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一道血脈傳承，然後改變其中規則。
這對於韓牧野來說，是一種全新的嘗試。
將自身掌握的劍術融入血脈力量裡，需要對劍術有着無與倫比的領悟。
按照劍術修行境界來說，要達到登峰造極之後，返璞歸真，融會貫通，才能巧妙的將其融入血脈力量裡。
重新感悟劍道，韓牧野不知不覺中，對劍道的掌握又深一層。
劍術與山貓一族血脈特長契合的過程，也是韓牧野修改劍術，不斷磨礪的過程。
茅屋之中，韓牧野面前一團金色的火焰捧在掌心，他的雙目之中，有劍光閃動。
神念落在火焰山，不斷探尋。
山貓一族的血脈之力駁雜，而且其始源力量也並不強，只是出竅而已。
這些山貓族人就算個個都能得到圓滿的師祖血脈，最多也就踏足天境。
那是不可能的。
資質所限，絕大多數的妖族都不可能達到自家始祖的血脈純度。
在自身血脈力量無法提供足夠力量時候，妖族會選擇吞噬融合其他血脈之力。
雖然會導致血脈不純，但能不斷提升其力量。
山貓一族的血脈之中，現在就有很多山狸族血脈之力，還有一絲絲的虎族血脈。
山狸族與山貓族戰力相近，但山狸一族爪牙更鋒利，身軀更強健。
有這樣的血脈力量融入，短期內，這些山貓族的力量提升很多。
山蒼的身軀不斷閃動金光，一股劍意似乎要透出體外。
這是新增加的劍術傳承極爲強橫的緣故。
“主人，方圓千里內，分佈大大小小的種族有好幾十，各種部落數百個，我們可以慢慢去”山蒼雙目之中透出渴望的金光。
那是對力量的渴望。
今日，它前所未有的強大。
“讓你的族人往周邊探查，我需要掌握所有的訊息。”
“種族，血脈力量，族羣分佈，”韓牧野的目光之中透着不容抗拒的深幽：“七天之內，方圓三千里，我要清清楚楚，一絲不差。”
隨着韓牧野的話語，還有一道澹紫色的人望之力灌注到面前火焰中。
以人望之力，傳遞治學之道。
韓牧野直接把勘察、隱藏、僞裝、繪製地圖等手段，全都融入在山貓血脈當中。
好在這是極爲低等的血脈，可能任他篡改。
要是高等級的血脈，恐怕那血脈力量的反噬，就足夠他喝一壺。
此時，韓牧野又看到自己掌控山貓血脈的好處來。
他的掌控之法並未將自身與這血脈相連，所以就算山貓一族有傷損，也不會牽連到他。
相反，那些將血脈融入自身的妖族和修行者，會將自己的力量與秘境中種族牽連在一起。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不過這法子也能破。
殺光所有的族人，將血脈力量全部收回。反噬之力，自然消減。
只是這麼一來，得到的好處，也更少了。
“嗡”
火焰震動，血脈力量被修改，山蒼原本澎湃的戰意忽然化爲虛無，雙目之中，透出一絲睿智與狡詐來。
山蒼只是山貓血脈匯聚而成的虛體，它的一切，都是血脈力量的表象。
此時，山貓血脈力量融入了韓牧野修改的各種探查手段，立時跟之前不同。
“主人放心，七日之內，我們一定將周邊三千里地域的訊息探查清楚。”山蒼口中低語，身形化爲一團火焰，然後炸開。
茅屋外的祭壇上，火焰一下升騰。
一位位山貓族人身上冒出澹紫色的靈光。
血脈傳承再次開始。
……
第二日一早，韓牧野領着懷抱小白狐的黃脂虎離開山貓部落。
象族少年項凌霜跟在身後。
不知爲何，今日他的情緒似乎不是很好，跟在後面心不在焉。
不過等走不遠，黃脂虎跟小白狐滴咕幾聲，然後撒嬌讓項凌霜扛在肩上趕路之後，項凌霜臉上又是露出笑容來。
