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緣生緣滅(本卷結)

面前這三人可真是有些狼狽啊,灰頭土臉,滿身黃沙,恐怕是從外面的密道里衝出來頂着沙暴進來的。

此時此刻,哪還需多說什麼,蘇青雙手一挽,腕間鈴聲急顫,刀劍交鳴一碰,打過再說。

“早就知道不會這麼輕易,你們守好密道出口!”

他們能出來,可不意味着密道里的精兵能出來。

“擋我?你們擋的了麼?”

雨化田披頭散髮,冷着臉,寒着容,視線偏轉,就看見一旁撅着腚正提褲子的風裡刀,他的臉更寒了,像是成了冰。

“先把密道奪過來!”

“哪有這麼輕易。”

蘇青低喝一聲,人已徑直挑了那個使雙劍的,西廠大檔頭馬進良,周淮安則是朝與雨化田戰在了一起,素慧容與邱莫言鬥在了一起。

密道里,也有精兵不停的往外爬,其他人紛紛如臨大敵,慘叫聲,呼喝聲,馬嘶羊叫,亂成了一鍋粥。

外面天色大變,天地似是被那巨大的漏斗狀龍捲風連爲一體,黃沙倒卷,如長河飛瀉,飛沙走石,像是化作真的汪洋大海,正片沙海都沸騰了起來,日月黯淡,天愁地慘。

這等情景,哪怕雨化田也不免動容失色,倘若被絞進去,真就和斷了線的風箏似的,沖天隨風而起,任你武功多高,摔下來,也免不了粉身碎骨的悽慘下場。

不想雨化田這一動手,屋裡已倒了一人,不是與他交手的周淮安,而是一個韃靼漢子,他手中劍用的乃是奇兵,劍身上雕着華麗的鏤空花紋,劍脊兩側,有兩條狹長的凹槽,內嵌兩支一尺來長的飛刃短劍,劍身一顫,飛刃便飛出取命,隨他劍勢而動。

這算個什麼名堂,磁石?

蘇青瞧的奇異,自己這邊攻勢已生,眼角忽覺人影一閃,便有雙劍陡至身前,他衣袂一蕩,足下一點,人已輕飄飄的向後滑出四五步,避過那凌厲的雙劍,同時也已攻出。

只要周淮安糾纏住,他們先把另外兩個宰了,到時候雨化田再厲害,還能以一敵三不成,敵他們所有人不成,人力終有窮盡,他武功再高又能扛住幾息。

心神一收,蘇青避過對方的劍招,腳下已踩着趟泥步貼了過去,八卦掌取於刀法,當初尚雲祥給他的刀譜上,有不少是以掌化刀的心得,還有這步伐。

“退!”

蘇青低聲道。

他可不是讓別人退,而是讓馬進良退,客房算不上小,可如今這些人一湊着,就顯得有些擁擠了,再加上六人騰挪相鬥,蘇青刀劍翻飛如電,不爲殺人,只想把馬進良逼出門外。

馬進良果然退了,他不退不行,他的雙劍已是很快,可是蘇青刀劍更快,刀更快,劍更急,只爲殺人的刀和劍,晃的人膽寒,逼得他使盡渾身解數來擋,一直從屋裡退到了門外的過道上。

“受死!”

一聲大喝,馬進良雙劍斜劈橫削,見蘇青攻勢一緩,終於有了反擊的時機,劍光暴起。

蘇青冷笑置之。

喉間陡然發出一聲長吸,他身法一變,足下連動,施展的劍法竟似跳舞般如夢似幻,刀劍合擊,腰身一擰,雙臂運足了氣力,當空旋飛起了身形,殺機驟起,蘇青一頭黑髮豁然衝散,飛揚激盪,眼中厲色乍現。

“我先讓你死!”

他人攜刀劍,就似客棧外那驚心動魄的龍捲風,驚豔極了。

叮叮叮~

“譁!”

