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退出去,還來得及。”老者在前方勸誡。
白凡仍舊沒有說話,目光望着前方,冰冷、執着、瘋狂。
此刻,白髮蒼首,心已成魔。
第二步輕輕落下,轉眼,皺紋遍佈。
一步之間,一段歲月。
他,悄然,垂垂暮老,逝去韶華。
但,第三步,他依舊從容堅定,無所畏懼。
黑霧愈發深邃,卻遮不住他眼,攔不住他道。
腳步擡起,落下。
微微一顫,從來都一直挺拔的身姿倏然佝僂下來,恍惚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隨時都會逝去。
沒有人話說,幽靜的星空下,只聽到一個老人沉重的喘息。
他,生命精華盡逝,真的老了,幾乎沒有一點力氣。
然而,在他面前還有兩步,短短的兩步,卻似一道鴻溝,分隔生死。
“仙道無情,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你,還要走麼?”
“我,無懼生死!”
兩道蒼老的聲音沉澱,一問一答,有星輝自穹宇落下。
第四步,他顫顫巍巍跨出。
這時,他已無生氣,皮膚血肉開始腐爛,死氣已和他融爲一體,不分彼此。
如面前的老者一般,散發出不祥的氣息,彷彿從墓地中爬出。
生不生,死不死,令人不安,似要沉淪,陷入無法超脫的災厄。
“太上無情,凡心礙道,你爲何執迷不忘,不肯放下?”
“因爲放不下!”
話音落下,腳步也落下了。
他跨出了最後一步,虛空中忽然傳來道道鴻聲,仿是遠古先民敲擊出的黃鐘大呂之音,在幽暝迴盪。
轟隆隆~~~
有幾縷雷電交織,光芒一閃,一朵金蓮生起,搖曳生輝,懸浮在頭頂。
金光灑出,道道靈華垂落,金芒如瀑,護住了一具乾枯的肉身。
他的面容很模糊了,身子也飄飄渺渺,聚散不定,似乎隨時都會崩滅。
“說吧,如何才能救她?”
老者在他頭頂的金蓮凝視片刻,轉頭望向黑霧外的陸雪琪,淡漠道:“你真的很不錯,兩境同修,難得的是兩境都堪稱完美,我可以破例讓你在帝墓中沉眠,等待大世開啓,前提是放棄她,你願意嗎?”
虛無的身影搖頭,金蓮晃動,金光一陣明滅。
他霍然轉頭,向着黑霧的外面,向着那片星輝照耀之地,向着那個幾無聲息的人兒,向着那個自己所愛的女子——
深深凝望!
那一眼是怎樣的情懷,包含了多少來不及說的話語?
生死抉擇,大墳前,響起了沙礫摩擦般的聲音,很難聽,但似最後的道別,飽含着無限的眷戀。
“我不願意!”
唰~~~~~~
老者拂袖一揮,他的袖子也腐爛了,殘缺不堪,佈滿破洞,但有一道無比皎潔的白芒自他袖中飛出,一閃之下,將白凡與陸雪琪同時捲起。
隨後,漣漪般的波紋在大墳前出現,他帶着二人,邁步走了進去,消失不見。
未知的妖獸載着大墳,繼續向着無限遙遠之地前行,不知終點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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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廣袤無垠的宮殿,頭頂是一個天窗,可以看到星辰宇宙。
石壁上刻滿山川草木,人蟲鳥獸的圖案,詭異的是,這應當是處於大墳內的空間,卻仙氣瀰漫,梵音繚繞。
一口青銅古棺懸浮在半空,樣式古老,斑紋複雜,有些紋路像是符文,充滿了歲月的滄桑感,也不知在這方天地漂浮多少年了。
這一切,都是白凡從未見過的。
不知何時,陸雪琪又回到他懷中,然而他卻更加虛弱,若不是體內太陽真血化作金蓮守護靈臺,他早已朽滅。
此刻,環抱這個輕如蟬翼的女子,對他而言,也彷彿也是一件無以爲繼的事情。
他,真的將要逝去了。
唯一支撐他的,是想等她甦醒,最後道別。
但她,也似乎真的累了,一直昏睡着。
“現在想要救她,只有兩個辦法。第一,喂她服下可以逆天改命的先天聖藥……你不用看我,若是有的話,我早就自己服下了。第二……”
老者說着停頓下來,擡頭看向虛空中的古棺,星光自那穹頂射下,在斑駁的古銅上折射在殿堂中,很璀璨,也很神秘。
“第二如何?”白凡的聲音帶着焦急,他的時間不多了。
“第二,你與她一起墮入天道輪迴,你須甦醒記憶,找到她,跨越時間長河,自仙古或是未來,將她從輪迴中帶回。那時的你們,生命飽滿,帶有輪迴的印記,便不用再懼死氣的詛咒,可以長存。不但救了她,也救了你自己,更是一場造化。”
“墮入輪迴……這輪迴是真實還是虛妄?”
“過去不存,未來不真,只有現在纔是唯一,真實與虛妄皆在一念之間,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你們若死在了輪迴中,便是真的死了。”
白凡默然不語,許久之後,斬釘截鐵道:“怎麼將她帶出來?”
