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元子聲音高亢起來:“傳聞中,穿過萬里海域,經過無數的海島,便會到達一處更加寬廣的陸地,那裡有更加強大的國家,和威加四方的君主。最讓老道動心的是,那裡還有仙島和靈山。在那些仙島靈山之上,有靈丹妙藥鍛人體魄,開人心智。更有深諳長生之道,擅長翻山倒海之術,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仙人!”
真元子言到興頭處,雙眸生輝,神采飛揚!
“道長也信那神仙之說?”林一眉梢一挑,跟着問道。
真元子一捋長鬚,呵呵笑道:“傳聞未必可信,可傳聞亦未必是假啊!二十年前,老道曾遇到一位雲遊四方的前輩,這位前輩親口告訴我,這東海盡頭,雖無神仙,卻有修仙者。而這些超脫凡俗之人,皆有上天入地之能,堪比神仙啊!”
“莫非,那位前輩曾去過那片地方?”林一追問道。
真元子搖頭笑道:“這位前輩也未曾去過。且不說海域茫茫無際,讓人身處其中,無所適從。便是大海深處,那翻天般的驚濤駭浪,會在頃刻間,將巨大的海船,揉作齏粉。若是沒有海圖,沒有嚮導,便是傾一國之力,也到達不了彼岸啊!”
“爲了一個傳聞中的國度,爲了一個典籍中存在的仙山,便不惜一切代價,不畏千辛萬苦的尋找。末了,也許只是一場空。道長,你說如此值得嗎?”林一看向前方,斑駁的陽光灑下,眼前一片影動不定。
真元子的嗓音低沉下來:“我輩一生苦修爲的什麼?還不是參悟天地至理,以求逆天長生之術。修煉之道,一是閉關,強鍛肉身,苦修心智。我輩中人,窮極幾十年,筋脈通,玄關開,修得至陽先天之體,也算得上江湖中驚才絕豔之輩了,可又能如何?人生百年後,一抨黃土罷了。
另一個便是雲遊四方,去尋找個人的機緣因果。有了仙山的傳聞,還有修仙者的存在,便如夜盲登山,忽見天曉,誰又會放棄這絕頂凌峰的機會呢?老道不會放棄的,你林一也不是半途而廢之人。至於最後是不是一場空,已無關緊要!”
“鍥而不捨,金石可鏤——!”林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真元子面露喜色,說道:“此言甚妙——!林小子學識不差。”
林一忙搖頭笑道:“這可不是我說的”
“莫非是你師父的教導!”真元子望向林一。
林一說道:“此乃我家鄉中,一位先生的教誨之言。方纔聞得道長話中含意頗深,心有所感!”
“不過,我師父也曾雲遊天下數十年,卻無道長今日的機緣呢!”林一的眸子閃過一分惘然。
真元子呵呵一笑,說道:“只是前途未卜呢!”看了一眼林一,他又說道:“令師也是修道之人?還不知林小子師門所在,以後得暇,也好拜訪一二!”
見真元子目光熱切,林一遲疑了下,輕聲說道:“師門沒落,不提也罷!”
“哈哈!我說與你小子這麼有緣呢!原來你我乃同道之人!小子,老道眼光不差吧?”真元子翹起下巴,手捋鬍鬚,神色得意。
林一微笑不語。
……
落日拉長了車馬的身影,車馬逐着愈來愈長的樹影前行。
一座被樹蔭環抱的小城,出現在落日餘暉的盡頭。走得近了,城門上‘下郡’二字清晰可見。
“過了安州百里,便是下縣。怎麼是下郡呢?”林一好奇問道。
“呵呵!沒走錯路。”真元子笑道:“古時有上郡和下郡之分。上郡轄二十縣,下郡轄十縣。這下郡早年也有七八個屬縣的。這下郡城池不大,卻是古城。隨着年代久遠,人口遷徙,郡縣調治,此處早已撤郡爲縣了。只是這古城卻留下了舊貌。下郡即下縣。不足爲奇的!”
當車馬進入城門時,入眼處,城磚空蝕,草根苔跡遍佈,城牆凸凹不平,處處透着歲月的滄桑與風霜的痕跡。這下郡城果然是有年頭的老城。
入得城來,腳下青石板的街道,坑坑窪窪。街道兩旁的房屋也盡顯古樸風貌。牌坊門樓,酒樓客棧,倒也一應俱全,不時的吆賣聲起,惹得天龍派弟子們,四下張望不停。
一行人被虎蛟堂弟子引着,來到一處客棧。
客棧門樓的挑檐之下,已亮起了一串兒的燈籠。‘高升客棧’幾個字,在風中搖來擺去。
車馬進了後院,虎蛟堂的人帶着夥計,手腳麻利的忙活起來。轉眼卸下馬車,牲畜們入廄,這些虎蛟堂的人又分出人手,守住院門,擔當起守衛的職責來。
林一袖手立在一旁,苦笑搖頭。沒想到自己這個車伕竟無事可做。
看着這些虎蛟堂弟子,神情戒備,一會的工夫,已將客棧前後圍了起來,林一心中瞭然。這些人來的用途,便是沿途開路,中途守衛,值更守夜。如此一來,天龍派內門弟子也無需爲瑣事分心了,連自己這個車伕也跟着受惠不少。
見別人都去了前面的酒樓,真元子師徒也跑得沒影了,林一也往前面走去。
酒樓下的廳堂內人聲喧雜,推杯換盞,吆五喝六,甚是熱鬧。林一面帶笑容,環顧一週,也沒見天龍派諸人。他不禁撓撓頭,自己走錯地方了?
