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話說得好,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所以歷朝歷代的統治者,本質上都是看不起文官的,主要防範的都是武將。
至於文官的儲備羣體——學生,更是從來都沒有存在感。
讓他們高談闊論可以,讓他們站起來反抗暴政,那還是算了。
不過,五月四號這一天,江南州的太學生們,給世人上了一課。
他們讓很多人明白,學生這個羣體,是不容忽視的。
“打倒六賊”
“外爭國權,內懲國賊”
“放高博士出獄”
“朝廷向高博士道歉”
“官家下罪己詔”
太學生們喊出的口號,即便是在風氣開放的江南州,依然讓很多人心驚膽戰。
如果是換了中州或者明州,這些學生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
即便是在江南,這件事情的後果到底會是什麼,暫時也無人知曉。
朝野之間,形成了詭異的平衡。
太學生們上街遊行,橫幅飄揚,口號震天。
當朝諸公、包括官家在內,都聽的清清楚楚。
幾乎整個汴京城的百姓,都跑出來圍觀。
他們竊竊私語,看着在道路正中間不斷向前走動,揮臂大喊的天之驕子,眼光中都是止不住的豔羨之色。
毫無疑問,這些太學生是今天絕對的主角。
但是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皇城之內。
這些太學生,最終的目標也是皇城。
他們要將皇城圍住,直接向朝廷表達他們的決心。
皇城內,金鑾殿,大臣們三五成羣,議論紛紛。
今天發生的學生遊行,讓這些人也始料不及。
他們想過有可能會發生學生鬧事,但是以往只要老師出面鎮壓就可以了,哪裡會驚動朝廷?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
太學生們的動作,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尤其是除蔡京之外的其他五賊。
可以說,這一次太學生們之所以會暴動,絕大多數原因都是拜他們所賜。
法不責衆,這些太學生未來很大一部分都會入朝爲官,即便是官家也不能將他們強行驅逐或者乾脆直接殺死,那官家肯定會找替罪羊。
還有比他們更加合適的替罪羊嗎?
童貫面色陰沉,和其他人相比,雖然他是一個粗人,但是心思卻細膩許多。
這些太學生一暴動,他立刻意識到,這次完了,壓不住了。
而一旦壓不住,他們六人必然會作爲反面典型,被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但是童貫到底也是中人之姿,他只想到了這一點,並且他到現在也沒想出妥善的解決辦法。
他現在的念頭是——硬扛。
作爲一個太監,他註定無嗣,所以根本不用爲後人着想,那他着眼的就是眼前。
只要能夠保住這一世富貴,死後他哪管濁浪滔天。
不過不是所有人都像童貫這樣灑脫,六賊中的王黼,現在就有些六神無主。
王黼也算是半個讀書人,在朝中當過翰林,明白太學生暴動對他們幾人的影響。
只是他才智有限,所以只能求助蔡京。
“蔡相,現在該如何是好?太學生這樣一鬧,我們幾人就難做了。”王黼憂心忡忡。
蔡京倒是不慌不忙,他看了一眼其他幾個也有些發慌的傢伙,纔對王黼說:“着什麼急,終究不過是幾個學生而已,能翻出什麼浪花來?你不要忘了,這次最難做的並不是我們。”
王黼別的本事沒有,揣摩上意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
一聽蔡京這麼說,王黼自以爲反應了過來,大喜道:“不錯,這些太學生目無君上,是不給官家面子,官家現在肯定很窩火。”
蔡京不動聲色的補了一句:“所以,我們要替官家發泄出去這個火氣。”
王黼深以爲然。
就在這個時候,官家出現了。
“衆愛卿,有事啓奏,無事退朝。”站在官家旁邊的樑師成大聲道。
其他人面面相覷,太學生們的呼喊之聲在金鑾殿內也聽的清清楚楚,這能叫沒事嗎?
不過樑師成臉皮厚,也肯定經過了官家的默許,大殿內居然短暫的沉默了片刻。
王黼擡頭,和樑師成對視一眼,發現了樑師成眼中並沒有什麼恐懼之色,不由得心中大定。
六賊之中,童貫和樑師成都是宦官。
不過不同的是童貫志大才疏,一直想插手軍務,所以對內宮之事並不熱衷。
樑師成纔是那個和官家走的最近的人。
自從官家親政之後,樑師成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現在已經是檢校太殿。
凡御書號令皆出其手,並且他找人仿照官家的筆跡僞造聖旨,因此權勢日盛,貪污受賄,賣官鬻職等無惡不作,被人稱之爲“隱相”。
認真說來,六賊固然是以蔡京爲首。但是蔡京爲相,雖然世人頗爲不恥,可他執政期間,大宋的國庫畢竟還是日漸充盈的。
而樑師成卻是典型的蛀蟲,只進不出,和蔡京相比危害更大,民間風評也更差。
不過也正因爲樑師成是宦官,所以在很多方面,他比起蔡京更有優勢。
這個時候,已經有御使出列秉奏太學生遊行之事。
官家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到底有什麼想法。
官家開口:“衆愛卿有何意見?”
