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酒肆青樓,到處都有議論這件事的聲音。
總的來說,民間的風評是一面倒,大多都是可憐高大全。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高俅完全是被官家打擊報復的,受到了高大全的池魚之殃。
而官家這一次的行爲,確實有些不要臉了。
不過官家位高權重,在江南州至高無上。
他鐵了心不要臉,別人還真沒有辦法。
從目前來看,高大全似乎也沒有辦法。
樓外樓。
這裡的消費不是一般人能承受起的,也因此,樓外樓的客人非富即貴。
這樣的人,消息渠道自然也比平常人多。
他們議論的,已經接近事實的真相了。
“官家這是逼高衙內表態,而且還讓高衙內當着那麼多人的面。”
“你們想的太簡單了,我三表哥在宮裡當值,他告訴我,官家還有意讓高衙內在李姑娘面前出醜呢。”
這人此話一出,旁邊的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官家非要讓李姑娘陪同一起前往牢房,說到底官家也是一個男人啊。”
“你們別說,我真是佩服高衙內,連官家的女人都敢搶。”
“誰說不是呢,整個江南州就找不到比高衙內更有膽量的人了。”
來樓外樓喝花酒的,自然都不是什麼道學君子。
不過這些人尋花作樂,和高大全一比,那檔次就顯得很低了。
他們每個人都對李師師垂涎三尺,但是礙於官家的存在,誰都不敢真的付諸行動。
高大全就是那個敢於付諸行動的勇士。
也因此,高大全贏得了很多人的崇拜。
“幾位聊的這麼熱鬧,不如加我一個?”
就在幾個人越聊越投機的時候,一道悅耳的聲音飄了過來。
正在說話的那哥們連連咳嗽,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
旁邊的公子哥也急忙正襟危坐。
他們經常來樓外樓,立刻意識到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李師師,樓外樓的花魁,也是樓外樓真正的執掌者。
同樣,也是挑起高大全和官家矛盾的根源。
她很好的詮釋了紅顏禍水這個詞。
“李姑娘說笑了,您這是去準備錄《新聞聯播》吧?”有人笑道。
此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距離新聞聯播開播還有一個小時,李師師正準備從樓外樓出發去江南電視臺。
李師師點頭笑道:“是啊,今天的《新聞聯播》,估計收視率會很高。”
周圍的人都發出一陣會意的笑聲。
平日裡李師師表現出來的性格還是很平易近人的,所以其他人對她倒是也沒有太過畏懼,有客人壯着膽子問道:“李姑娘,照你看來高衙內會作何選擇?”
聽到這哥們這麼問,很多人都精神一振,等着李師師的答案。
李師師眼珠一轉,輕笑道:“衙內啊,他是不怕官家的,不過爲了高太尉,他也有可能會屈服。最終的結果,我也不知道。”
“連李姑娘都沒有信心,看來衙內這次是真的要屈服了。”有人嘆氣道。
隨後,整個樓外樓的氣氛都有些沉寂。
一直以來,李師師都被認爲是官家的女人。
現在總算有一個男人敢站出來打破這種潛規則,但是他很快就受到了反噬。
對於其他男人來說,得不到李師師不重要,但是他們也不想看着李師師就這樣被官家霸佔。
可是現在,他們看不到希望。
李師師也沒有多說,出門就上了車。
在樓外樓還在高談闊論的時候,開封府衙前,已經佈滿了太學生。
這一次他們倒不是遊行,而是大多數太學生經過理智的分析過後,認爲這一次高大全基本就是屈服的結局。
所以他們是來接高大全的。
他們想要安慰高大全,告訴高大全雖然他低頭了,但是他們依然佩服他。
爲了自己父親向別人低頭,不丟人。
“只是可惜了高博士的一腔熱血。”湯宇軒神色有些不忿。
他最看不得這種不平之事,而且向來有話直說。
即便這一次矛盾是對官家的,湯宇軒也照說不誤。
不過這一次,附和湯宇軒的人很多。
南柯輕嘆一聲:“沒辦法,官家手中的權力太大了。這還是官家不是權術高手,如果換成一個政治手段嫺熟的皇帝,現在高博士只怕已經被玩死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我們可以反抗,卻也要明白反抗是不一定有結果的。”朱熹幽幽道。
這一次,朱熹也來了。
他認定高大全會出獄,也會在官家面前低頭,但是他絲毫不敢在高大全面前拿大。
就算高大全槓不過官家,朱熹也不認爲自己還有和高大全爲敵的資格。
他這一次來,就是爲了求得高大全的原諒。