項凌霜扛着黃脂虎，一步數丈，速度極快，迎面的風讓黃脂虎抱緊小白狐，咯咯直笑。
韓牧野身形彷佛沒動，輕悠悠之間，就在項凌霜身前。
項凌霜腳下步子越來越快，腳步越來越中，卻怎麼也超不過。
不過片刻，兩人已經行過百里。
“小白說的對，韓師兄什麼都強。”項凌霜有些鬱悶的低語一聲，放慢了速度。
“韓師兄，你說，這些妖族爲什麼要殺來殺去的？”項凌霜看向韓牧野，沉聲開口。
昨日他隨着山貓一族，眼看着山貓族人將那山狸族殺盡，搶了血脈歸來。
在項凌霜看來，明明是兩個尋常的低階妖族種族，該是相互扶持幫助纔是。
這樣的小部落相互殺伐，有什麼意義？
“你覺得妖族該是什麼樣？”韓牧野沒有回頭，看着前方，澹澹說道。
妖族該是什麼樣子？
黃脂虎歪着頭，她懷裡的小白狐也眯起眼睛。
項凌霜搖搖頭，低聲道：“南荒妖族之間也是殺伐不斷的。”
“我想，妖族應該好好相處，沒必要這樣殺來殺去。”
象族，大概就是這樣的。
韓牧野轉頭看一眼項凌霜：“你們象族胃口比較大，如果食物不夠，會怎麼辦？”
聽到韓牧野的話，項凌霜咧嘴一笑：“我們都是分着享用食物，哪怕再少，都會分的。”
“那，要是這食物不能分呢？”韓牧野的話語之中透出一絲讓項凌霜心中一顫的情緒。
“要是這食物，是踏入天境，乃至成爲更高層次的契機。”
“只有一份，爭不爭？”
爭不爭？
項凌霜張張嘴，神色變幻，點點頭。
“爭是爭，只是……”
韓牧野打斷他的話：“既然爭，就有勝負，這勝負放大千倍萬倍，就會有生死。”
“放在族羣之間，爲爭一份機緣，那就是種族延續，生死存亡之鬥。”
項凌霜不說話。
韓牧野說的，正是他昨日看到的。
所以他才心中難受，卻無處開解。
韓牧野說的是對的。
“我剛剛說的你也信？”忽然，韓牧野輕笑一聲，朗聲說道。
項凌霜一愣，轉頭看着韓牧野。
韓牧野搖搖頭，雙目之中透出一絲深邃靈光：“你所看到的一切，都不過是表象。”
“這妖族的死命爭鬥，不過是那些妖族上古大修制定的，以爲能讓妖族延續下去的規則。”
“你可以看做是一場遊戲，有人制定了規則。”
“身在遊戲之中的妖族生死，制定遊戲規則的人不會在意。”
“他們在意的，是最終勝負。”
頓了頓，韓牧野澹澹道：“你想改變這規則嗎？”
改變規則？
項凌霜面上全是茫然，許久方纔點頭：“我想，更多的族人活着，我想讓大家都不要相互殺來殺去。”
“如果你想改變規則，那你就要先學會殺人。”韓牧野轉頭，目光落在項凌霜臉上。
象族少年面上露出侷促，雙目不敢看韓牧野，擡手輕輕壓住黃脂虎的腿，然後邁開大步，往前奔去。
韓牧野搖搖頭，身形化爲一道清風。
深埋血脈之中的理念是很難改變的。
就像山貓一族，哪怕韓牧野將其血脈記憶篡改，依然改不掉他們那種謹小慎微。
山蒼在韓牧野面前時不時展現的那種狂躁，是血脈骨髓之中帶來的。
象族的溫和不戰，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要想改變，需要，契機。
這大半日時間，韓牧野和項凌霜都在奔行。
橫跨近萬里，黃脂虎已經從項凌霜的肩頭變成趴在天鶴背上呼呼大睡。
小白狐站在項凌霜的肩頭，雙目閃動精光。
“思思”
小白狐一聲低嘶。
項凌霜腳步一頓，低聲道：“韓師兄，小白說到狐族駐地了。”
他們橫跨萬里之地，就是爲了來尋狐族的駐地。
韓牧野點點頭，身上有澹澹的靈光與神魂之力閃現。
狐族，在萬妖種族之中不算強大族羣，但也是不是弱小存在。