回頭看看,車馬還停在後院呢,這些人跑哪裡去了?神識悄悄延展,順着樓梯上去,二樓的一切盡在眼底。林一嘴角翹起,自己也是大驚小怪的,天龍派的人都在樓上雅座呢。
自從上次靈氣枯竭,神識受損以後,林一不再隨意使用神識,加上那天月夜下的曠野中,所目睹的一切,讓他更添了份小心。平日裡,神識也只是護住身邊幾丈遠的地方,自保便可。
林一轉至樓梯處,便欲上樓,身後忽然傳來驚喜的喊聲。
“是林兄弟嗎?!”
林一聞聲駐足,回首看去,見三人正從外邊進來,爲首的一高大的漢子,滿面的笑容,從外邊衝自己走來。
“哈哈!真是林兄弟,真是想不到啊!你我兄弟竟會在此相遇!來,來,來!今日要與我兄弟好好喝一杯!”
來人大笑着,一把拉住林一的手不放,便往一旁的空位走去,其身後兩個年輕的壯漢,也是面帶笑意。
“原來是鐵牛大哥,小弟也沒想到啊!真是意外之喜!”林一目含驚喜,與對方攜手落座。
原來此人是去年大鬧天龍派山門的鐵牛,後被擒獲受到了懲治,去車馬大院中挑馬糞,與林一等人結識。
林一喜其豪爽耿直,幫着懲治了金錢幫的胡萬才。對方也念這份出手相幫之情,便記下了這個年紀不大的外門弟子。
方纔林一轉身之際,正被進門的鐵牛看見,異地重逢,不敢貿然相認,卻改不了直爽的性子,忍不住喊了一嗓子。沒想到此人正是林兄弟。
“這兩位是我縣城裡的結拜弟兄,個兒高點的是戊辰,個頭低些的是楊瑞。這位是我在天龍派結識的林一兄弟!大夥都是自家兄弟。”鐵牛一拍桌子,嗓門洪亮,招呼夥計上酒菜。
戊辰與楊瑞,皆生得壯實,二十三、四歲的年紀,應與鐵牛性情相近。二人起身抱拳與林一重新見禮。
林一生性喜愛結交直爽之人,與二人也不見外,稱兄道弟起來。
酒菜轉眼上來,四人舉杯連飲三巡,才彼此問候起來。
鐵牛住在二十里外的鎮上,呆的悶了,便來尋城裡的兩位兄弟喝酒,不巧遇見了打此路過的林一。
林一也告知對方,自己乃是隨內門弟子出遊,路過此地而已,明日便要離去。
鐵牛對林一此行甚是眼饞,卻有前車之鑑,不敢生非分之想。他也知彼此相遇不易,只顧着推杯換盞,定要喝個痛快。
鐵牛三兄弟酒量不淺,與林一輪番舉杯。難得有此對脾氣的人一起飲酒,以後怕是再難重逢,林一自然是來者不拒。
男兒有話盡在酒中,四人一時飲得暢快淋漓。
“可惜林兄弟明日要走,不然定要拉你去我家中住上個一年半載的!”鐵牛與林一對飲一杯之後,不無遺憾的說道。
林一在酒樓中,還是首次如此暢飲。上次在秦城,與金科斗酒全無今日的興致。鐵牛三人,性情豪放,爲人敦厚,令他也是放開了酒量,只圖一醉。無奈體內自成天地,這酒一入腹中,便被靈氣化作水霧蒸騰,自身五臟六腑不比世俗凡胎,根本醉不了。這喝酒也權作了助興的由頭,借的是酒興,行的是快意!
“呵呵,有鐵牛大哥這句話便足夠了。幾位兄長盛情,林一心受了!來,讓兄弟敬各位兄長一杯!”林一舉杯說道。
鐵牛三人也是喝出了興致,大聲叫好,與林一舉杯共飲。
四人吃喝豪放,言談不拘,令酒樓大堂食客側目。
在下縣,這鐵牛名頭不小,不時有人遙遙舉杯示意,與三人打着招呼。
鐵牛也不含糊,杯杯見底,惹得一片叫好聲。一時之間,酒樓大堂內熱鬧非凡。
往日裡一味隱忍,難得如此放開心懷,林一也是豪飲不停。
“林一,你爲何在此飲酒——?”
一聲低沉的叱喝聲突然響起,震的人耳中嗡嗡直響,喧鬧的酒樓頓時爲之一靜。
林一聞聲,端坐未動,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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