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搶，老豬與她們都是兩情相悅！”那大漢咧嘴，兩顆長長的獠牙讓他笑容顯得格外猙獰。
一般人的印象，豬剛鬣是頭憨態可掬的家豬。
但照原著的寫法，“獠牙鋒利如鋼銼”，最熟悉老豬的烏巢禪師，說的也是“野豬挑擔子”。
天蓬元帥投胎後，“咬殺母豬，打死羣彘，在此處佔了山場”，聽起來更像是經歷了一場戰鬥，也許天蓬打殺的那些豬，不僅是野豬，還是野豬精。
李偉騎着巡山黑虎，慢慢向後退。
然而那野豬精並沒再看李偉。
雖說李偉殺了幾個小妖，但使用帝心後，這份仇恨值已經被一併勾消了。
“海棠，你我已經做了夫妻，怎的又要嫁人？”豬剛鬣甕聲甕氣地叫道。
裴海棠驚懼地躲在老父身後，不敢開口。
“你這怪物還敢說，你搶走我女兒，我要拉你去見官！”裴太公跺腳。
最生氣的當然還是朱郎了，這青年大吼一聲，撿了根棍子，衝向豬剛鬣。
“嗷！”老豬一聲嚎叫，方原百步飛砂走石，那些凡人們被吹得連連閃避。
“你不是天蓬元帥麼？怎麼能傷害凡間生靈？不怕天條？”李偉連聲質問。
老豬根本不理他，又吹出一口黑風。
好在那個叫“朱郎”的年輕人，系統似乎設置了boss模板，血量還能撐兩下。
“不要殺新郎官！”李偉着急了，自己可是接了任務，要朱郎和裴海棠成親的。
而且，主劇情任務要求促成豬剛鬣加入取經隊伍，如果不能斷了他的俗緣，他也不甘心離開吧？
所謂“促成”，肯定不是簡單說幾句話就行的。
遊戲世界，多數時候還是要靠暴力過關。
“出戰！”李偉召出數十名部下，主力和炮灰混雜。
雖然只是一輪試探性攻擊，但仍然成功拉走豬剛鬣的仇恨。
野豬精放下高小姐，騰出左手，發出一道火光，秒了李偉幾名部下。
李偉也不戀戰，拉着仇恨一步步地後退。
“看來要好好跟你玩玩兒！”豬剛鬣咧嘴，扔下唐僧。
“裴家莊的人聽着，你們要是敢動這和尚和我娘子，回來我殺你們個雞犬不留！”老豬回頭喊了一聲，然後召出九齒釘鈀。
釘鈀一出，光彩映目，果然好寶貝。
“逃！”李偉收回主力，只留炮灰牽制，黑虎飛奔向東。
爲什麼向東，因爲是黑豬精來的方向，那邊應該就是高老莊。
“嗚！”風聲大作，僅僅一個回合，李偉留下的炮灰就全滅了。
鬆散陣形也沒用，這黑豬精會太多羣攻法術。
“你太慢了！”一道火光從李偉頭上掠過，落在前方。
原著中，豬剛鬣與猴子打的時候，可以化爲狂風，還可以化爲火光逃走，但後文遇到妖怪卻經常被抓，甚至有時候被小妖抓，這個實在有些奇怪。
真要是一直保持最初的戰力，八戒何至於最後只封個淨壇使者啊。
不管怎麼說，反正在現階段的玩家面前，認真起來的老豬，跟如來佛是一回事，都屬於無敵的存在。
“這麼大個boss，讓我一個人面對？”李偉想想都有點發麻。
“九宮八卦陣！”李偉再召出數十炮灰，布在身前，然後自己換個方向再跑。
九宮八卦陣能提升40%的閃避率，野豬精至少要花四五輪，才能把這些炮灰全部打掉吧。
“嗷！”豬吼聲響起，李偉回頭，只見部下一個不剩。
你帶40%的閃避，不興別人提升40%的命中麼？
“不要趕盡殺絕啊！”李偉左衝右突，炮灰死了一茬又一茬。
原本在黑熊精山洞中，就已經損失了大半人手了，眼看着繡球就要被抖空。
第一次覺得如此絕望，沒有其他玩家做擋箭牌，速度又沒野豬快，曠野中又沒有遮蔽物，水井什麼的。
這是非死不可的節奏麼？
“劉父之魂！卯奴！去裴家莊救玄奘和高翠蘭，然後分開跑！”李偉終於動用了這兩個有“自主性”的部下。
有自主性，不僅僅是可以離開李偉操控範圍，而且可以接受李偉佈置的任務。
豬剛鬣扔下唐僧和高小姐的時候，應該下了某種禁制，不過卯奴有喚醒和解救這兩種技能，有可能成功。
“咦！”前面的野豬精忽然叫了一聲。
那聲音中不僅僅帶着驚訝，彷彿有多種情緒混雜。
下一秒，黑豬精瞬移到了卯奴的前方。
“居然成功了？”李偉沒想到如此容易就能調動boss。
然而不知爲什麼，李偉並沒趁此機會逃走，反而緊緊盯着那個方向。
有情況！
“怎會長得如此相似？”豬剛鬣呆呆地看着卯奴。
小女孩也不攻擊這凶神惡煞的“大哥哥”，而是歪着頭看他。
“你好眼熟啊？”卯奴忽然道。
豬剛鬣身子一震，退了兩步。
“你姓什麼！”豬剛鬣忽然大聲問道。
