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一笑,如回赫連煦一般回道:“皇姐過獎了,比之皇姐,能夠讓駙馬癡迷不悔來說,我這點小手段,根本不足掛齒!”
她此話一出,在場衆人皆都臉色丕變!
就連阮寒兒,都以爲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先皇在世,一共有兩男一女三個子女。
身爲長公主,赫連嬡生就金枝玉葉,自小囂張跋扈慣了,別人見她都要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臉色說話,生怕惹她不悅!
可端木暄此刻,竟然絲毫無懼她的身份,更拿着自己和她做着比較!
這,赫連嬡不氣纔怪!
思及此,阮寒兒微微側目。
果然,此刻的赫連嬡杏眼怒睜,嬌豔的臉上更是陰鬱的厲害。
冷冷的,視線仍舊停留在端木暄的肚子上,她不怒反笑:“你是仗着有了倚仗,所以纔不把本宮放在眼裡麼?”
端木暄知道。
一直以來,赫連嬡對她的態度都不算好。
在安陽的時候,赫連嬡更是與她打開天窗說亮話。
讓她知道,她之所以對她態度不好,完全是因爲姬無憂的緣故。
偏見,從來最難改變!
是以,既是赫連嬡打心底裡不喜歡她,她也便不再說些冠冕堂皇的話。
淺淺的笑着,她不看赫連嬡,而是眼簾低垂的道:“有句話,我曾對王爺說過……我與人相處,不會去看對方身份爲何,是否爲達官顯貴,只看那人對我是不是真心。”
一語落,眸華輕擡,她的視線,在空中與赫連嬡的視線相交。
“你……”
被她的反應,氣的愈發憤怒,赫連嬡冷道:“端木暄,你最好記住,無論你在如何得寵,於阿煦來說,只不過一個女人而已,素來,女人如衣服,說扔就能扔。但本宮不然,本宮是他的皇姐,是大楚王朝的長公主,與他一般流着皇室最高貴的血液!”
“是啊,女人如衣服!”
憶起逃亡那夜,赫連煦曾經說過這句話,端木暄無不諷刺的笑笑,復又問着赫連嬡:“既是如此,長公主殿下這麼高貴的人,又何必跟我這件衣服斤斤計較?!”
她的話,以自損,來損人。
其中揶揄的成份居多,聽上去是自損了自己,實則是在損赫連嬡小氣。
在安陽的時候,赫連嬡早已見識過端木暄的伶牙俐齒。
今日此行,她本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
怎奈此刻聽了端木暄的話,仍是心下一梗!
深吸口氣,她滿面怒容,沒好氣的道:“你知道就好!”
“暄兒知道了,多些皇姐賜教!”
微微一哂,端木暄轉過身去,由迎霜扶着,準備向裡走去。
見狀,擡眸睨着臉色不善的赫連嬡,榮昌連忙插嘴:“今日一路舟車勞頓,想必長公主殿下也累了,您看這天寒地凍的,還請殿下移步……”
“本宮還想在這陌雲軒多待片刻,看看它與其它各院,有什麼不同的。”
語氣冰冷,赫連嬡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聞言,臉色一肅,端木暄復又轉過身來。
不待她出聲,只聽迎霜接話道:“陌雲軒裡,尚還未曾打掃,只怕不方便長公主殿下此刻留下……”
她的話,只說到這裡。
雖不是明明白白的說出拒絕探望四個字。
不過,迎霜相信。
剩下的話,即便她不曾出口,長公主也該是清楚的。
“你算什麼東西,這裡有你說話的份麼?”直到此時,赫連嬡才眉頭一皺,開始仔細打量起迎霜來。
在端木暄和赫連煦逃亡安陽的時候,迎霜便是在的。
對她,赫連嬡自然有印象。
不過,這並不代表,迎霜此刻可以插嘴。
聞言,迎霜扶着端木暄的手微微一緊!
眉梢輕挑,端木暄的視線輕飄飄的自長公主頭上掃過,而後看向榮昌:“我這裡邋遢,莫要髒了皇姐的衣裳。”
聽到端木暄的話,赫連嬡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邊上的榮昌則有些頭疼的閉了閉眼。
長公主不好惹,他們家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她這是讓他想法子將長公主請走啊!
心下叫苦不迭,他求救似的看向阮寒兒。
阮寒兒一開始便是跟着長公主一起來的,但從開始到現在,一直一言不發,根本就抱着看戲的態度。
這會兒,能夠勸住長公主的,也唯有她了。
若是旁時,阮寒兒會裝作沒看到榮昌求救的目光,讓赫連嬡和端木暄死磕到底。
她也好報今日一摔之仇!
