功夫,只怕更在你的武功之上……”
“權當長公主是在誇讚在下,多謝多謝。”
江然微微一笑。
長公主不想理他,轉過頭來,看着街道上的情景。
這一夜至此已經過去,昨天晚上的居民多半都是無眠。
只不過,錦陽府昨夜宵禁,不許百姓出門,如今天一亮,倒是全都跑了出來。
得知昨夜守城,大獲全勝,不僅僅錦陽府分好無損,還將青國的人給打退了。
一時之間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看着眼前這一幕,長公主輕聲說道:
“若是昨夜咱們敗了……他們又會如何?”
江然想了一下說道:
“那得看青國之人如何決策。
“是屠城祭旗,亦或者是懷柔安撫?
“若是前者,男子身死,女子受辱之後再死……亂世人命,不就是這般?
“若是後者的話……”
“後者當如何?”
長公主看江然。
江然輕聲說道:
“他們開始的時候會慌亂忐忑,倘若青國當真對他們秋毫無犯,他們會逐漸冷靜下來。
“這當中,有一部分人會覺得,這樣也挺好,什麼都沒有改變,日子照常的過……希望戰事早日平定。
“也有一部分人心向金蟬。
“對比兩國國策……分出一個高低勝負。
“而這樣的人,如果一直無法回到金蟬,慢慢的他們也會忘了金蟬。
“對於平民百姓來說,其實當家做主的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自己能不能吃飽穿暖。
“如果有人可以做到這一點,那必然可以得到他們的擁護。”
長公主聽他這話前半截的時候,尚且有些不平。
想說他們都是我金蟬子民,豈能覺得被青國管理也會挺好?
但是聽到最後,卻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開口說道:
“你這不是一個江湖人的見識能夠說出來的話。”
“我就隨口一說你隨便聽聽就是了。”
江然笑道:
“江湖草莽,又能有什麼真知灼見……恩?你看那邊的那幾個人……”
江然忽然伸手一指。
長公主順着他手指方向去看。
頓時柳眉倒豎,也不用江然攙扶了,步履生風,眨眼就已經到了那幾個人跟前。
這邊一共有四個人。
一個站着的,三個坐着的。
坐着的三個正在吃包子,喝稀飯。
吃的很是開懷。
當中一個俊秀公子喝完了碗裡的清粥,便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舒坦……本公子怎麼感覺好似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吃飯了?”
“是嗎?這碗粥,當真這麼好喝?”
一個聲音忽然從耳邊傳來。
那公子哥正要點頭,忽然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
這聲音怎麼聽着,這般耳熟?
猛然回頭,正對上了長公主的雙眼。
頓時大喜:
“皇……”
正要脫口而出的一個稱呼,又好似想起了什麼一樣,趕緊嚥了回去,變成了:
“小姑姑……您怎麼會在此處?”
“找你啊。”
長公主陰惻惻的笑道:
“若非爲了找你,本宮會沒事跑到這邊城之地?又如何能夠知道虎威關有變……又豈能爲人重傷?”
“重傷!!”
那公子聞聽此言,豁然起身,緊張的看着長公主:
“您,您傷在何處了?誰人如此大膽?
“實不相瞞,小姑姑,我闖蕩江湖時間不短,如今已經結識了不少江湖好漢,英雄俠客。
“聽聞昨夜有人竟然拿妄想攻破錦陽府,當真豈有此理。
“也就是我們今早才入城,否則的話,若是昨天夜裡,便叫青國的狗才,看看什麼叫江湖高手!”
“哦?”
長公主一笑:
“你又認識什麼高手了?”
話剛說到這裡,那公子哥的眼神忽然有點發直。
然後一下就從長公主身邊越過。
長公主一愣,回頭一瞅,就見那公子已經到了江然的跟前。
雙手抱拳:
“江大俠,好久不見!!”
江然砸了咂嘴:“也不算太久……”
就是你不知道而已。
“確實確實!”
金公子連連點頭,然後對長公主說道:
“皇……姑姑,我跟您引薦一番,這位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驚神刀江然江大俠。”
“哦。”
長公主瞥了江然一眼:
“江大俠……你於心何忍啊?”
這麼傻乎乎的孩子,你都騙他的錢……你良心不會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