只在蘇青疾風驟雨般的刀光劍影下,馬進良腳下木板豁然碎裂,身形陡沉,避過那可怕攻擊,從二樓沉到了樓下,雙腿一搭木柱,卡在半空,自下而上,隔着木板朝蘇青雙腳刺去,連連急追。

“噌,噌!”

雙劍劍尖外冒,刺了又刺,身上多處血口不停滲着血。

可就在這時,一柄青色長劍陡然自上破開了木板刺了下來,馬進良一劍格開,一劍再刺,不想背後破開的窟窿裡,一人已翻了下來,凌空便是一腳窩向他後心。

那人披頭散髮,正是蘇青。

馬進良一驚,忙抽劍反刺回去,眼看爲時已晚,腳下發力,身子一橫,雙劍交叉回斬,劍風瑟瑟直逼蘇青胸口,劍還沒到,衣裳先破了,氣機逼人。

蘇青左手刀光乍亮,一邊避退雙劍,踢出的一腳卻未收,交手的同時腳尖一勾,一提,就似金雞獨立般曲腿一蹬,已落了個結實,在馬進良背心啄了一下。

“哇!”

就這一下,似被巨錘砸中,一口濃稠的鮮紅逆血當場自鐵面下噴出,馬進良劍勢戛然而止,雙腿一軟撐着的身子立馬朝下落去,等剛一落地,便捂着心口慘叫起來,剛想掙扎起身,一記膝撞已落在他背後,立時沒了氣息。

屋內戰況膠着,素慧容與邱莫言二人相鬥,一個使劍,一個乃是西域金蠶絲,她雙腕間有一對銀鐲,裡頭纏的便是這金蠶絲,堅韌無比,且纖細如刃口,一切一劃,便是條血痕,加上她輕奇的身法,再添暗器之利,竟是與邱莫言斗的難分難解。

“快擋不住了!”

密道里,數柄長刀劈砍往上,把牀都快掀了,雨化田不停逼退衆人,想要放西廠精兵進來,只是又被衆人拼死擋回去。

兩支飛刃短劍,嗡鳴着,在屋內四壁碰撞彈射,一聲慘叫,又倒下一人。

只說素慧容正與邱莫言斗的正酣,背後卻陡覺一股駭人殺機,心頭一震。

“小心!”

雨化田開口提醒,劍隨腕動,劍身一運、再一抖,一支飛刃便旋轉寒芒,也朝她身後打去。

邱莫言此時也有變化,劍身一轉,便將金蠶絲纏住,素慧容一時難以抽身,鬆開一手不由分說便是一把飛鏢朝後撒出。

就在這心驚肉間,背後一陣金鐵交擊的碰撞,她便慘呼一聲。

卻說她背後是什麼,那是一記凌厲手刀,當空筆直戳下,自後向前,從她背後貫入,從前胸穿出,真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

出手的,正是返回的蘇青。

一抽而回。

蘇青手中長劍一擡轉着劍身擋下飛刃,身旁,素慧容才撲通落地。

“咳咳、”

這生的楚楚可憐的女人,如今嗆着血,雪膚染血,悽豔無比,只似雪地上落了梅花,可她最後瞧的不是雨化田,而是密道旁的金鑲玉,掙扎了兩下,便不動彈了,水一般的眸子也漸漸黯淡了下來。

莫怪蘇青狠辣,如今生死關頭,倘若西廠精兵出了密道,那焉有他們這些人的活路。

低頭一看半入手臂的飛鏢,蘇青蹙眉一抖手,筋肉一顫,這暗器已被擠了出來。金鑲玉眼神亦是悵然,手中長劍卻未遲疑,不停刺向要爬出來的西廠番子,然後趕到蘇青身旁。

“沒事吧?”

“放心,不礙事!”

蘇青看向雨化田。“可惜你機關算盡,到頭來,卻要葬在這茫茫荒漠之中,功名利祿都成過眼雲煙,不過你放心,念你也是鼓動風雲之輩,我送你!”

