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出來,沾滿身體,孫昊和阿刀扭打在一起,沒有太強的力量,沒有戰鬥的技法,甚至連搏鬥時單純的力量美感都絲毫沒有。
有的,只是掙扎。只是苦捱,生命在這種搏鬥中,成爲一個笑話,很輕很輕,就如同講出笑話時嘴角順帶浮起的一抹弧度,在下一時微笑過後,連同這個弧度消失的,將會是生命本身。
唯一不確定的是,那個將要消失的生命,是孫昊的呢,還是阿刀的。殺與被殺,做爲一個沒有強大力量的普通人,阿刀與孫昊都只是在血肉中掙扎。
身上的痛已經痛到不可自抑,伸出的拳頭被水果刀扎殘廢了,血順着拳頭流到孫昊臉上,流進孫昊眼裡,從邊邊角角里泛開,像一泓秋水裡被擠入濃墨重彩的大紅,孫昊看到的整個世界就都被沾染上了一層血色。
腦海中的痛苦折磨着孫昊,讓孫昊開始聯想到死亡。原本也受過傷,可那時爲什麼沒有現在這種痛苦,只是拳頭上被人扎進去一刀而已,孫昊之前曾經受到比現在更嚴重的傷害,也流出過更多的血,但那個時候,孫昊不曾體會到如現在這樣的痛。
這些痛彷彿不單單來自肉體,還有一部分是來自靈魂深處。是那種屬於生命本身就具有的痛楚。
曾經強大的力量沒了?怎麼可能連抵抗痛苦的意志也薄弱了呢,這個是不合邏輯的,孫昊似乎開始想到了什麼,自己的痛苦極很可能被加強過,是被放大了的。
而這些痛也許跟自己處身的這個地方有關係,所有的一切,是孫昊剎那的想法。現在的痛已經是凡人所能忍受的極限了,可孫昊總覺得,如果要活下去的話,在這個地方跟阿刀繼續博鬥,肯定還會遇到更加無法忍受的痛苦。
但,無論受到怎樣的折磨,還是要活下去的啊。
而要活下去,就必須殺掉這個握着水果刀的瘋子,也只有殺掉他纔可以結束這一切,包括這種快要讓孫昊窒息的痛苦。
靠着活下去的信念,將意識從痛苦的狂潮中掙出一線清明,孫昊擡起腳來,將壓在身上的阿刀踹了出去。水果刀在手掌上拉出一個斜線,但最後卻沒有隨着阿刀被一起踢飛,而是卡在了孫昊手掌的骨頭裡。
從地上翻起,孫昊大吼着撲向阿刀。
阿刀就是一切痛苦的源頭,必須要宰了這個瘋子,有了目標,痛苦變成激勵行動的一種動力。孫昊靠着過去二個輪迴世界裡得來的堅定意志,開始反擊,用行動向目標踏出堅實的一步。
抱住了阿刀,兩個人在地上翻滾,用拳頭砸,用膝蓋頂,身體上所有的部位,都成爲這場近乎原始血腥搏鬥的武器,用頭撞,撞過之後,又用嘴咬。
孫昊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種深深的痛苦中堅持多久,但孫昊心中實在不想自己成爲先倒下去的那個。拼命回憶着自己對戰鬥的那種渴望,想進辦法壓抑住痛苦。
阿刀如同個潑婦一樣,用手上留着的長指甲抓花了孫昊的臉,在孫昊臉上留下深深的血痕,指甲縫裡可以清晰的看到細細的肉沫。阿刀是瘋狂的,不過阿刀也是盲目的,阿刀在戰鬥時真的象一條瘋狗,只是依靠本能去亂咬,卻沒有一定的目的性。這給了在痛苦中蹣跚的孫昊一線可乘之機。
不會選擇性的針對某個點進行重點攻擊,阿刀表面上佔據着上風,但卻沒有抓住機會對孫昊造成致命一擊,就比如在這個時候,孫昊壓住了阿刀,阿刀在下面就是胡亂抓着,打到哪兒算哪,行動雖然十足的瘋狂,但如果不被他的這種瘋狂嚇住,就不會沒有還手之力。
孫昊經歷兩個輪迴世界,自然不會輕易被嚇住。將心中的疼痛轉化爲拼命的動力,張開口大吼,用帶着水果刀的手臂壓住阿刀脖子,另一手扶住那柄小小的水果刀,透過手掌和刀柄,向下壓去,直壓到阿刀的脖子上。
這個時候阿刀依然沒有反映過來,依然在下面胡亂抓打,這樣的抓打雖然可以給孫昊帶來更多的痛苦,卻不會直接威脅到孫昊的生命。
握住手掌上的水果刀,剋制住手掌上、身體上傳來的那些撕心之痛,孫昊默默唸着,這是最後的痛了,只要忍過去這一下,就是結束。
壓着水果刀,連同自己的手掌,一起壓進阿刀的脖子裡,將脖子處的大動脈劃破,阿刀的血噴起一米多高,噴滿了整個空間。
阿刀擡在半空中的手,隨着血的升起,慢慢垂落到身邊。
無力的站了起來,孫昊看着地上抽搐個不停的阿刀,結束了嗎?雖然身體上還有痛,雖然那些痛清楚的不能忘記,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周圍黑着的虛空,開始一片片的崩裂,孫昊腳下踩着的地方隨着這種崩裂塌陷下去。
在孫昊還沒有來得及去慶幸勝利的時候,身體已經處在一種墜落感中,掉向虛空,掉向無盡,一直向下。
“很痛苦是嗎?是不是呢,可這些還不夠,還遠遠的不夠。”一些話語直接印入到孫昊的心中,孫昊忽然就聽到了這些話從心裡冒出來,沒有人在對孫昊說,話語是來自孫昊處身的這片下落虛空:“痛苦本來就是生命的一部分,有時候,甚至是全部。”
隨着心中的聲音嫋嫋飄散,孫昊身體落到實處。擡頭,四周還是剛纔和阿刀對戰的那片空間,只不過現在這片空間不再是黑暗與光明的交替,地面上有隱隱暗紅流光,整個空間被地面的紅光印照,變成一片暗紅色的壓抑世界。
在不遠處,有一個人影正從地上爬起,那個人弓着身,神智明顯處於深深的混亂中,不斷的左右扭動着他的脖子,然後猛的擡頭,從口中發出一聲低沉的暴喝:“殺、殺啊~”
孫昊看清了,這個人居然是阿刀,剛纔不是已經把他殺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