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之音漸漸衰弱,最終徹底平息,白落抱住懷中一點點癱軟下去的雪兒,緩緩跪倒在地。
“雪兒……”
白落面上看不出絲毫悲傷,雙手卻是顫抖不停,輕輕將雪兒額前的碎髮挽到而後,白落看着那張精緻蒼白的臉頰,在雪兒冰涼的額頭落下一吻。
雙脣緩緩移動,白落含住了雪兒柔軟的雙脣,金黃色的瞳仁光芒微閃,一顆金色圓丹,自白落口中,緩緩渡入雪兒體內。
蟲藍終於明白了白落的想法,“你……你竟然放棄了百年的修爲,你會死的!”
金色圓丹是殭屍修煉出的內丹,也只有到了白落這個程度,殭屍才能夠產生內丹,而白落要做的,便是放棄自己的一身修爲,利用殭屍內丹,讓雪兒的靈魂,得以超脫六道輪迴,不飲孟婆湯。
走過奈何橋,不飲孟婆湯,願只願,來生的相遇,來續寫今生的初見。
……
雪兒的屍身一點點化爲飛灰,最終徹底消散。
白落雙手徒勞的虛抱成圈,懷中卻已經空空如也。
沉默片刻,白落才緩緩擡頭,看向蟲藍,“現在,該你了……”
白落起身,一步步走向蟲藍,身後如同被無形鎖鏈束縛的百鬼,緩緩浮現,猙獰嘶吼,像是見到了無上美食,爭先恐後的衝向蟲藍。
“不,別……別過來!”
蟲藍掙扎着嘶吼,卻是在一瞬間被百鬼淹沒。
淒厲的慘叫自蟲藍口中發出,這是來自於百鬼噬體的疼痛,就算是忍受千刀萬剮,也不及其萬一。
在白落的特意操控下,足足半個小時,蟲藍的慘叫聲才徹底消失。
百鬼歸體,地面上,連一滴血液都不曾剩下。
看着蟲藍逃逸的鬼魂,白落一指點出,一縷黑光落在其上,“我不滅你,我讓你的靈魂,也要飽受折磨,無法超脫……”
白落嘴中輕喃,擡頭望了望天,現在,他沒有更多的時間來理會蟲藍。
殭屍沒了內丹,原本應該煙消雲散,但白落不同,依靠佛經,在主持的幫助下,他得以保留了一絲精華。
這一絲精華,讓他能夠如同凡人一般,剩下幾十年的壽命。
而依靠殭屍的血脈、佛門經文、茅山道德經,以及龜息功,他可以沉睡百年,防止壽命流逝,直至……雪兒投胎轉世。
雪兒的投胎,大約在百年之後。
地府有地府的規矩,就算白落再強,也無法違背。
所以,白落只能選擇相信主持,等待百年。
現在,白落要爲自己尋找一處無人打擾的……棲息之地。
白落沒有告別,徑直下山。
沒有了修爲,他還有超乎常人的體魄,速度驚人,轉瞬消失不見。
……
三十年後……
一座繁華熱鬧的小鎮之中,有一所非常出名的義莊,義莊中住着三個人。
義莊的主人是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頭髮半白,眉毛粗重,而且連在一起,所以自稱一眉道人,而小鎮上的人,則尊稱他爲英叔,或是九叔。
義莊中另外兩人,是一眉道人的徒弟,年約二十,一個叫阿豪,一個叫阿方。
“師父,小殭屍又偷了我的褲子。”
“嗯,知道了。”
“師父,小殭屍還打翻了我的飯菜。”
“嗯,知道了。”
阿豪滿臉委屈,看着英叔毫不在意的自顧自的畫符,忍不住道:“師父,我看那不是小殭屍,是你兒子!”
話音一落,阿豪便“哎喲”一聲慘叫,捂着腦袋,撿起了地上英叔隨手丟過來的木塊。
“多嘴!”
英叔責罵一聲,卻是並沒有生氣,繼續畫符。
阿豪也不在意,顯然早就摸清了英叔的脾性,笑嘻嘻的湊上前去,八卦道:“師父,這麼多年,你到底爲什麼只是將殭屍超度,卻是一隻不殺啊?”
英叔動作頓了頓,眼神也有些朦朧,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往事,只是隨即在阿豪頭頂拍了一下,“連師父的事情你也敢打聽。”
“師父,我就是好奇嘛……”
英叔看向阿豪,“你真想知道?”
阿豪連連點頭。
英叔放下手中的狼毫筆,將畫好的符篆收起,而後搬了長凳,來到庭院中,端正坐下,“這麼多年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說一說……”
下一刻,阿方不知從哪裡鑽出來,手中拿着椅子,動作矯捷,坐在了英叔面前,“師父,請講。”
英叔:“……”
“唧唧……”
外表看上去只有五六歲的小殭屍,也蹦蹦跳跳的跑過來,站在了英叔身旁,做出認真聆聽的模樣。
英叔忍不住失笑,這隻小殭屍的靈性太高,簡直和人類差不多,這也是英叔不捨得將其超度的原因。
或許,有一天,這隻小殭屍可以達到師兄的高度也說不定。
而正確的教育小殭屍,便是他的責任了……
看着面前的兩個徒弟翹首以盼,英叔微微一笑,開始講述。
“那一年,我只有八歲,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師兄……”
“師兄是一隻百年殭屍,卻是從不傷人……”
“師兄愛上了雪兒師姐……”
“師兄消滅百鬼……”
“……”
一樁樁,一件件,英叔將記憶中的一切,全部講出。
憋在心中這麼多年,他也想有個人傾訴。
師兄,你還活着嗎?
當年的小阿英,長大了……
……
“唧唧……”
小殭屍叫了兩聲,伸出僵直的手臂,冰冷的小手擦拭着英叔的眼角,其上有着些許淚痕。
英叔笑着撫摸着小殭屍的腦袋,安慰道:“我沒事。”
義莊的大門突然被敲響,聲音急促,阿豪起身,將大門打開,一箇中年男子擦拭着額頭的汗水,衝進義莊,“九叔,我們按照你的吩咐,在那片區域掘井,卻是挖出了一具乾屍啊!”
“乾屍雙目赤紅,身體堅硬,獠牙鋒利,會不會屍變啊,我們不敢妄自動彈,所以只能來請教你了。”
英叔當即站起,“前面帶路,我去看看!”
按照中年男子所說,那具乾屍,屍變的機率很大,必須儘快處理。
英叔走出義莊,天空突然間陰雲密佈,短短片刻,便是大雨傾盆,雨幕遮掩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