“我姓卯，小名叫卯奴啦。”小女孩看起來並不怕這野豬精，她也是妖嘛。
“果然是你，你真的轉世了，還回來得這麼快。”豬剛鬣喃喃自語。
“我是轉世的麼？”小女孩奇怪地道，她努力回憶，卻想不起什麼。
一般妖怪修煉幾百年後才能夠化形，第一次變成人身都會是成年形態，很少有變成小孩子的。
而卯奴不僅形象是小孩子，性情也是純真無邪，可以說是古典神話小說中的異類。
這表示，她經歷的世事少，出生後很短時間就成了精，或者根本不用修煉，天生就能化形？
這跟神佛星辰的轉世之身有點相像，那些人也是生來覺慧。
豬剛鬣與卯奴就那麼對視着。
李偉已經徹底呆了。
早前看到卯奴有“自主性”的時候，李偉已經隱約聯想到一些東西，卻沒料到系統搞得這麼玄幻。
西遊記小說第八回裡，老豬向觀音自述，提到福陵山雲棧洞原來的主人叫“卯二姐”。
好吧，現在我們看到的版本都寫作“卵二姐”，但較早的古本都是寫的“卯”。
也不能說現代人瞎改，因爲宋元明幾代，“卵”和“卯”多數時候通用，“雞卯”、“鵝卯”到處都是。
百家姓沒有姓卵的，只有姓卯的，巧合的是，卯姓中很大一部分，就是明朝由“朱”改姓而來。
因爲西遊記前文將虎妖名爲“寅將軍”，所以學者們一般認爲“卯二姐”也是用生肖設計，說她原是兔妖，甚至懷疑跟嫦娥有關。
不過後文天竺國的兔妖，跟八戒可完全沒有什麼交流。
反而因爲“雞卵”、“雞唱卯”、“昴日雞”這些常用語，還有《西湖三塔記》的“卯奴”在先，卯二姐是雞精的可能性更大。
古人愛寫錯別字，卯、昴混用是經常的事，《南遊記》就把昴日宮寫成“卯日宮”，裡面有隻金雞。
爲什麼是“卯二”呢，元雜劇還有個常用語叫“丁一卯二”，西遊記作者對雜劇是很熟的。
跟後面劇情完全沒關係的卯二姐，純粹是爲小說版作者秀知識服務的（不是說我自己啊！）。
“當年，我殺你，可真不是爲了你的家產，是真心希望你轉世重修，有朝一日得成正果啊。”黑豬精忽然冒出一句。
“你殺了我？”卯奴手捂嘴巴。
“沒什麼沒什麼，應該叫‘兵解’纔對，話說看來我幹得不錯，你現在身上已經沒什麼罪孽了。”黑豬精搓着手，呵呵道。
李偉看着老豬的微表情，發覺他尷尬中帶着些羞愧。
恐怕豬剛鬣當初還真是爲了卯二姐的家產啊。
學者常說卯屬木，與豬相合，西遊記作者是爲了給老豬一個良配。
然而野豬精倒插門還不到一年，就剋死卯二姐，這也真是諷刺了，所以“卯”在這裡根本就不能當地支看。
反而老豬對孫悟空吹噓自己身世的時候，無意中透露出一句“福陵山下圖家業”。
這個“圖”字用得太準確了，這呆子倒插門是沒安好心的啊。
豬對觀音講述的時候，也說卯二姐死後，“將一洞的家當盡，歸我受用。”
“受用”兩個字，好不得意。
野豬精與老母豬、卯二姐不得不說的故事，再加上高老頭爲了家風，非要置模範女婿豬剛鬣於死地的情節，完全可以編一部黑暗的家庭倫理劇了。
好吧，堂堂天蓬元帥，也不至於那麼下作。
從豬精跟卯奴的對話來看，他對卯二姐還是有安排的，不算絕對無情。
“好吧，我相信你了。”卯奴眨着眼睛想了想，“不過我現在修爲太低，以後你要教我。”
“那是當然！”豬剛鬣用力拍着胸膛。
“還有你不準再殺我主人。”卯奴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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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剛鬣斜眼看了李偉一眼：“小小九品官兒，我就不跟他計較了！”
李偉呵呵兩聲，看來有個天庭官職，在道門中人面前，還是挺吃得開。
就在這時，系統提示：“劉父之魂救下玄奘。”
“嗯？”豬剛鬣臉色一變，舉起九齒釘耙，要往裴家莊趕。
“你還想去見那兩個女人？”李偉突然跳出來。
“什麼女人？”卯奴奇怪地問。
“這個嘛……”豬剛鬣手抓耳朵。
這下真的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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