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陰差陽錯
“紅雲妖僧！？”
諸葛長天臉色煞白：“這，這怎麼就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紅雲大師一路東遊，所作所爲早就已經是人盡皆知。
回頭看了看三家賊手，這三位也是面面相覷。
青蛇盟盟主看了蘇陌一眼：“爲今之計，唯有大當家的力挽狂瀾了，在下盟內尚且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說完就要抽身而退。
“你！？”
諸葛長天氣的險些吐血，剛纔還打算跟他們結盟呢，結果這會功夫，大難臨頭先跑一個？
然而人影一閃之間，紅葉幫幫主已經將其攔了下來。
“你這毒牙好不曉事，真以爲你能走得了嗎？”
“……紅葉幫主這是什麼意思？”
青蛇盟盟主臉色微微發沉：“這是要強留在下？”
紅葉幫幫主當即搖頭：“你若是真的想走，我留你作甚？只是，你稍微動動你那蛇腦袋，好好考慮考慮。紅雲妖僧已經到了蛟龍會，距離你那青蛇盟可還遠嗎？”
“這……”
青蛇盟盟主眉頭微微皺起：“那你意下如何？”
“爲今之計，索性咱們大傢伙都在這裡，不如就拉開陣仗，跟這紅雲妖僧好好對對，看看他到底有什麼本事，可以讓這沿河的同行，盡數歸入其麾下。”
紅葉幫主倒也是有磊落氣魄：“不然的話，事到臨頭也不過就是早晚而已。”
“這倒是……”
青蛇盟盟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瞥了蘇陌一眼，輕輕的鬆了口氣。
“哈哈哈哈！”
玄龍水寨的大寨主卻是朗聲一笑：
“紅葉幫主雖然是個女人, 但是這話卻是深得我心。
“不像那條毒蛇, 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
“紅雲妖僧聞名久矣，如今正好要會會看，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一句話卻是把青蛇盟盟主和紅葉幫幫主全都說的臉色發黑。
諸葛長天嘆了口氣：“永夜谷誤我，前段時間便聽說這紅雲妖僧要來, 故此早就已經開始做準備, 卻沒想到，永夜谷突如其來, 以至於滿場盤算付之東流。
“如今, 卻也只能依靠諸位了。”
他的話說到這裡，就聽到那紅雲大師的聲音再次傳來：
“阿彌陀佛, 貧僧紅雲, 敢請蛟龍會諸葛長天大當家出來一敘。”
紅雲大師的聲音仍舊不疾不徐，不帶多少煙火氣息。
“大和尚等不及了。”
玄龍水寨大寨主哈哈一笑：“走，我先去看看。”
他說完之後, 當先就走。
餘下幾人對視了一眼之後，也跟在了身後，諸葛長天正打算跟過去，卻被蘇陌拉了一把。
“蘇總鏢頭有事？”
諸葛長天連忙問道：“但有所命，無敢不從！”
“沒什麼，就是……”
蘇陌看了看那大胖子：“你這有吃的嗎？”
“哈哈哈。”
諸葛長天連忙點頭：“我這就讓人去取來。”
“那就多謝了。”
蘇陌笑着說道：“我方纔應承她這邊亂子收拾好了之後, 就給她吃喝，總不能食言而肥。”
“理會得, 理會得！”
諸葛長天一邊讓人趕緊去廚房找吃的, 一邊說道：“此人當真勇猛, 實不相瞞, 我在這河上經營半輩子了, 什麼人物也都算是見過。如此勇猛的好漢, 卻是少見的很……嗯, 蘇總鏢頭稍待，我這邊尚且還有得事情得去處理，這就少陪了。”
說完抱拳拱手, 帶着人浩浩蕩蕩而去，要去門口迎接紅雲大師。
蘇陌和楊小云對視了一眼：“也去見見？”
“紅雲寺內撲了個空, 這會功夫既然相逢，自然應該見個面。”