周淮安與邱莫言連同蘇青,三人互成犄角,將雨化田圍在中間。

“你大勢已去,受死吧!”

周淮安一聲叱喝。

齊齊出手。

雨化田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唯有眼中略顯陰沉,難進難退。

眼看三人攻來,他劍勢再運,兩支飛刃同起,當真是狂傲到了極點,竟打算以一敵三,而且他不僅這麼做了,更是真的擋下了,不想那兩支飛刃在這窄狹的空間裡被他使得出神入化,彈射不停,難以預測,三人竟然一時制不住他。

其他人也受波及,猝不及防便已殞命。

蘇青微微動容,手中已翻出刀來。

“死來!”

刀刃上翻,趁着四劍拼鬥之際,已悄無聲息的貼向了雨化田的手腕。

只是刃口一轉,雨化田終於變了臉色,他驟然捨棄了其他兩人,飛刃一轉,徑直撲向蘇青。

“小心!”

驚呼連連。

可陡見雨化田腕口浮出一圈紅線,而後噴出血來,劍勢由此而斷,結局終定。

長劍一停,兩支飛刃受吸引自發而回,卻是打在了雨化田自己的身上,望着身中數劍倒地斃亡的雨化田,所有人全都鬆了口氣,他給所有人留下的陰影太深了。

一屋子的人,死的死,殘的殘,悽慘無比。

眼見外面廝殺停了,密道里的人也紛紛退回去,留下了一地的屍體,衆人搬着東西,這才把密道重新堵上。

黑沙暴越來越大了,黃沙卷蕩,客棧也是搖搖欲墜,像要被連根拔起似的,外面一些來不及奔逃的羊馬就跟飄葉一樣被捲了上去。

所有人俱是畏懼且恐懼的望着這一幕,心有慼慼。

戰戰兢兢中,在客棧裡,都有些忐忑的熬着,風裡刀嚇的眼睛都閉住了,蘇青坐在牆角,平復着氣息,身旁,金鑲玉望着素慧容的屍體,呆呆瞧了許久,才輕聲道:“我突然想回山上去了!”

她合上了素慧容的眼睛,靠着蘇青笑了笑,不知爲何,竟笑的令人揪心,蘇青嗓子有些發澀,他看了看右手上未乾的血跡。

“累了的話,就出了這江湖吧!”

金鑲玉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合上眼睛,靠着蘇青身子。

蘇青也合上了眼睛,這幾夜未眠未休,又經連連大戰,任誰都覺得累。

身後的土牆就好似被一雙大手推着,左搖右晃,有的已生出了裂縫,岌岌可危,隨時都會坍塌,好在裡面的木樁都卡住了,讓人心驚肉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快,沙暴停了!”

一聲驚呼。

蘇青驀然回醒。

外面,龍捲風已遠去,烈日當空。

顧少棠他們紛紛趕馬出了客棧,可他卻發現,身旁的金鑲玉居然不見了,而一旁的地上,留着幾個字。

“緣深緣淺,走了!”

走了?

蘇青茫然而起,幾步趕出客棧,環顧四望,只見沙海更迭,哪還有人蹤。

肩頭,一片溼痕。

大漠千里狂沙,遠望而去,他彷彿瞧見一條清減的紅衣,煢煢孑立,孤寞無依,揚着發,牽着駱駝,消失在滾滾風塵中。

“金鑲玉?”

嘶聲狂吼的聲音鬼使神差的從蘇青嘴裡喊了出來,只是已無人應他。

“你既無心留她,何不任她去!”

身旁響起話語。

說話的是邱莫言,她與周淮安二人牽着駱駝,似是準備離開。

蘇青恍然一怔,澀聲道:“不錯,你說的對!”

他看向二人。

“你們要走了麼?不去看看那寶藏?”

周淮安一搖頭。

“不去了,哪裡埋葬了太多迷戀權利的屍骸,帶出來多少,就會有多少紛爭,廝殺,這個江湖的廝殺已經夠多了,能少還是少點吧!”

“江湖路遠,有緣再見!”