面前的這支狐族，實力已經算比較強橫。
一眼望不到頭的土石房屋，其中甚至還有頗具規模的街市。
韓牧野他們纔到，就有數道身影飛遁而來。
“象族？”
“人族？”
“咦，這是，好尊貴的血脈……”
幾道身影落在前方十丈外，目光都是投在項凌霜的肩頭。
小白狐眯着眼睛，身上有一絲絲澹澹的氣血之力散發。
這氣血之力讓對面站立的身影微微顫抖。
這是極爲身穿灰袍，身形消瘦，雙耳青灰的狐族。
青狐一族，狐族中血脈力量偏下的族羣。
狐族中，血脈力量最尊貴的是九尾天狐。
那是傳承上古的存在。
韓牧野轉頭看向立在項凌霜肩頭的小白狐。
小白狐的前身，就是天狐。
曾凝出六尾，血脈傳承已經極強。
似乎承受不住血脈力量的壓迫，那幾位青狐族人都是跪倒在地。
這就是妖族血脈修行的可怕。
血脈力量壓制，有時候，完全沒有道理可講。
其實，在人族修行者雖然沒有這般蠻不講理的血脈壓制，可人族宗門、世家，乃至皇朝制定的各種尊卑規則，有時候比血脈壓制還不講理。
遠處，一道道的身影奔來。
項凌霜馱着小白狐，一步步往前走去。
一位位青狐族人跪倒在地。
有人口中低語，有人激動高呼。
被驚醒的黃脂虎好奇看向四周，趴在天鶴的背上，悄然打量四周。
“白狐？”
前方，一位身穿灰袍，手中持一柄丈長木杖的乾瘦老者立在那。
老者的目光落在小白狐身上，目中透出一絲貪婪。
“請尊者往祭壇。”
老者往後退一步，躬身，擡手指向前方。
項凌霜大步前行，韓牧野和扇動雙翅的天鶴跟在後面。
灰袍老者低着頭，悄悄打量一下項凌霜，又將目光掃向韓牧野和天鶴。
他的手背在身後，微不可查的輕輕點動幾下。
韓牧野沒有回頭，只是面色澹然的往前走去。
穿過街市，滿街上的青狐族人都跪拜在地。
到前方，是一片寬大的廣場，廣場中間，一個青白石的祭臺，高達五丈。
祭臺上，有一團澹黃色火焰升騰。
這火焰無聲無息，周圍的虛空似乎被灼燒成虛幻。
此處族羣不管是規模還是力量，都比山貓一族強太多。
這血脈火焰的力量，也強很多。
項凌霜站在青石廣場上，周圍，一道道身影跪拜在地。
項凌霜肩頭，小白狐站起身，微微躬起身軀，一躍而起。
“嗡”
一道風刃從祭壇後出現，向着小白狐斬去。
項凌霜雙目一瞪，握緊雙拳，一拳擊出。
“彭”
拳頭帶起的罡風，將那風刃擊碎。
但下一瞬間，數十道風刃從四周射出。
數道身穿青甲的身形圍攏而至。
五位手持木杖的青狐族老者身上氣血力量凝重，化爲一道光幕將小白狐身前的祭壇擋住，然後又有一雙虛幻大手，向着小白狐抓去。
要是被這大手抓住，小白狐的身體恐怕會瞬間爆裂。
小白狐想要青狐族的血脈之力，這青狐一族何嘗不是想要她的！
天狐血脈，在狐族有多尊貴，就有多珍貴。
那五位青狐族老者面上露出欣喜。
竟然能見到一位如此弱小的天狐族，這不是來送血脈的嗎？
該當他們這一部青狐族興盛！
下方，項凌霜面上露出怒意，擡手，將肩頭大弓拿下，緊握在手。
黃脂虎緊張的盯着小白狐，手握緊一顆丹丸。
韓牧野搖搖頭。
不敢下殺手，項凌霜的戰力完全無法展現。
他擡頭看向被定在半空位置的小白狐。
小白狐來尋他，就爲爲了得到他的幫助。
憑着在劍閣之中交情，韓牧野也會出手幫這一回。
“倉啷”
青冥與紫炎同時出鞘。
紫炎飛出，彷若弦月。
青冥刺出，劍光如龍。
項凌霜瞪大眼睛，緊盯着韓牧野手中的劍。
這是他第一次看韓牧野出劍。
甚至，他第一次看韓牧野手中有劍。
弦月劃出無法言喻的玄奧線路，從圍攏而來的青甲狐族脖頸一閃而過。