他們在等,很多人都在等。
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們期待的人很快就出現了。
李師師從江南電視臺而來,身後帶着攝像。
與她同行的人正是李邦彥。
“來了來了。”
“李姑娘到了。”
“師師姑娘,我永遠支持你。”
好吧,太學裡面也有很多李師師的粉絲。
李師師向太學生們招手,又引起了一陣歡呼聲。
走到這些太學生面前,李師師還沒有說話,李邦彥卻突然開口了:“你們三個可以一起進去。”
他手指的三人,正是湯宇軒、南柯和朱熹。
很顯然,這一次事情過後,這三人作爲學生領袖也名聲大震,至少已經被李邦彥記在心裡了。
他們最開始還沒想明白李邦彥爲什麼這麼好說話了,等他們看到李邦彥趾高氣揚的神情,才明白過來,他之所以這樣,是想讓他們見證高大全最丟人的那一幕。
文人不是最以風骨爲榮嗎?他要做的,就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打碎高大全的傲骨。
如果能夠在這三個最崇拜高大全的人面前做到的話,那就更好了。
想明白了李邦彥的惡毒念頭,湯宇軒直接怒罵道:“閹狗。”
李邦彥面色一沉,直接甩袖離開,不過走之前還是留下一句話:“想看的就進來。”
湯宇軒幾人面面相覷,這個時候李師師輕啓朱脣:“進去吧,看到你們,衙內想來也會開心的。”
聽到李師師這樣說,湯宇軒他們三人也就點點頭,跟在了李師師後面。
開封府裡,趙構自然早就在等着他們了。
現在他是開封府尹,這件事情於情於理他都躲不掉。
不過他也沒有過多廢話,甚至沒有在這件事情上表露自己的傾向。
從內心裡,他是偏向高大全的,趙構是個聰明人,絕對不想當亡國之君。
但是正因爲趙構是聰明人,所以他更明白,自己絕對不能得罪官家。
所以官家吩咐他的事情,他都照做。
但是他也盡力交好高大全。
直到官家一道聖旨下來,他沒辦法了,纔給高大全換了一個正常的牢房。
看到後面跟着李師師的攝像,趙構的臉色有些不好。
他已經能夠想象,當《新聞聯播》中出現高大全牢房中的畫面之後,會有多少人罵他。
他心中其實也想罵人,罵官家是一個蠢貨。
爲了報復高大全,官家顯然已經放棄了智商。
既然你想私下裡給高大全穿小鞋,那就別派攝像機來啊。
現在這麼多攝像機對着,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高大全受苦了。
可想而知,世人會更加心疼高大全,官家這樣做只會更加做低自己。
正常人都應該能想到這件事情,但是吃醋的男人是沒有智商的,而圍繞在官家身邊的人,或者礙於官家的地位,或者礙於自己的私心,沒有人提醒官家。
所以,當攝像機將高大全牢房裡的陰暗畫面傳到《新聞聯播》上的時候,萬千百姓都抹了一把眼淚。
“他們居然如此對待高衙內。”
“官家這是迫害文人啊。”
“太子呢?不是說太子和高衙內關係不錯嗎?”
有人已經在罵娘了。
但是在牢房裡的人聽不到。
李邦彥也是一個蠢貨,看到高大全所在的陰暗潮溼的牢房環境,他滿意的點點頭,對高大全道:“高大全,官家仁慈,恕你無罪,只要你肯在攝像機前承認自己錯誤,就可以出獄了。”
這一刻,很多人都在盯着高大全。
大家都知道,朝廷已經將高俅罷官的消息告訴高大全了,現在只是做一個樣子,目的就是爲了折辱高大全。
讓他認錯,他有什麼錯?
很多人都很心疼。
但是高大全卻是憤怒。
看來上一次《皇帝的新裝》還是罵的不夠狠啊。
讓我認錯?
罷免高俅的官職,拿親情壓我?
只要服個軟,就能當上太學的校長?
高大全冷笑,真當他還是那個任由別人欺負的不入流演員嗎?
高大全懶得廢話,現在攝像機在直播拍攝,他也不想浪費過多的時間。
雙手用力,高大全從衣服上扯下一塊白布,同時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他這是要幹什麼?”
“血書啊,高衙內要寫血書。”
一看高大全這個動作,很多人都激動了。
李邦彥一愣,他不明白高大全爲什麼還這麼硬氣。
可是高大全卻沒有給他解答,反而在奮筆疾書:
爲人進出的門緊鎖着,
爲狗爬出的洞敞開着,
一個聲音高叫着:
爬出來呵,給爾自由!
我渴望自由,
但也深深的知道,
人的身軀哪能從狗洞裡爬出!
我只能期待着,
有一天,
地下的烈火衝騰,
把這活棺材和我一齊燒掉,
我應該在烈火和熱血中得到永生!
《囚歌》面世,字字泣血。
現場鴉雀無聲。
只有攝像機的閃光燈在不斷的操作,銘記住了這一偉大的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