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機自離了大秦咸陽城,一個長空印結出,已然回到了西牛賀洲,落於方寸山三星洞之中。
待他穩住身形,只聽得庭院之內,隱隱有喧囂聲傳來,一眼看去,頓時訝然。
只見一衆弟子圍着孫悟空,其中一弟子羨慕道:“悟空你是那世修來的緣法?前日師父拊耳低言傳與你的躲三災變化之法,可都會麼?”
悟空笑道:“不瞞諸兄長說,一則是師父傳授,二來也是我晝夜殷勤,那幾般兒都會了。”
又有人笑道:“趁此良時,你試演演讓我等看看。”
悟空聞言,抖搜精神,賣弄手段道:“衆師兄請出個題目,要我變化甚麼?”
大衆道:“就變棵松樹罷。”
悟空捻着訣,念動咒語,搖身一變,就變做一棵松樹。
大衆見了鼓掌呀呀大笑,都道:“好猴兒!好猴兒!”不覺的嚷鬧驚動了祖師。
祖師顯出身形,問道:“是何人在此喧譁?”
大衆聞呼,慌忙檢束整衣向前,悟空也現了本相,雜在叢中道:“啓上尊師,我等在此會講,更無外姓喧譁。”
祖師怒喝道:“你等大呼小叫,全不像個修行的體段!修行的人,口開神氣散,舌動是非生。如何在此嚷笑?”
大衆道:“不敢瞞師父,適才孫悟空演變化耍子,教他變棵松樹,果然是棵松樹,弟子們俱稱揚喝采,故高聲驚冒尊師,望乞恕罪。”
祖師道:“你等起去。”又道:“悟空過來!我問你弄甚麼精神,變甚麼松樹?這個工夫可好在人前賣弄?假如你見別人有不要求他?別人見你有必然求你。你若畏禍卻要傳他,若不傳他必然加害:你之性命又不可保。”
悟空叩道:“只望師父恕罪!”
祖師道:“我也不罪你,但只是你去吧。”
悟空聞此言滿眼墮淚道:“師父教我往那裡去?”
祖師道:“你從那裡來,便從那裡去就是了。”
悟空頓然醒悟道:“我自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來的。”
祖師道:“你快回去。全你性命,若在此間,斷然不可!”
悟空領罪:“上告尊師,我也離家有幾年矣。雖是回顧舊日兒孫,但念師父厚恩未報不敢去。”
祖師道:“那裡甚麼恩義?你只是不惹禍不牽帶我就罷了!”
悟空見沒奈何,正欲拜辭,與衆相別,卻一雙猴眼瞥去。正好見着了玄天機的身形,不由又急又喜,一個跟頭翻過來,落到玄天機身前,道:“大哥,你與祖師交好,快替我勸勸祖師,不要讓我離去!”
說話着,猴子已然泫然涕下,渾然沒有了先前嬉鬧之時的精神氣。
玄天機望着眼前場景。微微一怔。這不是孫悟空學藝有成,被菩提老祖趕下山的場景麼,他來的,真是湊巧!
先前試驗長空印,趕上了天庭與大秦的惡戰,自己等待時機出手,在衆仙面前出了一次大風頭,刷了一次聲望,如今趕過來,卻又遇到了這幕經典場景。真讓他不知說什麼好。
從原著知曉,菩提老祖這次是下定了決心,不會讓猴子留在此處,即便他開口也沒用。不過,看着猴子悽悽慘慘的樣子,玄天機終究決定還是開口一次。
不料,就在玄天機出聲勸說之前,菩提老祖已然淡淡道:“你去吧,這裡……不留你!”
“道友……”玄天機微微嘆一口氣。幽幽道。
“道友不用多說,我意已決!”老祖面色決然,阻住了玄天機即將要說的話,轉而看向孫悟空,冷喝道:“你這去定生不良,憑你怎麼惹禍行兇,卻不許說是我的徒弟。你說出半個字來,我就知之,把你這猢猻剝皮銼骨,將神魂貶在九幽之處,教你萬劫不得翻身!”
悟空急忙道:“決不敢提起師父一字,只說是我自家會的便罷。”
孫悟空叩首三回,意興闌珊地起身,拜別了同門師兄,就要離去。
玄天機突然道了聲:“悟空!”
孫悟空聞言,止住身形,望向玄天機。
“你先在此稍後片刻,我與你家祖師說一會兒話!”
孫悟空哦了一聲,也沒去深思玄天機話中深層意思,無精打采地在洞府之中晃悠。
“道友可是要離去?”菩提老祖望着玄天機,白髮飄飄,慢條斯理道。
“道友,不也是麼!”玄天機反問道。
菩提老祖聞言,眼中精光閃過,隨即輕輕一嘆,道:“我弟子衆多,唯有悟空最得我喜歡,只是他性情愛動,不願安分,必闖出是非來,還望道友能夠好生照顧一二!”
