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麼一個剎那,楊九所有力氣都沸騰了,一鎮天塔從身上的乾坤袋中飛出直奔天空,自轉了兩圈便放大了無數倍,直到與黑龍一般大小才停止變化,此塔名曰鎮天,其取意就是鎮壓天下萬物,雖然只是一個仿造品,不過其威力也不可小覷。
陰影籠罩下來,鎮天塔猛地壓下,卻在那條被青電金瞳蛇咬傷的黑龍頭上停下,其餘八條黑龍都察覺到了這邊的異樣,個個龍瞳血紅,但卻因爲黑混沌珠的鎮壓而不能動彈。
蕭無罪察覺到這邊,皺了一下眉頭,卻冷笑道:“真沒想到啊,楊九你居然還留了一手,雖然修爲只算是螻蟻,卻連番奇遇,先是陳黑風,再者是九陽武典上的魂公子,接下來在混天世界中又得到諸多法寶,哼!若是以後成了大氣候,卻不爲我所用,那我的計劃便會受到干擾,此人比魂公子還要危險!”他面無表情,大手一揮,黑混沌珠散發的無形威壓收斂,但與此同時,對魂公子的吞噬力也減緩許多。他也不管魂公子死活,抓住黑混沌珠收入囊中,俯衝下去,奔往楊九所在之處。
九條黑龍失去了作用在身上的黑混沌珠的威壓,全都兇威畢現,瘋狂吼叫,往楊九和青電金瞳蛇處張大的血盆大口,猛地咬過去。
一道白光凜冽,擋在楊九面前,鎮天塔被召回來,一條黑龍咬在塔身上,發出鏘鏘的聲音,然後又退回來,顯然是吃了個虧。可是每一條黑龍都撞鎮天塔一次,而每一次衝撞,冥冥之中對法寶的聯繫都會使得楊九氣血紊亂,五臟六腑都要震動一下。楊九站在小青背上,臉色蒼白,忽的一下臉上一陣潮紅,他咬緊牙關,血卻從牙縫邊滲出來,無比駭人。
魂公子就那麼站在天上,他看着楊九,不禁愣了愣,蕭無罪改變了對手,即是現在沒人會影響到自己了,那麼,之前攻擊蕭無罪和黑混沌珠的地獄魔神都會斬向自己,魂劫絕生,果然是絕生之術啊!
那數十尊魔神回過頭來,不知何時已經將他包圍住了,之前不動的那個黑衣斗笠人站在他面前,緩緩的擡起頭,一雙銀色冰冷的眸子閃爍光芒,他壓低了腰間的佩刀,輕輕的將武器拔出來。
那一口刀,沒有任何花紋,平凡,普通,毫無亮出,說之是砍柴刀或殺豬刀來比喻也不過之。可是,就在那口刀完全拔出來的時候,周圍的空氣一下子狂躁起來。那黑衣斗笠人一步一步的走前去,彷彿一點也不着急,時間對他來說,根本無需在意。他只需要,將要殺之人殺之。
魂公子知道自己再也躲不過這一劫了,默默的站在那裡,他在想,想自己過去所作的一切。他出身於魔道大派“鬼窯”,父母死於非命,十三歲那年,他離開了鬼窯,獨自在外闖蕩二十年,一次機緣得到了“魂劫絕生術”的奧秘,終於以自己的本事創建出魔道中的二流勢力“煉魂宗”,到後來,煉魂宗被九陽門所滅,又收了楊九爲徒,可是現在,生命即將終結之時,他才發現,自己原來做什麼都不行,是自己連累了楊九,是自己害了煉魂宗的手下與兄弟們!
只剩下苦恨,多年來殺戮早就令他的心麻木了,可是直到今天,當他回想過去,纔開始質問自己,這麼多年來,到底做過些什麼了?
“啊!”他仰天長嘯,平常的那個陰險,詭異的魂公子不再是他了。
樸素的長刀貫穿他的身體,沒有血流出來,也感覺不到疼痛,但是意識卻逐漸模糊,他的身體若隱若現,即將要消散,黑衣斗笠人依舊沒有任何感情,手腕一震,刀刃一攪,魂公子終於魂飛魄散,徹底消散在這天地之間。
完成任務之後,黑衣斗笠人與背後的一尊尊來自地獄的魔神也消失了。
“魂公子!”楊九看到天上的情景,心中陡然一顫,魂公子死了。
死了,就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每一次,出生入死,都有魂公子陪伴自己,幫助自己,雖然自己從沒有叫過他一聲“師父“,但是,這個身份,早就在他心裡認同了。可是,師恩未報,以後也沒有機會了。
只有悲涼。
他合上眼睛,不再看周圍,彷彿天塌了,地陷了,也不關他的事。
不知在什麼地方,那一雙幽怨的眼睛望着他,似乎更加悽慘了,甚至於,好像影響到什麼東西。
“我該怎麼做?“他質問自己。
可是,沒有人回答他。
“那就,毀滅一切……”他低喃,彷彿在說着瘋話。
傷心海,屹立在海面上的那塊巨大石碑,上面的詩詞碑文發出璀璨的光芒,隱隱中,似乎與天地任何一處地方產生了共鳴。
蕭無罪就要衝到過去,出手殺了楊九,可是卻見天空一下子暗下來,烏雲密攏,甚至,還有絲絲的電光閃爍。
“這是什麼情況?怎麼天一下子就黑了,天地異象,必有奇事!遲則多變,要快點解決掉他才行!”他猛地俯衝,衣服獵獵作響。在他眼中,九條黑龍都被這天地威勢壓迫,竟然又是動彈不了,他心裡暗罵一句“這些黑龍,竟然如此無用,哼!龍族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唰的一聲飛到楊九上方,青電金瞳蛇見有危險,試圖保護楊九,可是,在這可怕的天地威勢面前,它也無能爲力,不能動彈。
面對天地威勢,所有生靈都要臣服,唯有人,還能行動。
楊九站在蛇身上,合上眼,他冥冥中又進入了那恍惚的狀態中,影像模糊,他看到,四人聚在一起,一同飲酒,一同歡笑,可是,下一刻,全部消失,一切歸於黑暗,沉寂中。
他猛地醒來。
危險已至!