楊小云立刻點頭。
楚秋雨聽的愕然：“你們說的，是那紅雲大師？二位與之乃是舊識？”
“確實是有一面之緣。”
蘇陌笑着說道：“這位大和尚非同尋常人物，很是不凡。”
“能夠讓沿河兩岸的賊寇盡數皈依, 讓其剃度的，自然不是尋常人物。”
楚秋雨點了點頭。
“楚女俠同去？”
楊小云問道。
“正要請二位代爲引見一番。”
楚秋雨一笑：“如此奇人當面, 不見見豈不遺憾？”
“那咱們走吧。”
蘇陌伸臂做引：“請。”
“請。”
楚秋雨也連忙讓了一下。
衆人同行，身後剛纔還勇猛過人的大胖子, 這會卻是貓着腰跟在了衆人的身後，似乎行將就木一般。
一直到有蛟龍會的人拿來了一根不知道什麼時候烤好的豬後腿給她, 她這才小眼睛之中滿是精光閃爍，連忙抱了過來，啃的滿嘴流油。
這蛟龍會水寨之內，此時此刻已經徹底平息。
一路所見, 還有不少叛徒被捆縛了手腳，扔到一邊等着回頭處置。
到了水寨大門前, 就聽到諸葛長天的聲音遠遠傳出：
“哪位是紅雲大師？在下諸葛長天, 有失遠迎了！”
他們跟蘇陌也不過是腳前腳後到的, 這會卻是剛剛開口說話。
蘇陌一行人走過來之後, 蛟龍會的人紛紛讓開道路, 容他們過去。
到了跟前，遠遠看去，就見到一艘大船橫在河上。
船帆之上沒有繪圖，唯有一個大字：苦！
一羣惡行惡相的和尚，紛紛在船頭之上肅立，有的合十雙手，默然不語。
有的眸光投來，滿眼都是慈悲。
大船頭上，還坐着一個小和尚，正捧着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小算盤，打的噼裡啪啦作響, 卻是愁眉苦臉。
正是當日紅雲寺門前的知客僧。
諸葛長天話音落下，就見到船上人影飛起, 凌空踏虛，幾步的功夫就已經到了蛟龍會水寨之前。
當先一個, 正是那紅雲大師。
而在他左手邊站着一個昂藏漢子, 滿臉兇惡之色, 看的蘇陌和楊小云都覺得眼熟。
稍微分辨，恍然大悟。
“半天狂！？”
楊小云低聲對蘇陌說道：“剃了頭險些沒認出來，這就皈依了？”
蘇陌想起當時那小知客僧跟自己說的話，半天狂本來是讓他的師兄炮製。
結果半天狂不服，那師兄自認自己能力不足，得請紅雲大師出手。
當時小和尚就說，這貨慘了……
紅雲大師修痛人經一部，專度各種不服。
如今看來，誠不欺我。
但是想到這痛人經的厲害，蘇陌也不得不承認，半天狂皈依……着實算不上什麼稀奇。
紅雲大師另外一邊的則又是一個惡行惡相的和尚。
不過蘇陌和楊小云就不太認識了，可能是這一路走來，又收入門中的。
老和尚仍舊是一副乾瘦的模樣，站在這裡，僧袍在冷風的吹動之下，咧咧作響。
在身邊兩個兇人的襯托之下，看上去……就好像是被強人給綁了的肉票一般。
當然，不管是諸葛長天，還是那三家賊首，沒有一個敢於小看這老和尚的。
就見到老和尚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正要開口說話，卻是忽然一愣：
“蘇施主？”
此言一出，諸葛長天等人都有點傻了眼。
下意識的回頭看向了蘇陌。
就見到蘇陌上前一步，笑着說道：
“紅雲大師，旬月不見，風采依舊。”
諸葛長天等人就覺得眼前一黑。
合着蘇陌竟然跟這紅雲妖僧是舊識？
原本就緊迫的局面，瞬間就變得更加緊張了起來。
遠的不說，水牢之中，蘇陌那拽斷鐵索，掰斷手銬的深沉內力和恐怖膂力，就讓他們沒有一個敢於小看的。
更何況他還有大破幽泉教的戰績在前？
諸葛長天都有點想要把那大胖子正在啃的豬後腿給搶回來了。
這貨吃就吃，還吧唧嘴……着實有點不當人。
當然，內心如何，臉上卻還是得展現出風度，勉強掛着笑容。
