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達對酒井忠次的手藝讚不絕口。
酒井忠次只是微笑,給鬆平元康和本多忠勝也一人夾了一個扇貝。
鬆平元康和本多忠勝吃了之後,也都和高先達一樣,瞳孔放大,毛孔張開,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
酒井忠次頗爲得意地道:“這是我們三河的特產,叫做帆立貝。因爲它平時張開的時候,一面貝殼就好像是一艘小船,而另外的一面貝殼則好像是立起來的風帆,故此得名。相比較其他地方所產的貝類,不但貝柱比較大,而且還多了一股清甜的味道。
高先達三人聽了連連點頭。
駿府當地也產扇貝,但是個頭非常小,貝肉也不大,根本不能稱之爲“扇”貝。肉質比尋常的鴛鴦貝還要粗糙,而且裡面還有些細小的沙粒,即使用水泡也吐不乾淨。
所以高先達並不喜歡駿府當地的貝類。
但是岡崎這裡的帆立貝味道簡直太鮮美了,跟其他地方的貝類相比,簡直就不是一種東西。
高先達有些迫不及待,連忙催促酒井忠次快點再烤些出來。但是酒井忠次雖然滿口答應,但是手法卻非常穩定,一點也不着急,仍然只是慢慢地炙烤。他非常注意火候,生怕毀了這大自然饋贈的美味。
第三輪扇貝吃過之後,大鍋中燉煮的海鮮雜燴湯也已經咕嘟得差不多了。
酒井忠次去拿了些醬料過來,添加到了其中,輕輕地攪了攪,讓調料溶解在湯中,隨後又稍微煮了一小會兒,便拿來湯碗,給高先達三人一人盛了一碗出來。
高先達端過碗來,那只是個民間粗製的陶碗,但是對隔熱的效果還算不錯,即使是剛出鍋的熱湯,拿在手裡也並不燙手。碗裡的東西還真不少,多是個頭、品相稍微差一點的小海鮮,有小魚、小蝦、小貝殼,還有些厚切的海帶。
厚實的海帶經過燉煮之後已經變得軟糯,一口咬下去,有一種面乎乎的口感,但又不會太過柔軟,影響到口感,可以經得住在口中反覆咀嚼。
海帶中帶着一股大海天然的鹹腥味道,但又不會讓人感到反感。高先達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好像置身在了廣袤無垠的大海之中,心胸無比開闊。
沒想到酒井忠次竟然是一個這麼好的廚師!高先達對酒井忠次的廚藝讚不絕口。
但是酒井忠次只是擺擺手,道:“這只是雕蟲小技罷了。真正的美食還沒到呢。”
店家這時候拿了些豆腐出來,酒井忠次用小刀將它切成了厚片,放入沸騰的湯鍋之中,跟海鮮一起燉煮。燉煮了一會兒之後,讓豆腐完全吃進了湯汁的鮮味,這纔給他們三人一人撈了幾片。讓他們沾着用小魚醃製的醬油來吃。
這豆腐的味道與之前的海鮮又不相同。
豆腐是老豆腐,但是本身經過特殊的處理,其中的豆腥味已經不見了,而老豆腐中間細小的空洞能夠將海鮮湯中的鮮味完全地吸納進去。
這一口下去,既有豆腐的綿軟,又有海鮮的清香,不亞於在吃一道最頂尖的魚生料理。即使是頂級的魚肉也未必有這樣的味道。而魚露醬油更是提升了這豆腐的鮮味,讓它進一步地得到昇華。
魚露本身帶有一股魚腥味,高先達本來並不喜歡。但是和豆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腥味大減,鮮味卻保留了下來。
高先達不由得有些癡迷了,沒想到只不過是一道類似白水滾豆腐蘸醬油的料理,竟然也能吃出這樣的感覺來。
“這是我們三河產的綿豆腐。”酒井忠次介紹道,“既有老豆腐的耐煮,又有絹豆腐的口感。配合海鮮湯一起煮,是最頂級的美味。”
“確實確實!”高先達又連着吃了幾塊豆腐,完全不顧因爲心急被那豆腐燙到了舌頭。
“這就是你說的‘好東西’嗎?”高先達問道,“確實很美味!”
“還沒到呢。‘好東西’沒有那麼快做好。”酒井忠次讓高先達再耐心一些。
他讓店家打了些酒來,給大家斟上,舉杯敬了高先達一杯。
高先達來者不拒,將那淺淺的一碗酒一飲而盡。
岡崎的酒與駿府的也不相同。
駿府的酒更加的綿柔一些,更符合東方小京都的華貴氣息。而岡崎的酒則清冽而辛辣,代表着三河人民彪悍的作風。
這兩種酒倒也沒有孰優孰劣,但是喝慣了烈酒的高先達,反而覺得三河的酒更合口一些。
這樣辛辣的酒,配上極鮮的扇貝和滑嫩的豆腐一起品嚐,三種味道配合的渾然一體。尤其是剛剛經歷過了一場殘酷的戰爭,高先達彷彿重又置身於戰場之中,手持長槍,仰天狂嘯,別有一股豪邁的激情。
酒過三巡,高先達的汗都蒸出來了。這時候店家所謂的“好東西”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了。
店家端着一個小盆,裡面盛着紅亮的醬汁,而醬汁當中泡着一個類似圓錐形的物體。
鬆平元康和本多忠勝沒見過這種東西,他們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是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吃。
但是這種東西,高先達卻非常的熟悉。
“呃,這不就是烀肘子麼……”高先達自言自語道。
高先達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被酒井忠次聽在了耳中。酒井忠次的眼睛一下子就立了起來,道:“大人真是好眼力啊!竟然知道它的來歷,莫非曾經吃過?”
高先達心道:“這東西還不是太平常不過了。”只不過,日本全國禁食肉類。高先達曾經在駿府遍尋豬肉而找不到。在這裡竟然能見到肘子,那確實是一種“好東西”啊!
高先達也不答話,直接伸筷子過去,撕了一塊肉皮下來。那肉皮亮晶晶的,夾在手上顫巍巍的,說是肉皮,但是卻沒有掛多少油。
高先達一口將那一大塊肉皮整個塞進了嘴裡,頓時一股甘甜的汁水涌了出來,一點不膩,果然已經燉到了時候。
高先達貪婪地咀嚼着這塊肉皮,油脂的芳香充斥着他的鼻腔。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此時的高先達,那邊是“幸福”!
這就是高先達尋覓已久的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