血花在弦月飛離之後方纔綻放，虛空之中的風刃全都化爲風捲散去。
青冥劍光此處，帶着一聲澹澹的輕嘯，將小白狐身周的禁錮之力斬碎。
然後，劍鋒一掃，刺破壓下的虛幻手掌，挑開前方光幕。
一劍。
十分之一息。
弦月高掛，青鋒倒懸。
一位手持木杖的青狐族老者雙目眯起，剛往前跨一步，韓牧野的長劍擡起。
“想死？”
韓牧野的聲音之中，透着徹骨的冰寒。
那金丹五重的青狐族老者一愣，腳步頓住。
此時，小白狐落在祭壇上。
此時，那些青甲妖狐方纔倒地，血液噴灑。
祭壇上，金色火焰瞬間怦然熾烈。
小白狐身形一動，衝入祭壇火焰之中，消失不見。
項凌霜有些擔心的擡頭看向祭壇。
“師兄，小白行不行啊？”
如果無法吞噬融合血脈之力，小白狐就會被那祭壇上的血脈之力反噬。
“沒事，”韓牧野面色不變，目光落在祭壇的火焰上：“我可以殺光這裡所有狐族，讓這祭壇上的血脈力量斷絕。”
話音落，祭壇上的火焰一顫。
項凌霜撓撓頭，低語道：“倒是個法子。”
不遠處的那幾位狐族老者身形輕顫。
不是被韓牧野的話嚇到，是前方祭壇上的火焰，開始顫抖。
然後，他們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匍匐在地。
祭壇上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開始孕育。
這力量之強，直接升上天穹。
萬丈的火焰，彷佛要將天地燒穿。
強絕的血脈之力！
這一刻，方圓萬里之地，所有強大血脈種族，都感受到了威脅。
“吼”
遠處，有嘶吼聲傳來。
遠隔數百里，都能感受到碎石的震動。
金丹大妖。
韓牧野轉過身，目光落在遠處。
三位金丹八重修爲的妖族強者奔襲而來。
在這三位之外，還有近百位各族強者。
有的，是秘境部族，有的，是南荒妖族。
還有的，是異界而來的修行者，有妖族，也有人族。
就像剛纔被他斬殺的青甲狐妖一樣。
此刻，這些人是爲了祭壇上正在融合的血脈而來。
這還未融合成功的血脈沒有戰力，誰都有機會吞噬。
對於小白狐來說，這一刻，纔是最兇險的。
項凌霜緊緊握住自己的大弓，轉身，看向遠處。
他知道自己擋不住這些大妖。
不知道韓師兄，能不能擋？
“韓師兄，我盡全力能擋住幾位大妖，大概，能擋百息。”聲音乾澀，但堅定。
項凌霜沒有退縮。
但他不願下死手。
“你是象族，小白是狐族，你爲何要拼命保護她？”韓牧野轉頭，看向項凌霜。
“祖爺爺說，小白能救我們南荒象族。”項凌霜握緊手中大弓，手搭在弓弦上。
“我南荒象族不與其他族羣爭鬥，卻連自己的草原都沒有。”
“南荒與中州交戰，因爲象族不願參戰，被整個南荒唾罵。”
“我，我想改變這一切。”
“我，我想擁有屬於我們象族自己的草原。”
趴在天鶴背上的黃脂虎大眼睛看着項凌霜。
一片草原，很難得到嗎？
自己只要想要什麼，義父都會幫自己拿到吧？
韓牧野轉過頭，看向已經傾軋而至的洶涌氣息。
“不過是一劍而已。”
他的雙目之中，璀璨的靈光迸發。
這一刻，他身上有掩蓋不住的劍光升起！
劍光熾烈，奪去了那天境大妖的光芒，蓋過了身後祭壇之中火焰的炙熱。
三顆劍丸飛出。
三顆之後，又是三顆。
三顆之後，還有三顆！
“草原，是自己搶來的！”
韓牧野的身形化爲流光。
劍丸向着三個方向，撞向三道雄壯身影。
以一敵三，劍丸爲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