拱了拱手,二人騎着駱駝朝東邊趕去。

只剩下蘇青一人立在客棧前,望着這些過客一個個離去。

又剩他一個人了。

“唉!”

風中傳來呢喃輕嘆,漢子眺望了一眼遠方,轉身把吹倒的木杆又扶了起來,掃着灰塵,擦着桌子,趕着羊。

風中又起了嗩吶聲。

兩天後。

風裡刀和蘇青趴在一個沙丘後面,看着從密道里驚慌逃出的西廠番子,一個個趕着馬,消失在遠處。

“這就放他們離開了?”

風裡刀有些不甘心。

“雨化田已死,這些人樹倒猢猻散,已經無關緊要了,放他們離開也沒什麼!”

蘇青安撫着身旁的馬,說的淡然。

“我也差不多快要走了,走之前,想去瞧瞧這個江湖!”

風裡刀怪笑着。

“你不會是去找金鑲玉吧?”

蘇青搖搖頭,見那些人都跑光了,他們這才起身。

傍晚的時候。

常小文騎馬趕到了客棧。

“風裡刀,找了你兩天,出了皇宮的大門就不認人了?是不是真想去包幾房小妾?我看你是皮癢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都還沒決定呢?”

風裡刀四下躲着,最後被人扛着出去的。

“反正我不管,我和顧少棠,你選哪個?不給個結果,還想躲,你們這些臭男人,全都不是好東西,我要是得不到,就先閹了你,別人也休想得到!”

“啊,掌櫃的,救我啊~”

那女人來的快,去的急,就剩蘇青搖頭失笑,望着二人爭吵咒罵的背影,悵然若失。

他揉了揉眼睛,轉身進了客棧。

直到某一天。

大漠上來了個青年,縱馬而來,揹着把快刀,黝黑的血肉泛着一層汗光,編着黑髮,耳上配着銀環,袒露的身上畫滿了一塊塊怪異的圖騰,還有數不清的傷疤,有新傷,有舊傷,有刀劍劈砍的傷勢,還有野獸抓咬過的痕跡。

矯健挺拔的體魄絕不臃腫,筋肉分明,像是頭豹子,可等看見他那雙眼睛,那雙森寒陰沉,彷彿泛着綠光,如要擇人而噬的眸子後,他就像是一頭孤行在大漠上,環伺着這片土地上獵物的惡狼。

酒旗獵獵,宛若感受了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機。

打着瞌睡的男人睜開了眼,伸展着腰,像是早知他會來,早在等他一樣,提着身邊的劍,慢慢走了出去。

這頭狼,當年走了,如今終於又回來了,他走的時候,只是頭張牙舞爪的狼崽子,而如今,他已成長,他的刀法橫行關外,罕逢敵手,他已殺人無數,刀法早已臻至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境界,刀刃飽飲血液,千錘百煉的刀法。

這是蘇青親手餵養出來的狼,也是他所遇之人裡,最可怕也最恐怖的敵人,也許比雨化田還要可怕,比得過那五十精騎,說不定,熬過了黑沙暴的他,今日便要倒在這裡。

“秀秀呢?”

他提着刀,看着那像是一塊石頭似的青年,一雙眼睛好似能殺人。

“死了!”

青年僵硬的回着,腔調刺耳,很古怪。

“哦!”

蘇青眼中閃過一絲可惜,那個姑娘心很善良。

他又看向青年。

“看來,你又忘了如何說漢話,刁不遇!”

這青年,赫然就是當年的那個孩子。

聽着這句話,刁不遇咧嘴一笑,笑的森然。

“你忘了,我不是漢人!”

蘇青點點頭,若有所思。

刁不遇翻身下馬,背後寒刀一抽,竟是兩把彎弧如月的彎刀,寒刃泛着冷光,讓人毛骨悚然,也不知飲了多少血水,血槽仍有斑斑血跡,彷彿歲月點點的淚痕,怎麼擦都擦不掉。

“你來的可真慢,我還以爲等不到了!”

