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鐘聲敲響,聖母瑪利亞正在禱告平安。
這是聖誕前一天的平安夜,但大街小巷,已經放起了‘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的聖誕祝歌。
正是一派興榮祥和的萬家景象,雖然是洋新年,但如今地球已成村落,文化相互蔓延,也有不少外國人,學着中國話,拿起了筷子,過着端午和春節。
天地大熔爐啊。
聖誕火雞,並不是在聖誕節吃,而是平安夜吃。
吉爾伯特山莊,也是一片張燈結綵,歡樂喜慶的模樣。拉着各式彩燈,把山莊照得通亮,燈線上還纏着鈴鐺,一碰就叮噹作響。山莊裡擺放着大大小小的聖誕樹,樹上掛着些裝飾精美的小盒子,張寧安這小傢伙,倒像是撒歡似的到處跑着,偶爾忍不住去摘樹上的小盒子,看看裡面是不是藏了糖果之類的,絲毫沒有怯生的樣子。
杜夢玲被愛琴拉着進了門,卻也沒空去管教,愛琴笑着說:“沒事,這裡有很多僕人,有他們看着,出不了麻煩。”
進門的時候,看見大廳裡中央,楊小志和烏瑟正在下着國際象棋,楊小志身邊站了一個高佻的清麗女子,愛琴對着那女子招了招手:“蘭,我們也去找點樂子。”
俞勝蘭轉過頭,卻是一眼看到了杜夢玲,略一思忖,便大概知道了身份,笑着迎了上去,三個女人,便有說有笑了起來。只剩下緊皺眉頭的楊小志,他下的是白棋,國際象棋裡,白先黑後,不管是什麼棋,先手總歸要佔些優勢。他起手是‘吞四子’的下法,但被烏瑟巧妙地逆剿了一顆騎士後,形式立刻逆轉。
現在臺面上,他折了三顆兵卒,一個騎士和一個戰車。而烏瑟,卻只是吃了被佔先手的虧,丟了四顆卒子。
烏瑟微笑着:“國際象棋裡的兵卒,並不像中國象棋裡的那麼重要,因爲有足足八顆,反而是主教、騎士和戰車,是可以逆轉戰局的關鍵。不能只看眼前,要思考對手接下來的一步或是幾步,見招拆招,甚至反客爲主,才能克敵制勝。”
楊小志下了幾步,無奈地搖着頭:“義父的棋路嚴謹,我也就只能爭爭邊角了。”再下幾步,楊小志已經有被逼王的趨勢。
“算了,下不過義父,我就不自討沒趣了。”
楊小志很乾脆地認輸了。
烏瑟笑了笑,卻是說道:“你的棋路有野性,如果再能縱觀大局,厚積薄發,只要‘瘋後’還在,也不是沒有機會吃掉我的王。”
“下着玩玩而已,輸贏沒那麼重要。”
烏瑟揮了揮手,哈哈笑着:“去吧,年輕人還是要跟年輕人一起才玩得起勁,我讓我的老夥計再陪我下一局。”
一個年近花甲的黑人老者,穿着廚師圍裙,走了進來,一邊擦着手的油漬:“這隻火雞可真夠重的,足足四公斤……連那個大烤箱都差點塞不下了。”
烏瑟卻喊道:“噢,姜戈,快過來,今天我被勾起了興致,來好好大殺一局!”
楊小志看了一眼那叫姜戈的黑人老者,頭髮花白,臉上還有些老人斑,神色頗爲和藹,楊小志點頭示意問好,那
老者報以微笑,也是點了點頭。
出了大廳的時候,姜戈已經坐在烏瑟對面,開始棋子歸位。
……
杜夢玲知曉了俞勝蘭是楊小志的女朋友後,也不知怎的,心裡略有些發酸,暗暗想着:“小蘭姐生得這麼美,怎麼會跟了他……”說來也奇怪,杜夢玲的孩子都六七歲了,但年歲居然不及俞勝蘭。
這熟透的俏寡婦,今天也才二十五歲而已,甚至比楊小志都要小一些。
俞勝蘭倒是拉着杜夢玲,小聲問道:“夢玲妹妹,生孩子……是不是真有他們說的那麼痛?”她最近被楊小志纏得不行,一副不把她肚子搞大誓不罷休的樣子,所以,她也就只能乖乖備孕,現在瞧見了‘過來人’,當然免不了打聽一番。
愛琴聽了,當下一陣氣結,這纔多久,蘭居然已經要準備給那傢伙生孩子了?!
愛琴忍不住道:“蘭,你要是生孩子去了,那工作上的事怎麼辦?”當初俞勝蘭不想正式交往男朋友的原因,就是因爲不想耽誤工作,但和楊小志好上了以後,她顯然把之前的初衷都拋下了。
俞勝蘭說道:“集團有我父親坐鎮,沒什麼妨礙,我父親還從丹麥請來了幾個精英高管,我停工一兩年也沒什麼問題。而且,小婷也會及時向我彙報工作進展,也不是都不管了,只是不像之前那樣,把辦公室當成了家而已。”
這傻姑娘,是鐵了心要當媽了。愛琴瞧她態度堅定,也就沒再開口。但心底裡,卻還是忍不住咬牙:“真搞不懂,那死胖子……到底好在哪裡?”