一個側身,躲開迎面撲來的攻擊,蕭無罪已經接近他身邊,剛纔的一爪掏心,差點就取他的命了。
可是,蕭無罪還是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一扯,竟然直接將楊九整條手臂扯斷,露出森森白骨,血流不止,可怕駭人!
“啊!”痛的楊九大聲呻吟,他那條手臂被蕭無罪抓在手上,“砰”的一聲,竟然炸開成血霧。
加上之前虛弱感,楊九感到腦袋一陣發暈,身體的疼痛感涌上心頭,無邊的黑暗剎那間便吞噬了他。
魂公子死了,他也要死了。
這是命麼?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問了自己一句。
這一次,連他自己也不能夠回答了。
……
一道藍色的閃電劈下來,竟然直接劈在楊九身上,蕭無罪連忙退後,被雷電餘波一震,差點就要吐血了,連忙催動黑混沌珠,將九條黑龍都收回來,偌大的海面上,一下子只剩下蕭無罪,青電金瞳蛇,還有楊九了。
可是,雷光過後,青電金瞳蛇和楊九都消失了。“嗯?”蕭無罪瞧了周圍一眼,還是一片陰沉,烏雲依然有雷光四處遊走,海面上,那塊巨大的碑石發出盈盈的白光,讓人感到溫暖,舒服。在石碑上,正躺着楊九,還有細小的長蛇,被白光籠罩,傷勢也逐漸修復,不過,楊九斷去的手臂卻仍然沒有長出來,在肩膀上的傷口合攏,看起來卻更加可怕。
“爲什麼?爲什麼?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竟能夠引發天地威勢,還能夠在剎那間轉移了楊九,對了,這裡是傷心海,難道,在千年前修煉到天地極限的仙人還存在此處,不可能的,這麼多年了,一直沒有聽說過這裡有異象,難道,難道真的是天意嗎?”
他嘶吼着,明明就能夠殺死楊九了,卻被這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力量給帶走了,這樣的不甘心,這樣的不服,激起他胸中無盡的怒火,一口飛劍自袖中射出,往海面那塊巨大石碑上面昏迷的楊九刺去。可是一碰觸到那柔和的白光,飛劍一滯,居然開始融化,成爲一灘鐵水,那鐵水不斷扭曲重新成型,凝成一顆鐵珠子,一個反彈,反而往蕭無罪的方向砸去。蕭無罪張開手掌,一個巨大的略微虛幻的掌印轟出,與那顆砸來的鐵珠猛地撞在一起,在半空中宛如燦爛的煙花,可是,在煙花還未消散,那顆鐵珠好似完全沒有收到任何印象,直直的還是往他砸過來。
“一顆普通的鐵珠,竟然會有如此威力怎麼可能,修爲達到如此境界,也已經寥寥無幾了,太可怕了,不管是怎麼猜測,這裡至少還存留上古大能者的氣息,今天竟然被激發了,不行!要出全力!”蕭無罪口中發出有些驚慌的嘯聲,黑混沌珠在心念操縱下衝出去,與那鐵珠碰擊在一起,頓時發出震耳的“嗡嗡”聲音,令人感到眩暈。黑混沌珠本來就是用珍貴的天才地寶,還有些不存在這片天地的寶物熔鍊而成,無論是其威力,還是本身的硬度,都強悍的可怕!這一下撞擊,終於截下那顆鐵珠,餘威一波波的散發出來。終於,聽到了咔嚓的一聲,那顆鐵珠終究是抵不過黑混沌珠,在碰撞中粉碎,化爲無數金屬粉末散開。
手掌一合,黑混沌珠回到手中,蕭無罪看着這件黑龍殿至寶,心中一陣惶恐和震驚,黑混沌珠,竟然裂開了幾條細痕。
強悍如斯的黑混沌珠,曾經在一次次危險中靠其救命的黑混沌珠竟然被撞得裂開了,而始作俑者,竟然是一顆小小的鐵珠,蕭無罪可知道,那顆鐵珠原來模樣的飛劍,不過是用下等材料煉製而成,對於修真者來說也不過是入門的選擇,剛纔他以飛劍轟擊,也不過是一下試探,可是沒想到,就這一下試探,竟然引起了這樣的變故。
忽然電光閃爍,天空轟轟的雷鳴聲更加沉重了,也更加暴躁,彷彿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糟糕!”
話剛說完,只見天空無數道雷霆轟下來,統統打在蕭無罪的身上!
這一下,好像天地所有的憤怒都釋放出來了。海面上,那塊刻字的石碑依然發出盈盈溫柔的白光,石碑上的那句話,淒涼得觸目驚心。
山有木兮木倚枝,
心謂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