就聽到紅雲大師笑着說道：
“身在苦海，唯心安樂而已，蘇施主別來無恙否？”
“有勞大師掛懷。”
蘇陌笑着說道：“小可還算安穩。”
“那就好。”
紅雲大師點了點頭。
又聽到蘇陌說道：“大師這個時候，怎麼忽然來拜訪起蛟龍會了？”
“蘇施主有所不知……”
紅雲大師說道：“老衲率領諸多弟子，沿河之間苦行奔走，到了三合水域之後，卻也只能行船。恰好聽說蛟龍會的諸葛長天施主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竟然封鎖了河上水路，以至於諸多商客，盡數被困在了三河灣。
“故此，夤夜之間冒昧來訪，只是想要請諸葛施主網開一面，莫要一錯再錯。”
諸葛長天臉色一黑，連忙說道：“大師！阻攔河道絕非在下所爲。”
“哦？”
紅雲大師看了諸葛長天一眼：“老衲願聞其詳。”
諸葛長天哪裡還敢隱瞞？
當即就將永夜谷圖謀蛟龍會，乃至於想要把持整條水路的事情，全都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紅葉大師聽完半晌無言，就聽到旁邊那半天狂寧無邊冷笑着說道：
“師傅，這話咱們可不能相信。永夜谷是什麼咱們尚且不知道，他們上嘴皮一嗑，下嘴皮一碰，巴巴的一杆子支去老遠，誰知道說的是真是假？”
諸葛長天聞言，頓時對半天狂怒目而視：
“豈有此理，諸葛長天不才，卻也不是什麼貪生怕死之輩。
“何必欺騙你們？
“倒是諸位的名頭，在下卻是聞名久矣，沿河抓人剃度，手段可算不得光明正大。
“可縱然如此，你們到訪在下仍舊以禮相待。
“大和尚空口白牙辱人清白，着實是好沒來由！”
半天狂冷笑一聲，正要再說。
卻聽到紅雲大師淡淡開口：“慧邊住口。”
“師傅……”
半天狂臉色微微一變。
就聽到老和尚說道：“你心中嗔念太重，久久不曾看破，今日之事，你憑空臆測，不更是全無來由？罷了罷了……你伸出手來。”
“師傅！”
半天狂臉色大變：“弟子錯了，弟子真的知道錯了！”
紅雲大師回頭看了他一眼，半天狂頓時不敢再言，跪在地上，伸出手來。
紅雲大師在他的掌緣神門穴輕輕一掃，這碩大的漢子，一時之間顫抖不止，面容之上滿是痛苦之色。
紅雲大師也不看他，只是開口說道：
“蘇施主，此間之事諸葛施主所言可是屬實？”
“確然屬實。”
蘇陌點了點頭：“蘇某也是爲了蛟龍會攔河之事而來，今夜水寨之內另有波折。紅雲大師何不入內一敘，咱們細說來由？”
“蘇施主有請，老衲豈能不遵？”
紅雲大師說話之間便已經到了跟前，半天狂被送到了船上。
另外一個大和尚卻留了下來，又帶了十來個和尚跟在了後面。
紅雲大師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眸光莫名。
諸葛長天到了此時方纔回過神來，連忙說道：“大師裡面請。”
“多謝施主。”
紅雲大師雙手合十做禮，卻也看的在場衆人嘖嘖稱奇。
都說這和尚全然不講道理，到了一處，上了山頭，直接就摁住剃度，全然沒有半點轉圜餘地。
如今看來，卻是言過其實。
老和尚雖然深藏不漏，然而行事之間自有法度，絕非是那種肆意妄爲之人。
這倒是讓諸葛長天等人都鬆了口氣。
當即衆人合作一處，請老和尚進了門。
一路所見，都有殘破之處，可見剛纔這蛟龍會內，確實是經過了一場大亂。
紅雲大師一邊走，一邊隨口跟蘇陌細說別情。
起初紅雲大師率領這一羣和尚離開了紅雲寺，本是想要藉着苦行，熬練心智，讓他們體會塵世悲苦，痛改前非。
一路所過之處，遇到的山寨，倘若殺戮太重，自然也得勸解一番，讓他們跟着遁入空門。
卻也不知道怎麼的，剛剛出門沒多久，就傳出了名聲。
