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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祖峰下。
萬妖之祖的大殿門前,兩位老者相對而坐。
其中的角霸帶着幾分無奈抱怨道:“師尊命我駐守此處,且不得擅自離去。此番不能前往中野的中天魔城,堪稱憾事……”
不遠之外,畢亢手扶長鬚,出聲安慰道:“有我隨行,儘管放心!”
角霸想了想,搖頭說道:“那林一雖救了鬥將與天星的性命,卻來歷不明且修爲詭異。師兄還要帶着他同行,難道就不怕生出意外來?”
畢亢沉吟了片刻,衝着四方打量了一下。
大殿門前的山坪,已被禁制籠罩。置身此間,倒不虞風聲走漏。
畢亢的眼光轉向角霸,含笑反問道:“不帶着林一,又如何結交那對龍虎兄弟?難道還要讓他三人改投別處……?”
角霸恍然道:“讓洪荒衆人知曉他三人出自妖荒,自然是樁好事……”他遲疑了下,又問:“師兄真的以爲,那林一來日有本事繼任帝皇之位?如此……豈非要將妖荒拱手相讓?”
畢亢緩聲說道:“來日如何,眼下尚且無從定論啊!只不過,若能留得老龍與虎頭,至於林一是誰,又有何妨呢……”見角霸很是不以爲然,他嘆了口氣,接着說道:“只須收服那對龍虎兄弟,再加上天生神獸的鬥將與天星。四象齊聚,萬事無憂也!而你我便可抽出身來,專心尋找突破之法。一旦修至羅天境,必將成爲洪荒至尊。到時候天下盡在手中,妖荒還能丟了不成……”
“師兄遠見!”
角霸讚了一句,卻話語一轉又道:“只怕師兄一廂情願啊!而那林一有意驅使老龍與虎頭閉關,分明在躲避入門的祭禮……”
畢亢微微點了點頭,沉思不語。角霸能看清的真相,又豈能瞞過自己的雙眼。
不過,那個林一卻始終叫人捉摸不透。其身邊有龍虎相隨,已然是非同凡響。再加上師尊的分神淵源,以及救下了鬥將與天星的情義。只須投以誠意,妖荒定然開門相迎。而他自始至終,都透着幾分神秘。
要知道一體三修的高手,極爲罕見!那個年輕人究竟與魔城有關,還是另有所圖呢……
角霸見角霸不說話,有些不耐煩地自語道:“上回若非師兄阻攔,早已將那林一生擒活捉。逼迫之下,何愁老龍與虎頭不乖乖順從。如今倒好,反而賠上了天蛟谷。那可是我妖荒的禁地……”心有所想,神念已至。他頓時哼了聲,擡手衝着遠方一指,怒道:“好好的一處所在,已被糟蹋成了什麼樣子!”
畢亢收斂心思,隨着角霸的示意看去。不過瞬間,他已愕然起身……
……
天蛟谷。
谷地間的一方山坡之上,火光熊熊,酒肉飄香。
林一獨居於山坡的高處,面前擺放着一排酒罈子。他一邊扯着罈子大口灌着果酒,一邊抓着烤得焦黃的羊腿在大快朵頤。其下方的左右兩側,則分別坐着鬥將、天星與虎頭。三人的模樣與他相仿,皆忙得兩手不停。
十餘丈外,則是燃起了一堆篝火。篝火之上架着兩頭剝皮剔骨的肥羊,正自吱吱冒油。噼裡啪啦的火焰熊熊正旺,陣陣的肉香隨風飄出老遠。
在篝火的旁邊,老龍正自轉動着肥羊。他高挽着袖子,兩眼閃亮,渾然一個屠夫廚子的模樣。在他不遠處的山坡上,還橫躺着十餘頭宰殺完畢的飛禽走獸。再又數十丈,竟然圍起來一圈柵欄,其中關着數百的野羊、野鹿。而一切不僅僅於此,數十里遠處的窪地還多出一方池塘,裡面魚兒遊動,水花蕩漾……
“老龍!手藝不錯,哈哈……”
虎頭已將半扇羊肉吞了下去,“啪”得一聲摔碎了空酒罈子,顧不得擦拭油膩的大手,順手又抓去一罈酒,興高采烈地招呼道:“他孃的,山羊肉就是香啊!再給虎哥來半隻……”
天星也是抱着壇酒,手裡抓着肉塊。她顧不得嫌棄虎頭的可惡,連連點頭讚道:“嗯!千萬年難遇的美味……”
鬥將丟下啃食乾淨的骨頭,舉起面前的酒罈子便是一陣猛灌。酒水淋漓之中,他猛然長吁一下。當其瞅着眼前熱鬧的場景,禁不住嘿嘿一笑!
真是人與人不同,這日子的過法也有兩樣。那兄弟倆迴轉之際,竟是帶來了爲數衆多的野物與美酒。
虎頭聲稱已將左近的野山羊斬草除根,更是將數十萬裡內的野果子給掃蕩一空。他吹噓自己有專人釀酒,足有數千男女老幼呢!而其又別出心裁,竟是挖塘養羊。據說活物新鮮,以便隨吃隨殺!