還沒動手,只看見那雙刀,蘇青雙臂汗毛一立,毛孔一緊,一股寒意直從尾椎透到天靈,瞳孔驟縮。

畢生未逢之大敵。

“讓我看看,蘇大哥,你把我的刀法練到何種地步了!”

終於,這頭狼,露出了獠牙。

蘇青右手提着劍,左手滑出了刀。

這頭狼是他自己喂出來的,也該他親手宰掉,亦或者,他自己被啃死咬死。

天邊火球高懸,風吹,掠着塵,揚着沙,兩道身影,相隔七步對峙而立,沒人說話,沒人動,既然二人都是快刀,那一剎那足以分出生死,所以,沒人敢輕易動,因爲都害怕露出破綻,沒人敢先動手,因爲都沒有把握。

一剎那間的生命,卻不知道是何等的駭人,驚人。

日頭漸升,從斜掛,到中天。

哪怕蘇青能封閉毛孔,可如今亦不免汗液流淌,渾濁的汗淌下,頭頂的蒼鷹在盤旋,遠方的黃羊在跳動,大漠的風聲在呼嘯。

蘇青的氣息漸漸沒了,他就像是死了一般,可胸膛裡的那顆心卻越來越蓬勃,跳的越來越快,他血液像是在噴張,筋絡就像是蚯蚓一樣,不停的從血肉間浮出,又隱去。

直到蘇青腕間的銀鈴,那繫住的紅繩忽然無聲無息的斷了,墜了下去。

“叮叮叮~”

剎那間,二人眼中俱是暴起精光,他們全都動了。

“嘶嘶嘶~”

刁不遇腳下沙礫隨着身法變化發出了刺耳急促的摩挲,他像是在飛,雙刀就似兩顆獠牙。

“嘿!”

一聲沉喝,一刀正握,一刀反握,耀眼冰寒的刀光自蘇青臉上一晃而過,晃的人刺痛,瞬間已帶他面前,這一刻他看見了,不是一刀,也不是兩刀,而是十刀、百刀、千刀,刀光,可怕至極的刀光令人彷彿置身在一片刀山之中。

蘇青也動了,二人身形竟是格外相似,只是一個在飛,一個卻一伏身,在地上,刀刃、劍鋒劃過地面留下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細痕,像是一張網,地網。

蘇青悚然動容,他從未像今天這般心驚肉跳過,也從未見過這麼令人心驚肉跳的刀法,他竟比不過,比不過對方的刀快。

三年多的時間,也不知道對方殺了多少人,方纔練就這般驚世駭俗的技藝。

但他,又豈會尋常,一雙柔若無骨的手臂,彷彿化作兩條軟鞭,超越了世俗所能認知的極限,也超越了刁不遇所認知的招數。

那雙手臂彷彿沒了關節的鉗制,在刀光中如靈蛇似的竄動,如此,要害便不再是要害,死穴也不再是死穴。

更可怕的是,那兩條手臂宛如不是一體的,像是兩個人的兩隻手,懂的合擊,懂的分散。

塵沙掠起,血水飛灑。

很快,就在鈴鐺墜地,響動的開始到結束。

這場廝殺,也已結束。

兩道身形一錯而過。

像是位置替換了一樣,只是背對着背。

靜了,風靜了,沙也靜了。

陡然間。

蘇青渾身彷彿裂開了一樣,比當初那五十騎帶給他的傷口還要來的多,來的密,皮開肉綻。

“啊!”