“悟空是我的兄弟,道友不說,我也會照拂一二!”玄天機笑道。“卻不知道友有何打算!”
他卻是想起原著之中,菩提老祖自此之後,再也不見了蹤跡,微微有些好奇!
“悟空雖然頑皮,但也是我最傑出的弟子,他出師之後,我再也不會收弟子了!”菩提老祖望着神情抑抑的小猴子,感慨道。“到時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或浪跡紅塵,或與諸道友論道,圖個逍遙自在!”
“哦!”玄天機輕咦了一聲,隨即有些恍然,不由點了點頭。
有了最好的徒弟,再收徒,的確沒了什麼意思。與其對着一羣蠢笨不可雕的弟子生氣,還不如獨自一人,遊歷世間。
這樣一位大能,若是不想人找到他,別人就找不到他!
所以,自此之後,再也不見了菩提老祖的傳聞!
而他的弟子,則成了齊天大聖,闖下了赫赫威名。
理順了諸多思緒,玄天機深吸一口氣,笑道:“如此,道友再見!”
話語罷,他便離開了三星洞,尋找到孫悟空。
孫悟空本無聊等待着,卻等到了玄天機,不由有些欣喜,抓耳撓腮道:“大哥,這是怎麼回事,祖師原諒我了嗎?”
玄天機一笑,道:“菩提道友又怎會因區區小事而生氣,他知道你性子野,待不住,所以尋了一件事將你趕了出去,至於大哥我麼,不放心小弟你,特來與你一番回去!”
孫悟空本是個機靈的猴子,一點就透,頓時恍然,朝着西方拜了三拜,方纔起身,面上也有了笑容,道:“大哥,祖師對我的好,我一直記在心裡,不過……大哥說不放心小弟我,怕是小瞧了我吧!”
玄天機聽得有趣,這猴子自以爲學了些真本事,變得自信無比,還對他的話產生了懷疑,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看來,得教教小弟怎麼做人!
玄天機嘴角抹出一縷笑容,道:“不如我們來比比?”
猴子聞言,眼中大放光芒,喜道:“好好好!怎麼比?”
“我們以兄弟相稱,自是不能傷了和氣,就比速度如何,看誰先到花果山!”
孫悟空聞言,嘻嘻笑道:“好,就比速度!這次大哥可是要輸給我了!”
話語罷,他捻着訣,丟個連扯,縱起筋斗雲,已然消失不見。
玄天機微笑一聲,一手虛空印,一手長空印,一瞬數萬裡,悄無聲息。
待猴子一個時辰後氣喘吁吁到來花果山之時,玄天機已然等了良久,百無聊賴地倚在一顆樹上,與孫悟空打着招呼。
猴子看到玄天機的時候,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腦袋不停地搖着,道:“不應該啊,這不應該!”
“小弟,如果你不服的話,我們再來做一個遊戲,試試如何?”玄天機躺在一棵樹上,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笑了起來。
孫悟空嚇了一跳,渾身一冷,卻是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心,甕聲甕氣道:“大哥說吧!”
玄天機伸出五根光滑如玉的手掌,道:“如果你能從我的手掌中跳出來,大哥我也會佩服你一次!”
孫悟空頓時嘻嘻笑了起來,一本正經道:“大哥,你也知道,我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你的手掌那麼小,可是要輸給我了!”
玄天機笑而不語,等待着孫悟空往裡跳!
孫猴子嘀咕了一聲,終於跳了進去。
然後,他看到了一片大陸。
一個筋斗翻出,又一個筋斗翻出。
一連翻出十幾個筋斗,美猴王方纔得意洋洋,叫道:“現在應該跳出來了吧!”
他擡頭看天,天上一輪明月,大到極點,遮住半邊天空!
目光四望,遠方五根肉紅柱子,直插雲霄。
孫悟空頓時冷汗津津,敢情他居然沒跳出對方的手掌心,當即是又羞又急,大吼一聲,施展出法相天地,乃是一頭頂天立地的大猿,渾身散發着一股股讓人窒息的兇慄殘暴氣息。
他伸手一抓,往天上的明月抓去,似乎要將這惱人的東西抓個粉碎,撕做十瓣!
不料,無論他如何用力,身形變得如何巨大,那輪明月,卻永遠看得見,摸不着!
許久,這頭暴猿恢復了身形,氣喘吁吁。
玄天機將手一彈,孫悟空落到了地上,滿臉地不可思議。
“這算是買個教訓吧!”玄天機心中想道。“別人的手掌,可不能隨意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