老者深深的凝視了他一眼,腐軀在星光下,竟顯出了幾分神聖的味道,渾濁的眼眸中又露出沉吟,似在回憶往事。
自黑帝駕崩,他守在墓旁,看着天崩地裂,血盡仙亡,天知道他回憶的是多麼古遠之前的事了。
白凡頭頂的金蓮發出“嘩啦”的聲音,隨時都會熄滅的樣子,他的內心很焦灼,卻不敢催促老者。
好在老者也並未讓他等待多久,須臾之後,便聽到他幽幽嘆道:“仙道三問:生死、感情、抉擇,如果哪一天,你問她,她的答案和你一樣,你便可帶着她從輪迴中超脫,回到現在了。”
“爲什麼是這三問?”白凡不知爲何,竟是脫口而出地這般問道。
“此乃黑帝所立,你若去了仙古,並有幸見到他,自己問他罷!”
話音一落,老者伸出鬼爪般的雙手,凌空打出幾道法訣,口中開始唸唸有詞。
他虔誠地望着古棺,滿是尊崇,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膜拜。
那聲音也很幽古,在星辰宮殿中迴盪,彷彿將人帶入了一片幽暝古境,空氣中的神秘氣息,越發濃重。
白凡抱着陸雪琪,擡頭,靜靜地仰望星辰穹頂。
那裡,星辰開始移動,組合成一個奇詭的圖形,呈橢圓狀,兩邊細長,中間圓實,像是天穹睜開的巨眼,注視着下方。
淡漠無情,俯瞰萬物。
“走吧……當年敗得太慘,我很不甘,度你一程,留下一道希望……記住,你最多隻有百年時光,否則便會與她一起陷入永世輪迴。”
三息,兩息,一息……
轟!
白凡耳邊響起了一聲巨響,這聲響超越了雷霆,滾滾回蕩整個宇宙,有一層波紋,赫然間從星空蔓延,隨即那穹宇的巨眼中發出一道無比璀璨的光芒,剎那間穿越遙遠虛空,落在了他和懷中的陸雪琪身上。
像是冰雪消融,他們的身體在白光中昇華,化作一道光,飛入那巨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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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域外古神族來襲,葬下了荒古時代後,洪荒大陸破碎,化作了諸天萬界。
荒古一戰,神人與仙人隕落殆盡,此後萬年,蒼穹泣血,傳承斷絕,生靈凋敝,萬物俱哀。
直到有人整理荒古典籍,重新找到了修煉成仙之法,整個鴻蒙宇宙纔開始重新興盛。
元天界,乃是諸天萬界之一。
並且,在萬界之中,排名很靠前,頗爲有名。
因爲此界走出的修士戰力強橫,剛猛霸道,在其他世界立下了赫赫威名,號稱最強元宮修士。
所謂元宮,乃是相對靈宮和魂宮而言,仙道三修,上中下三個氣海各對應一個秘宮。
修真者的修煉,都是從選擇一個秘宮爲根基開始的,三個不同的秘宮須以不同的功法進行修行。
至今爲止,究竟是哪一宮的修士最強並無定論,有不少修士已經開始嘗試同時修煉兩個秘宮,但無比艱難,稍有不慎,便會互相沖突,以至於玄力失控爆體而亡。
至於三境同修,更是聞所未聞,從來沒有人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因爲那根本就是天荒夜談。
所以,修真界仍是以單一秘宮修士爲主,簡稱爲極境修士。
元天界,有一修真大宗,喚作‘神宮宗’。
今日,乃是宗主獨子的大婚之日。
因爲修真界興起並不太久,所以還保留着許多凡人的習俗,比如節日喜事之時,必當會大肆操辦的,尤其是那些重要之事。
神宮宗的山門天神峰上,各種霞光騰起,整片天地充滿五光十色。
白霧拂來,山川靈秀,仙禽飛舞,瑞獸出沒。
一道道長虹慣空,一個個身影在天地間,劃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跡,每一道趕來的虹光,都是前來慶賀的修真同道。
但見這些道光芒如彩石落雨,紛紛涌向那天神峰,景象蔚爲壯觀。
如此景象,堪稱萬仙來朝,神宮宗的興盛可見一斑。
天神峰神宮殿前的廣場上,白玉爲欄,仙氣陣陣,最令人吃驚的,便是這廣場之上,雲氣蒸騰,行走時如在雲中,使人有成仙的感覺。
此刻,這裡早已熱鬧非凡,本宗弟子和前來道賀的賓客弟子都暫時停留在這裡,遠遠看去,人頭聳動,不下數千人。
咚~~~~~~~~~~~~
廣場上空忽然傳來一聲鐘聲,其聲悠揚久遠,卻勢若驚雷,震動全場。
隨即只聽有人洪音說道:“吉時已到,新人入殿。”
山風吹來,白雲飄渺,廣場上的賓客弟子一陣騷動,連忙向兩邊避散,讓出一條通道。
須臾,新郎牽着頭蓋紅綢的新娘向前走來。
人們都投向好奇的目光,只見新娘身姿窈窕,蓮步婀娜,雖看不道面容,但不必懷疑,定是位絕世美人,否則也不能進了神宮宗的門楣。
至於新郎,生就宸寧之貌,器宇軒昂,目若星朗,看起來年紀輕輕,卻自有一股淵渟嶽峙的氣度,令人不禁就心生折服。
“不愧是神宮宗少主,光這份氣度,就知道修爲絕對不低,怎麼從未聽起過?”有人驚歎不已。
他身旁一名神宮宗的弟子笑着回道:“貴客有所不知,少宗主素來喜歡幽靜,獨自沉修,所以除了本門弟子,知道的人自然不多。”
那人點頭,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旋而隨意的問道:“可否告知名字?若有幸,當結交一番。”
“呵呵”
旁邊有人輕笑,似對那人的話頗爲不屑,赫然道:
“其名白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