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斐琉斯,恕瑞瑪的強大傭兵。
盧錫安和他合作過幾次。
恕瑞瑪沙漠的日月常年高懸,日光和月華是他們無法避免的“恩賜,”但總有些地方是光芒無法照耀的,比如那些權貴的墳墓。
很顯然,極少有人願意讓自己的屍體暴露在陽光下,享受極端的嚴寒交替和來自強盜的,隨時有可能發生的“挖墳”活動。
而那些地方,那些貴族的最終棲息地,十分容易滋生邪惡事物。
比如說,皎月教派的棲息地就是一個遠古地下遺蹟。
盧錫安除了傭兵外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傳承自毀滅的福光島,一直維持到今日的絕對正義組織——光明哨兵。
如果把傭兵工會和光明哨兵這兩個組織拿出來比較,後者可能沒前者強大,但絕對更團結。
傭兵工會實際上是一個很鬆散的聯盟,各大地區的分部實際上就是一個個總部,彼此平級。
一個足夠強大的人自發組織、提交申請、建立合規的制度,就能在一座城池落戶傭兵工會。反之亦然,只有足夠強大的人,才能在城池中撐起一個傭兵工會。
有的人是爲理念,有的人是爲抽成,有的人是想成爲勢力之主,有點人就是單純無聊——其中皮城就是典型的第二第三種,既爲了錢,也爲了聚合一大票強者。
不過皮城傭兵工會的制度和運轉體系確實是如今最先進、最合理的。加上任務多、報酬高、資源充足等優勢,讓它成爲了所謂的傭兵之城,全世界傭兵齊聚的聖地。
“驅魔聖槍”盧錫安是如今德瑪西亞分部最著名的風雲傭兵。
“月刃”厄斐琉斯則是恕瑞瑪近些年崛起的超級傭兵之一,前不久,他剛取代了一位管理者,成爲恕瑞瑪傭兵分部的最高層。
兩人相遇是在一個地下遺蹟,獨自進去找“人”的厄斐琉斯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仍死戰不退,而追逐黑暗的盧錫安恰好……
他們兩個都是話不多的人。
盧錫安知道,厄斐琉斯的禮貌溫和一般取決於這次任務對他來說有多重要。能讓他這般對待蘭納爾,這次任務恐怕很重要。
月華遮身,蘊滿親和感的厄斐琉斯和蘭納爾展開交流,其它十二個人中有十個是一頭霧水。他們能聽懂這段對話的每一個字,全部拼在一起後腦袋卻理解不了。
“好,那就出發吧,願意上去的都上去。”蘭納爾一拍掌。
“願月光照耀你。”厄斐琉斯向她致謝,而後等待登“船”。
他身後的十二個人集體沉默。
蘭納爾無奈地擡頭望着月亮,開始思考什麼是真正的瓦羅蘭之悲。
……
“你不是能隨着月光隨意穿梭麼?”
“嗯,有限制。”
“什麼限制?”盧錫安繼續問,“那是連禁魔石都無法阻擋的魔法。”
“秘密。”厄斐琉斯冷淡地回答,“而且那不是魔法,是來自聖廟的恩賜,無法隨意使用。”
盧錫安:“……”
厄斐琉斯:“……”
狹小的半圓空間陷入沉默。
他們終究還是登“船”了。
身爲操控人員的厄斐琉斯坐到了最前方,副駕駛自然是與他比較熟的盧錫安,兩人還算和諧。
背後那個不到五米長的圓柱直道中,擠了十一個大漢,那原本是隻能坐四個人的位置,被蘭納爾臨時改成了兩排座椅。
很難想象,平日裡對視一眼,瞪多兩下就會抄傢伙的王國和帝國人員如果坐在一起是什麼感受,沙漠和冰原也是,雙方膝蓋頂着膝蓋,別說兩天了,兩小時都忍不過去。
怪不得蘭納爾千叮嚀萬囑咐,說只要不惹事就不會出事。
盧錫安自問,如果讓他頂着德萊文的膝蓋相對而坐,恐怕對方三分鐘不到就要動斧子。
閉目養神,不知過了多久後,盧錫安再次嘴脣微動:“你這次去比爾吉沃特是爲了什麼?”
“獵殺。”厄斐琉斯低着頭,似睡非睡般冷聲答到。
“獵殺什麼?”盧錫安繼續問,“亡靈還是某個特定目標?”
