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兒?”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對黑暗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帶着輕微的喘息,聽起來有些蒼白,有些壓抑,似乎這聲音的主人正忍受着某種痛楚。
過得片刻,另一個聲音回道,“我沒事,你呢?”
“我也沒事。”
“騙人!你身上好多血,你傷的很重……”
那聲音說着說着忽然嚶嚶哭泣起來。
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深埋地底的慕容復和陳圓圓,此刻二人的處境可謂糟糕到了極點,被壓在兩塊巨石的夾縫中,幾乎沒有活動空間,這還是其次,最關鍵的是以這夾縫中的些許殘存空氣,最多一炷香他們就會面臨缺氧問題。
慕容復苦笑一聲,連忙安慰道,“別哭,你聽我說,現在我教你龜息功,或許我們兩能夠多活一點兒時間。”
“龜息功?可我……我一點兒武功也不會呀,能學嗎?”陳圓圓止住哭聲問道。
“肯定能,這龜息功很簡單,只要學會就能像烏龜一樣,很久才呼吸一次,對我們現在的處境大有幫助。”
慕容復語氣頗爲輕鬆的解釋道,實際上龜息功一點都不簡單,它跟縮骨功屬於同一類型的武功,非但需要深厚的內力做基礎,還需要常年累月的鍛鍊方見成效,豈是一時半會兒能學會的。
陳圓圓沉默了下,卻沒有立刻同意,而是問道,“那你的傷怎麼辦?”
“都是些皮外傷,不礙事,只要解決了空氣問題,咱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真的?”陳圓圓不由燃起了些許希望。
慕容復點點頭,“我騙過你嗎?”
“騙過,剛纔你還……”陳圓圓說着說着突然沒了聲音,雖然看不清她的臉,卻不難感受到有股羞意正瀰漫開來。
黑暗中,慕容復老臉微微發燙,故作不知的問道,“剛纔怎麼了?”
陳圓圓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忽然反應過來他瞧不見,又嗔道,“你還裝傻,真當我不知道你先前乾的好事麼?”
“我幹了什麼好事?”或許這裡真的太黑了點,慕容復臉皮也是前所未有的厚。
“哼,不知道就算了,不是要教我龜息功麼,還不快點。”陳圓圓嗔怪道。
她現在就像一個小姑娘,語態嬌羞忸怩,又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幽怨,已完全沒了先前的惱怒和氣憤,不知是方纔慕容復竭力護她周全感動了她,還是此刻身臨絕境,心境有了什麼變化的原因。
慕容復心中暗想,或許只要再加把火二人就能發生點什麼,可惜現在的情況實在不允許他這麼做,龜息功雖然難練,但只要練了,總歸能夠延緩呼吸,爲二人多爭取一些時間。
另外他的傷勢波及骨頭,必須儘快運轉洗髓經療傷,否則就算有再多的空氣,他也活不了多久。
……
且不說地底的二人如何設法活命,外界卻因爲吳應熊派兵炸燬自家後院引起了軒然大波,真定城中已是雞飛狗跳,謠言滿天飛,百姓們還以爲是朝廷的大軍打過來了,紛紛驚恐不已。
而總督府的大小官員、軍隊、僕役,同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是一陣騷亂,最後還是吳應熊下令發佈公告穩定人心,情況纔有所好轉。
此刻,總督府大廳,吳應熊高坐上首,臉上充斥着一種病態的紅暈,到現在他的心跳還難以平復,下方坐着吳之榮和另外一個身穿鎧甲的將官。
過得半晌,將官開口道,“世子,爲了對付一個人搞這麼大陣仗,還搭上王妃,是不是……”
“住口!”吳應熊忽然爆喝一聲打斷了他,“我警告你們兩個,今日之事誰也不許泄露出去,尤其王妃,她沒有來過總督府,更不是死在我手上的,明白麼?誰若說出去半個字,你們兩個都得人頭落地!”
“是!”二人聞言眼底均閃過一絲異樣,嘴上恭聲答道。
吳應熊似乎也看出了二人口不對心,臉上浮現一絲陰冷的笑容,“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不怕告訴你們,王妃她對我父王來說確實非常重要,幾乎已經成了他一生的執念,如果叫他知道王妃被殺,哪怕我是他親生兒子也難逃一死,你們都參與了此事,能逃過麼?”
此言一出,二人齊齊變了臉色,他們事先可不知道這一點,還以爲那陳圓圓已經不得寵了,否則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將她與慕容復一併炸死的。
吳應熊哈哈一笑,又說道,“當然,你們也不必太過擔心,只要守住這個秘密一段時間,等父王奪下滿清江山,到時我自有辦法解決,保證萬無一失。”
事到如今,二人還能說什麼,不管情不情願都上了賊船,想下船已經晚了,只能苦笑着點點頭。
“好了,你們下去吧,記住我的話,另外府中那些人有口風不緊的,及早處理掉,這可關係到你們的身家性命,半點大意不得!”
“下官(末將)曉得。”二人齊聲應了一句,起身退出大廳。
二人走後,吳應熊臉色轉瞬變得陰冷無比,桀桀笑道,“慕容復死了,還差一個建寧公主,哼,等着吧,遲早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
總督府外某個隱蔽的角落中,雙兒將最後一隻信鴿放飛,望着天空喃喃道,“鴿子啊鴿子,你們可要飛快點,相公的性命就全靠你們了……”
說完又忍不住垂淚,她那雙黝黑明亮的大眼睛已經哭得腫了起來,變得黯淡無光。
離開總督府後,她立刻使用李莫愁備下的信鴿傳信,召集山東、直隸等數省之地的慕容家人馬,然後又去信金蛇營、沐王府,請一干反清勢力前來幫忙。
哭了一會兒,她抹去眼淚,“無論如何我也要將總督府翻過來,活要見人,死要……呸呸呸,相公纔不會死,一定不會的!”
……
時間過得快還是慢,總是相對而言,對於那些正在尋歡作樂之人,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可對於深處絕境、感受着死亡一點一點靠近的人來說,那就是一種煎熬,此刻地底深處的陳圓圓便是如此。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黑暗中,陳圓圓聲音微弱的問道,這是她第三十九次問這個問題了。
“應該酉時了。”慕容復的聲音沒有絲毫不耐,他知道,在這黑暗、陰冷的地底,不多與她說話,會把她逼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