女人家談話,也沒太多顧忌,杜夢玲也把一些生養孩子的經驗說給了她們聽,看俞勝蘭略有些憧憬的樣子,怕是恨不得現在就身懷六甲。
看到楊小志出來,正在談論‘育兒經’的女人們,下意識地閉了嘴,只有愛琴還是那副傲然戲謔的模樣,杜夢玲和俞勝蘭卻各自懷着點小心思,面上生暈。
楊小志卻沒管她們,反而和張寧安那個小傢伙一起,玩得不亦樂乎。杜夢玲一時有些失神,他倒是真能和孩子玩到一塊兒,偷偷看了一眼俞勝蘭……她以後的孩子,應該會很快樂吧?
杜夢玲又瞧了一眼正在追着小寧安滿屋子跑的楊小志,心裡驀然一刺,就像被什麼尖銳而鋒利的東西刺中了胸口似的,不痛,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杜夢玲壓下了那種眼淚要奪眶而出的衝動,垂下了頭,此刻的她,內心正是一陣涌動。
但她掩飾得很好,雖然心中有雷霆萬鈞,脣間卻雲淡風輕。
……杜夢玲,你清醒些,你嫁過人,連孩子都這麼大了,還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幹什麼?
“呀,下雪了!”
杜夢玲正失神,卻聽俞勝蘭略有些意外的欣然叫聲。
擡起頭,天空竟開始飄落起了一場雪。雪勢來得突然,常年無雪的上海,居然在這平安夜,席捲而來一場大雪。
烏瑟和姜戈也出了門,看着漫天飄落的雪花,烏瑟嘆道:“這雪景,倒有點像多倫多了。”姜戈笑而不語,只是看着在雪中與小寧安嬉笑,歡快如孩子似的楊
小志。
烏瑟喃喃地道:“今夜,‘零’就不必出動了,平安夜,總是要平安才行。”
……
火雞上桌,火雞外皮烤得金黃,當姜戈拿着刀,切開了火雞,油珠滾落,內裡的洋蔥、胡蘿蔔已經被黃油悶得滾熟,一切開,沁人的香氣四溢,讓人食指大動。
“我的老夥計姜戈,烤出來的火雞,全北美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烏瑟不無吹捧地說着:“感恩節,聖誕節,不吃他做的火雞,就像沒過節一樣。”
餐桌上,卻不止楊小志這一行人,還有吉爾伯特家族裡的一些人,像是一個穿着黑色夾克,背上印着白色骷髏翅膀的男子,三對翅膀,烏瑟管他叫‘路西法’,真名不知道。還有一個戴着黑框眼鏡,比較像搞科研的,叫作格里菲斯。
楊小志心裡暗忖着:“地獄天使和滾石機器。”這餐桌上的人,幾乎能代表黑荊棘最高權力了。
除了這兩個人以外,還有個黑人小女孩,年齡應該跟小寧安差不多,是姜戈的小孫女,名叫吉莉安,倒是十分可愛,像顆黑珍珠一樣。
姜戈幫所有人都夾好了火雞和配菜,烏瑟拍了拍手,開口說了一句英文:“Prayer before meals.(餐前禱告)”
楊小志的英文不算好,但看見愛琴和俞勝蘭扣緊十指,放在鼻前,也就大概知道是什麼意思了,有樣學樣,杜夢玲也差不多。小寧安看見媽媽做着禱告狀,也把手放在了鼻前。
或許是爲了遷就楊小志,禱告詞唸的是中文。
“感謝主,淨化並賜下食物,讓我們得以飽腹,阿門。”
“阿門。”
雖然楊小志不是基督教徒,但尊重別人的信仰,算是基本禮儀。
做完了餐前禱告,姜戈又給在座的人倒了蛋酒,讓杜夢玲臉上有些不自然,下意識地瞧了一眼楊小志,他的酒量……實在不算好,上次喝了兩杯威士忌,就差點強暴了自己,這種用朗姆酒調製的飲品,其中所含的酒精度數,應該還在口味清淡的加拿大威士忌之上。
似乎也是想到了這一茬,楊小志擡眼看了看杜夢玲,目光一觸,杜夢玲差點沒把手裡的蛋酒打翻,白了他一眼。
窗外下着雪,但屋裡因爲燃着壁爐,十分溫暖,這一頓平安夜的火雞大餐,讓不怎麼喜歡吃西餐的楊小志都吃得很滿意。火雞烤得火候十足,口感上佳,黃油浸滿了火雞肉,鮮嫩多-汁,讓人脣齒留香,配上洋蔥和胡蘿蔔以及黑胡椒的調劑,葷素鹹淡均勻。
小寧安吃得滿嘴是油,看來也很喜歡這個比‘肯德基’還好吃的雞肉,讓杜夢玲費神費力,席間一直在幫他擦嘴。
格里菲斯對楊小志倒是很熱情,這個很像美劇裡那種科學狂人的男子,不停地向楊小志說着話,不過說的都是英語,只能由俞勝蘭在中間當翻譯。而與之相對的,路西法就不那麼好客了,眼神陰鷙,也沒參與談話,只是看向愛琴的時候,才稍稍溫暖一些。
這個平安雪夜,楊小志總算是見識到了多倫多王國的‘重臣’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