擊殺特定目標是巨神峰的“傳統習俗”,一個堅毅的成年拉闊爾戰士經受無數磨鍊,忍受千百次重複練習的原因就在於此。
“一個黑眼黑髮的年青人,模樣……”厄斐琉斯想了想,還是坦然說出了任務目標。
在比爾吉沃特這個地方,兩人聯合在一起倒也不懼任何勢力。
“你說的人……”盧錫安同樣冷峻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他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但沒有直接挑明。厄斐琉斯不會聽他的,他也不會聽厄斐琉斯的。
他主動朝對方搭話的原因,僅僅是爲了爭取一個幫手,哪怕只是單純的定位那個惡魔都好。
沉默中,衆人逼近海島。
……
猩紅夜鴉號,主甲板。
淡淡的月光灑落船頭。
所有人都在忙碌,試圖在最後的十個小時裡多弄點獵物,讓某位新晉的比爾吉沃特大人物不至於淪爲笑話——第一次獵海就選了深海,待了兩天又灰溜溜地跑回來。
這種笑話一旦傳出,張啓東尚未成功建立的名聲就毀了。
在這種動盪時期,名聲和實力就是吸引海盜加入的法寶。
“皎皎浩月,其華似練吶~”坐在主甲板上的張啓東沉吟。
不知爲何,他感覺這光多了幾分悽清和冷冽,似乎月亮變成了什麼“令人不安”的東西。
“網到一羣刺鰻!”下方傳來高呼,“要不要下去收上來。”
刺鰻的身體可以在遭受擠壓或者高度緊張時收縮,然後爆發驚人的衝刺撞擊,單靠機器收網必定會被它們掙脫或是鰻死網破。
“算了。”主事人開口。
“不能算,我去!”
“不行,你的傷都沒好。”主事人和那個陌生聲音意見發生分歧。
“諾克薩斯的中低層軍官很喜歡這種魚,只要想辦法直接賣到那兒……”陌生的聲音道,“而且之前的事確實是我們本身出了問題,魚羣太過狡猾,我們……”
夜鴉號上的潛水服其實是老蛇找爵士幫忙製作的,金屬用的是鐵皮食人花的根部“莖液”,摸起來像普通皮布,實則輕盈堅固,一般魚根本咬不動。
下水時需要護住的是某些特定部位,老蛇沒來,主事人忘了提醒。
這是導致十人陣亡八個的次要原因,這件事若是說出來,說不定能多活兩三個。
“我這次回去以後,肯定無法再像以前那樣了,我想珍惜這最後的機會。”爭了數分鐘,陌生聲音一句話堵住了主事人的嘴。
張啓東從搖椅上站起,悄然來到了船沿處,靜靜地觀察着下方,靠精神力。
一個右掌缺了三根手指和一部分掌心,左臂、後背和大腿上都纏有特製繃帶的獵海人正在哀求主事人,周圍的人仍然在各忙各的,只是耳朵似乎豎了起來。
“傷成這樣了還下去,這不是胡鬧麼。”眼看主事人即將點頭答應,張啓東不由地出聲提醒。
衆人擡頭,什麼也沒看到。
張啓東等了半分鐘,匆忙往上跑的主事人已經來到他面前。
擦去額頭上的幾滴汗水,濃眉大眼的中年主事人開口解釋:
“是這樣的,按照紅帽子幫的規矩,基森一旦殘疾了,就會被編入享受‘特殊待遇’的後備隊裡,雖然日子還能過,但是……”
“哦~我明白了。”
張啓東低着頭回答。
所以這個名爲基森的海盜,是想在深海里完成最後一次“狩獵”,還是說就想葬在這兒?
按某些人的性格來說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倒是可以考慮把他推給好運姐,想必好運姐對這種“人才”是有特殊教育手段的。
“讓他下去吧,如果他把刺鰻帶上來了,你就替我發個邀請留住他,我會和紅帽子解釋的。”張啓東擺擺手示意主事人下去,有氣無力地往搖椅方向走回。
這年頭,一個海盜都那麼拼!
看他和那個瘦高漢子的關係還不錯,如果這個基森願意留在這裡,自己也成功幫他和好運姐建立了聯繫,那他就會成爲一個相對而言比較“重要”的手下。
“這種人,還是可以收下的。”
張啓東繼續閉上眼睛,精神力時不時掃過船身和周圍的海面。
急急急!
在線等一條大魚!