一聲慘呼,手中刀劍脫手,蘇青身形一顫,渾身上下竟在慘叫的一刻噴薄出數十道血霧,血水似是決堤一般,渾身染血,跪倒在地。

彷彿被凌遲過一樣,痛的撕心裂肺,疼的他舌頭都差點咬斷了。

他像是一隻弓着的蝦,翻倒在地,然後發出了呻吟,也不知是呻出了暢快,還是吟出了痛苦。

有慘叫總歸是好的,因爲感覺到疼,說明你還活着,等你不疼了,說明你已經死了。

身後的刁不遇就不疼了。

一圈血痕,自他脖頸泌出,緊隨蘇青之後,血霧如花四散,刁不遇也跪了下來,跪倒在地,刀還在手中,身子未倒,頭顱卻已落地。

他砍了蘇青數十刀,而他只中了一刀,一刀便要了他的命。

望着那跪倒的無頭身子,蘇青有氣無力的喃喃道:

“都結束了!”

許久,緩着氣息,他才拖着重傷淌血的身子,拾起地上的鈴鐺,一寸一寸,艱難的挪到了客棧裡。

確實,都結束了。

許久。

趕路歇腳的商旅忽然發現,龍門客棧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是變成一片火海,大火熊熊,焰苗攀爬着木杆,將那最後半截酒旗也燒了個乾淨,所有的刀與劍,血與火都化作烏有,隨黃沙而去,只留下一座座新墳。

遠方。

紅日西墜。

廣袤中透着千百年寂寞的大漠上,一道帶着竹笠的瘦削身影騎着馬,裹着劍,遮着臉,一言不發的趕向東方。

黃沙、孤日、男人,像是也成了這寂寞的一部分。

又不知什麼時候,飛揚卷蕩的風塵裡,驀然傳來了不一樣的聲音。

又有人來了。

……

……

……

杏花微雨,初春的長安。

一個男人遮着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滿身風塵,眼中似是含笑,柔和如水,只似踏春觀景的人,好奇的東張西望着。

二月二,龍擡頭。

長街熱鬧,鑼鼓喧天,百姓祈願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舞龍的,舞獅的,走高蹺的,男女老少,大大小小,都湊着熱鬧,小販賣力的吆喝着。

“糖葫蘆嘞!冰糖葫蘆!”

一條巷口前,蒼髮灰襖的老漢扯着喉嚨喊着,身邊圍了一羣流鼻涕的娃娃。

“老丈,來一串吧!”

男人揹着手過去。

“好嘞!”

他這一接過來,那些孩子瞪着的眼睛也跟着過來了,有些失笑。

“想不想吃?”

那些個娃娃立馬小雞啄米似的,鼻涕都快流到嘴裡去了。

“我都買了!”

捏過一角銀子,男人遞了過去,他又瞧瞧圍過來的孩子。

“一人一串可不準搶啊!”

“是!”

所有人又點着小腦袋。

“我要一串冰糖葫蘆!”

正一個個分發着,忽聽面前多了個女聲,男人擡眼望去,笑容卻是一滯,愣在當場,但見面前是個細眉瓊鼻,朱脣雪膚的女冠,一身灰袍,揹着道劍,拿着一柄拂塵。

老漢有些爲難。

“不好意思啊,這位大爺全買去了!”

“金鑲玉?”

男人驚聲喚道。

那女冠朝他望來,睜着眼睛,四目相對,眨了眨,疑道:“金鑲玉是誰?”

“居士怕是認錯人了,小道無憂!”

女冠打了稽首。

男人不知爲何沉默了,眼波一顫,半晌才道:“那應該是我認錯人了,我有個朋友和你長得很像!”

“無憂,還不快跟上!”

遠處一箇中年模樣的女冠朝這邊招呼了一聲。

“這便來!”

眼前這與金鑲玉一模一樣的女冠轉身欲走。

“且慢!”

男人驀然開口。

女冠頭也不回的問道:

“居士還有何事?”

“你想吃糖葫蘆?我這還有一串,未經我口,請你吃吧!”男人溫言笑道,笑的坦然、淡然,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釋然。

“那就謝過居士了!”

女冠眉眼沉靜,回身細細瞧了他一眼,溫和一笑,取過糖葫蘆已扭身走入茫茫人海,轉眼不見。

呆呆望着眼前這偌大的江湖,男人呻吟般笑了笑,眼中似有一層霧氣。

“罷了,罷了,不如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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