說他帶領這羣和尚，所過之處，必須全都得皈依我佛，不服的話，就摁住剃度。
這話傳出去之後，不管走到哪裡，都沒人再聽老和尚解釋，明明並不是所有人都要剃度……唯有罪孽深重，方纔會引入佛門。
否則的話，縱然是山寨大王，也不是隨便就給剃度的。
畢竟這世道多艱，縱然是山賊，有多少都是被逼上山？
在山上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如何就能讓人輕易舍了這紅塵？
可是這份思量卻是沒人在意，他每到一處，這幫人就要跟他打生打死，彷彿紅雲大師不給他們剃度，他們就誓不罷休一般。
這殺念一起，紅雲大師反而不好不收，只能有一個算一個的全都帶在身邊。
結果這隊伍是越發壯大。
他原先本想是沿着道路，一路往南，過繪河抵達落鳳盟。
前往拜會一下落鳳盟大盟主魏如寒，請教這位大盟主善惡之道。
結果這種情況之下，不得不臨時改道，直接奔着繪河而去，打算沿河行走。
可是河上水寨看到他們這一羣和尚過來，當即就聯想到了那傳聞……一時之間，只能是舊事重演。
而這一路走來，紅雲大師坦言，雖然確實是有不少罪惡深重的，是真心想要度化。
卻也有很多是莫名其妙就給剃度了的。
“好在這些人，本性不壞，入我佛門縱然斬不去這三千紅塵，稍作歷練之後，也可以還俗回去。”
紅雲大師哭笑不得：“這也算是不違背老衲的初衷吧。”
蘇陌和在場幾位當家的全都聽的瞠目結舌。
每一次關於這和尚的傳聞，都是他如何如何兇惡，怎麼強行給人剃度，怎麼強行將人帶走……全然沒有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許多波折。
諸葛長天忽然頗爲感激這永夜谷了。
因爲他原本也是已經做好了準備，要跟這和尚不死不休，各方面的籌備都已經開始了，只等着這和尚過來，就要盡起刀兵。
結果永夜谷一折騰下來，自己的準備全都支離破碎。
反而是陰錯陽差的有了一番交流的機會，聽到這裡，忽然感覺自己倖免於剃度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當即對這紅雲大師越發的客氣了起來。
一路閒談就已經到了蛟龍會大殿之內，分賓主落座之間，諸葛長天和紅雲大師一意謙讓，最後還拐帶到了蘇陌這頭，結果誰都不願意坐在主位。
索性主位就空了下來，也不管什麼左右，隨意落座就是。
諸葛長天這邊讓人取來茶水飲用。
青蛇盟盟主索性親自去接，端來茶水挨個奉上。
到了蘇陌這頭的時候，蘇陌還沒等伸手去拿，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那個大胖子連忙伸手來取：
“我我我我我……快渴死了！”
青蛇盟主下意識的一縮手，看了蘇陌一眼。
蘇陌一笑：“就先給她吧。”
“哎，不懂規矩。”
青蛇盟主搖了搖頭：“蘇總鏢頭稍待。”
說着轉身又去拿了一杯，這才交給了蘇陌。
蘇陌眉頭輕揚，低頭看着茶杯默然不語，耳邊就聽到諸葛長天的笑聲：
“你這毒牙親自奉茶，換了往日我可不敢喝，不過今日咱們並肩迎敵，終究不同以往。
“今夜能夠扭轉局面殊爲不易，若不是蘇總鏢頭救我等於水火之中，這蛟龍會還真的落入了那永夜谷手中。
“來，以茶代酒，敬諸位！”
“請！”
衆人同時舉杯，蘇陌和楊小云也以袍袖攏杯，送到嘴邊。
沒有什麼細斟滿飲，都是直接一飲而盡。
唯有紅雲大師未曾飲茶，卻也沒人在意。
“來，大師我給您介紹一下在場諸位。”
諸葛長天又開始給紅雲大師一一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