很快,八個小時過去。
一整夜的高強度掃描,替張啓東帶回了足夠返航的收穫。
連續奮戰八個小時,因爲比爾吉沃特爆發大戰,之前也沒睡好的獵海人紛紛躺倒在甲板上,享受着海風和暖陽。
“真是個奇蹟!”
“對,沒想到竟然還能遇到這種天氣。”幾個老海盜在下面交流,旁邊一大羣人附和。
“這種天氣很罕見?”張啓東聽到心裡去了,他的精神力正不斷加強,體內的冰火之力也在不斷攀升,莫名其妙的。
讓他聯想到一次戰鬥。
“沒錯,按理來說,這幾個月份都不會有好天氣出現,特別是深海。”一旁的主事人回答。
“行了,我們還是返航吧,快快快。”張啓東開始不斷催促。
心悸的感覺開始明顯了!
夜鴉號掉頭全速返航,可半小時後,奇異的感覺已經降臨。
“艹,遲了!”張啓東低罵。
……
他龐大的精神力正在快速恢復,海面上的元素主動在他體表形成小旋渦,瘋狂填補着他的缺口。
與此同時,一把彎鉤襲來。
這鉤子一出現時,彷彿遠在天邊,暗青色的可怕能量震盪着沿途時空,只是這波紋漣漪常人無法直視,是精神層面!
鉤子彷彿遁入了精神世界後,直接出現在張啓東面前。
橫跨了他目光可視的超遠距離,要知道這可是海面上啊!這就是暗影君主真正的實力嗎?
“滋~”
置於船頭的神廟燈籠主動燃燒,乳白色的火焰散發出一圈圈由內而外擴散的“屏障之光”。
鉤子和屏障一觸即退,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切只是幻覺。
“全速返航,走直線!”
這時才反應過來的張啓東大喊着從船上跳下去,三兩步便跑到了幾公里外的海面上,兩隻腳沒入水中,只留上半身在海面上。
真·人工水遁。
“再不出來,我可就潛到海底游回去了!”張啓東等了幾分鐘後,留下腦袋在水面上喊話。
他已經想明白了,或許錘石和赫裡卡姆等人不同。
對赫裡卡姆來說,玩弄一個生靈從遇見開始,追殺是過程。對錘石來說,殺死一個生靈僅僅是這個漫長遊戲的開端。所以剛纔那一下,暗中出手的錘石必然是全力出擊的。
自己躲不開是正常的事。
強者在暗中全力出手偷襲弱者,一招必殺送對方歸西是常態。
感謝來自神廟的燈籠!
回去他要給奧考上香,獻祭,獻出普朗克寶庫裡的一半金海妖。
“你就是它的希望?”
一道嘶啞如金石在地上摩擦的怪異聲音響起,伴隨聲音“閃現”而來的,是一位暗影君王。
只見海面上空兩百米處,空間極速震盪,無數淡青色和黑色的光點迅速凝聚,普通人無法直視的邪惡魔影憑空成型。
它頭上三根倚角般豎起彎曲的奇異部位上,燃燒着墨綠色的實質火焰,恐怖猙獰的V字臉上,只剩代表着凋零的死亡之骨,緊貼魔軀的亡者長袍上鑲有骨鏈,胸前還掛着幾把金屬鑰匙。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它手上的燈籠和彎鉤,張啓東無法探查。
前者泛着綠色氤氳,裡面閃爍着無數光點,目光一旦直視,似乎能看見無窮無盡的怨念,像有千百個生靈在耳邊齊齊哀嚎。
後者和前者實際上連爲一體,一節節象徵着陰毒、兇狠、殘暴的符文骨頭纏在錘石身上,一端連着燈籠,另一端就是宛如活物的彎鉤,這盞燈籠讓人不寒而慄!
這是他第一次正面面對一個火力全開的暗影君主。
對方的氣息盡數收斂在身上,可是張啓東的精神無法觸摸過去,就像是普通人被烈火焚燒一樣。
“你就是它的希望?”錘石再次咧嘴,手上的鎖鏈隨意晃盪。
“什麼希望,你認錯人了。”
張啓東露出靦腆的笑容,一副“我就知道你認錯人了”的樣子。
他第一個反應是錘石找錯人了,第二個反應就是,萊卓斯!
可是不應該啊!
張啓東眯起眼睛盯着彎鉤,把喉嚨以下的部位全部沒入水中。
“很好,看來你想起來了,要不我再幫你回憶回憶吧。”錘石舉起手中的燈籠,海面上青光大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