這個時候,樑師成給王黼去了一個眼色。
想到蔡京剛纔對自己的提示,又看到了樑師成的鼓勵,王黼已經明白了自己該怎麼做。
“啓稟官家,臣有話要說。”
官家臉上露出了笑容,“愛卿請講。”
看到官家對自己笑了,王黼就更自以爲得計了。
“依臣看來,這些太學生們目無君上,絲毫不顧及朝政安穩,乃是大不敬之舉。念他們尚且年幼,姑且不追究罪責。命官兵將其驅逐回太學,責令太學老師嚴加管教便可。” щщщ.Tтká n.C○
能站在殿裡的讀書人,很少有白癡。
不過這一刻,他們看向王黼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白癡。
到底不是寒窗苦讀走正道上來的,王黼的能力和這些人精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相反,他的智力倒是和官家很配。
果然,官家很高興的道:“愛卿老成謀國之言,這些太學生要是有愛卿的覺悟,朕也就不用這麼操心了。”
很多文官都擦了一把汗。
這一對白癡,真是讓他們無語。
太學生們都把宮門圍住了,官家現在就兩個選擇,要麼直接認慫,要麼強力鎮壓。
可是現在,官家採取的最愚蠢的選擇——和稀泥。
顯然,官家也不敢把這些太學生下獄,那他就不止是昏君了,還會被認爲是暴君。
可是他又不想放了高大全,所以就想把這些太學生趕走,息事寧人。
關鍵是,人家都打到你門口來了,怎麼可能會息事寧人。
這是典型的拿別人當白癡,其實自己纔是那個真正的白癡。
不過這些明白人也不說話,官家這一次挑釁的是全體文官的底線,也就是蔡京這種另有打算的和王黼這種不走正道的文官纔會站在對立面,其他文官都是選擇看好戲的。
既然王黼提出要驅逐太學生,那事情最後也交到了他手裡。
準確的說,是他和童貫兩人共同負責這件事情。
童貫是領兵的,能夠調動禁軍,官家也沒指望王黼能說服這些太學生,所以是做好了強制驅除的準備。
到了宮門外,看到黑壓壓的一羣人,王黼首先心涼了半截。
童貫的反應比他好很多,他中氣十足的喊道:“誰是學生領袖?出來說話。”
湯宇軒、南柯以及朱熹都站了出來。
這個時候,王黼不能再後退了。
他咳嗽了一聲,然後義正言辭道:“官家有旨,爾等煽動學生遊行,妄議朝政,罪大惡極。念爾等尚且年幼,勒令其回到太學閉門思過,散了吧。”
沒有人理會他。
王黼老臉一紅,惡狠狠道:“爾等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官家或許不會懲處所有人,但是幾個首惡,官家未必有這個善心。”
這就是威脅了。
朱熹率先冷笑道:“王大人,閒話少說,今天我們敢來,早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只要官家能夠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立刻就走。”
“什麼要求?”
朱熹沒有說話,只是側身,指了指身後的橫幅。
王黼頓時想要吐血。
橫幅上赫然寫着:
“外爭國權,內懲國賊”
“放高博士出獄”
“官家下罪己詔”
哪一項,都是他不能答應的。
“爾等是要抗旨不尊嗎?”王黼沉下臉來。
朱熹還沒開口,南柯就給王黼下了定義:“狗賊。”
“狗賊……”
“狗賊……”
“狗賊……”
成千上萬的人一起大喊狗賊,這種聲勢,是王黼先前從未見到過的,當即就被嚇得臉色蒼白。
“反了,反了,給我驅逐他們。”王黼尖叫道。
童貫有手一揮,禁軍涌出,開始推搡學生。
大亂,就此開始。
湯宇軒看的目眥欲裂,整個人跳到高處大喊:“爾等對金人處處退讓,簽訂各種不平等條約,卻對我等忠貞愛國之士如此咄咄逼人,果然是奸佞當道,國將不國。”
“外爭國權,內除國賊。”
“不給我等一個說法,今日太學全體便死在宮門之前。”
“我看誰敢動手?”
沒有太學生退縮,即便他們面對的是禁軍。
青春,從來不懂何爲畏懼。
他們懂的,只有正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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