但方纔,在府門處,榮昌才幫過她……
黛眉微蹙,雖心有不甘,阮寒兒卻仍是輕笑了下,晃動着赫連嬡的手臂:“皇姐自安陽至此,一路上還未曾歇息,這會兒就先到我那裡去歇着吧!”
赫連嬡側目,看向阮寒兒。
附耳,在赫連嬡耳邊低語幾句。
阮寒兒眸中含笑,看了眼榮昌,以眼神相求:“皇姐走吧……”
“好了好了!”
對端木暄冷冷一哼,赫連嬡徑自與阮寒兒轉身離去。
看着她們離去,榮昌不由鬆了口氣。
低低的瞥着他,端木暄哂然一笑,轉身與迎霜向着前廳走去……
……
陌雲軒裡的東西,除了表面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其它的,依舊維持着端木暄離開時的樣子。
立身前廳之中,看着廳內熟悉的景物,端木暄心底不禁生出感慨!
伸手,輕輕拂過桌面,便見些許塵灰躍於指上。
輕彈了彈手指,端木暄有些悽然的看向迎霜。
“待會兒,我好生收拾一下,便會跟以前一樣的。”走上前來,拿東西將主位擦乾淨,迎霜扶着端木暄坐下。
“等翠竹回來,陌雲軒又會跟以前一樣了。”
感嘆聲中,見榮昌領着兩個婆子和兩個使喚丫頭進來,端木暄眉心微顰。
“奴婢們參見王妃!”
來到近前,幾人紛紛對她行禮。
顰起的眉心不曾舒展,端木暄以眼神詢問榮昌。
“這兩個婆子和兩個丫頭,都是府裡手腳比較俐落的,奴才想着王妃身子重,算算離臨盆的日子也不遠了,特意挑選了她們幾個過來伺候。”
“翠竹呢?”
隨意的打量幾人兩眼,端木暄再次看向榮昌。
早已料到端木暄會問起翠竹,榮昌面色平靜的回道:“自長寧開始,翠竹一直跟着王爺身側,伺候王爺的起居,王爺用翠竹丫頭用的順手,這會兒也就帶進宮了。”
聞言,端木暄緊蹙着的眉,微微上挑。
赫連煦用翠竹用的順手,那他這個大總管,還要來何用?
心下如此想着,端木暄的面色卻依舊如初。
就對榮昌擺了擺手,她淺淺說道:“府裡的事情多,你先去照應着。”
“這……”
看了迎霜一眼,榮昌面露遲疑之色!
潸然一笑,端木暄哂道:“怎麼,榮總管還有事?”
“沒有!”
微恭了恭身子,榮昌轉身離去。
看着榮昌離去的背影,端木暄無奈的輕輕搖頭!
她知道榮昌在擔心什麼!
只是皇城之中,到處都是赫連煦的勢力,如今她這副樣子,又能跑到哪裡去?
————
好一陣子不曾住人,陌雲軒裡,到處都是冷冷清清的。
窗外的雪,下的愈發大了。
屋裡面,丫頭婆子們,生火的生火,擦洗的擦洗,一副忙忙碌碌的景象。
重新回到寢室之中,端木暄的心情,略顯複雜,情緒難明。
屋裡,依舊是熟悉的擺設,只是,比之以前,少了一些人氣兒。
緩緩步入屋內,伸手,輕輕撫過屋子中央的貴妃榻,端木暄的思緒,彷彿回到了從前。
那個時候,她睡牀,赫連煦睡榻。
他的心裡,有一萬個不樂意……
時光輾轉間,他已然得了天下,只怕再也不會再來這裡了。
無奈而又苦澀的一嘆,端木暄轉過身來,緩步向着邊上的梳妝檯走去。
梳妝檯上,早已蒙上一層塵土。
凝着菱花銅鏡中的自己,端木暄感慨良多的微微一哂!
輕出口氣,她伸出手來,將小屜緩緩拉開……但是很快,便見她雙眼微睜,面露訝異之色。
小屜內,溶解面具的藥水還在。
卻早已不見太后所賜的玉佩,還有……她的斷髮!
“東西呢?”
眉梢輕擡,她的思緒,微微有些亂了。
是翠竹拿走了麼?
若是翠竹,倒也還好。
她怕就怕過去幾個月這裡無人居住,指不定讓人給順手牽羊了。
如果那樣,東西,只怕是找不回來了。
想到這裡,端木暄心下微沉,面色變得有些難看。
不過,想到自己的那綹頭髮,她又苦苦的笑了。
除了翠竹,誰會想着拿走她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