老龍更是乾脆!他說生死痛快,切莫辜負了自己……
轉眼之間,篝火上的兩頭野山羊已是通體金黃,上面還撒着從天全谷尋來的海鹽與香料,根本不要親口品嚐,遠遠看着就讓人垂涎三尺。
老龍大手虛抓,轉身返回,卻對虎頭的叫嚷不加理會,徑自到了林一的面前,這纔將兩隻烤羊放在一層乾淨的樹葉之上,哈哈笑道:“小虎頭!讓你見識一下老龍的手段,已然足矣!嘴饞?滾過去自己動手烤食……”他撲通坐下,招呼道:“老大!一人一頭,莫要客氣……”
野山羊不大,數十斤而已。擱在以往,還不夠虎頭那樣的傢伙用來塞牙縫。而烤得如此焦脆可口的山羊肉,卻已是千多年不見。
林一將手中殘存的肉塊吞入口中,衝着近前的老龍微微一笑,邊吃邊說道:“記得上回享用烤羊、奶酒,還是在當年的草原之上……”
老龍抓過一個酒罈子,渾不介意地笑道:“哈哈!說來聽聽……”
自從出關之後,如今的老龍少了從前的沉穩與漠然,卻多了幾分揮灑自如的豪情與霸道。虎頭或許有所詫然,卻是心有默契而閉口不提。林一隻說了一句‘別來無恙’,餘下的一切盡在不言中!
林一舉起手中的酒罈子衝着老龍示意了下,說道:“那是林某人自己的一段江湖路……”
虎頭見兩人只顧着飲酒說話,禁不住直勾勾盯着樹葉上的羊肉。
鬥將與天星雖然跟着吃喝,卻不便隨意。若非林老大相邀,此時只能在一旁難爲情!如今對方敘話,且聽來湊趣。
“……好像是薩達家的一個女子,名叫薩姆黎兒。她爲了族人,單刀孤身應戰。一個叫作烏猜的草原漢子,與那女子萍水相逢。而他義蓋雲天,手執彎刀,衝向千軍萬馬,並高喊着:我是男人,我要陪你去死……”
林一飲着酒,慢慢敘說着曾經的一段往事。而當他說出了那句‘我陪你去死’,禁不住暗吁了下。雖已過去了千多年,那草原的獵獵戰旗與雷鳴般的馬蹄聲猶在昨日。情之所在,義之所驅。生死塊壘,彎刀臨風!
男人,有誰不願陪着自己的女人去死……
老龍忽而收起了笑臉,正色道:“那是個好漢子!”
虎頭好一會兒不出聲,卻在此時啐道:“我呸!那漢子爲了一個女子便喊生喊死,好個屁……”
老龍兩眼一瞪:“你才放屁!”
對面的天星尚自陷在林一的那段往事裡,竟然心生神往之意。忽見兩人爲此爭執,這女子想都不想便附和道:“老龍所言有理!那就是個好漢子!若他肯爲我死,我必捨身相報……”她還挽起了袖子雙手卡腰,跟着老龍一起怒視着虎頭。
虎頭纔要爭辯,卻沒料到有人同仇敵愾。他左右張望,不屑地哼了聲,雙手揮舞着嚷嚷道:“呦呵!一對光屁股狗男女聯手欺負虎哥,怕誰不成……”而其話雖如此,卻衝着林一求助道:“老大!難道虎頭錯了?那個烏猜只管自家生死痛快,卻拋下家中的爹孃不顧,實乃不孝之人……”
老龍本想接着教訓虎頭,卻沒料到有人湊熱鬧。他只得抱起酒罈子灌了一口,對於天星的好意視若未見。
林一好像是唯恐不亂,悠然又道:“有人聲稱,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衫……”
虎頭大手一拍,讚道:“還是老大的話在理……”
天星被人漠視,心頭有些不自在,卻又不甘寂寞,隨聲問道:“這話究竟是出自林老大之口,還是另有其人……”
老龍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竟是舉起酒罈子便要怒摔。而其手才揚起,忽而愣了愣,旋即哈哈一樂,笑着自語道:“老龍啊老龍!你也有今日……”轉而看向林一,搖頭道:“老大!你意不在此,又何必兜圈子呢?下會不妨直接點明,老龍不敢不聽……”
林一嘴角微翹,含笑不語。而轉眼之間,他突然手臂揚起,猛地扯出一道銀色的光芒。
與之同時,有人驚道:“老大!一隻烤羊而已,何至於動刀……”
林一不予理會,七尺長刀倏然劈下。
虎頭見在場的人說話正忙,卻冷落了當間的烤羊,哪裡還沉住氣,誰料纔要趁機搶奪,卻禁不住驚叫一聲倒躥了出去。
老龍神色如常,只管笑看虎頭的狼狽。
天星猝不及防,嚇得臉色一變。
鬥將很少出聲說話,一直在默默打量着場上的情形。異變突起,毫無徵兆。他心頭微懍,便要閃身躲避,卻眼光一跳,隨即強作鎮定,並留在原地一動不動。
前後不過轉念的工夫,長刀劈中了樹葉上的烤羊。而隨着光芒旋轉,一隻烤羊四分五裂,隨即又分別飛出。眨眼之間,天星與鬥將已是肉塊在手。便是佯作逃竄的虎頭也轉身返回,並樂呵呵地伸手抓去了一大塊肉。
林一給三人分了烤羊之後,隨手將長刀丟給了老龍,示意道:“送你的……”他長身而起,又道:“林某許久沒有品嚐魚羹的美味,今日豈可錯過……”其丟下四人,徑自奔着數十里外的魚塘走去。
老龍抓過長刀,喜道:“還是老大懂我……”
虎頭去而復來,捧着半扇羊肉咧嘴笑道:“刀名龍威,俗氣!嘎嘎……”
老龍端詳着銀光閃閃的刀身,猶自愛不釋手,讚道:“龍威伏虎,好刀!”
虎頭好似被噎住了一般,急忙道:“我有鐵棒,名曰天煞降龍!”
這兩人的爭執好似沒有個盡頭,而鬥將與天星則在面面相覷。對方嬉笑打鬧不羈,卻各自心有靈犀。若是彼此之間亦能如此,倒是令人欽羨!
此時,有人影懸在半空,默默俯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