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這輩子,她寧願不爭。
只,如以往所打算的一般。
找一座世外桃源,跟孩子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
但是,身後的那個男人,卻終是不肯給她這樣的機會!
阮培忠是誰?
當朝左相!
一朝戰亂,到最後帝王換了,他卻仍可安然無恙。
由此,他的本事,便可窺見一斑!
此刻,在御書房內,等着她的,便是他了。
但她,若不想自己日後活在阮寒兒的陰霾之下,今日,便一定要贏!
哪怕,這個過程,尚需她舌戰羣臣……
……
見端木暄進來,御書房內的衆臣先是一愣,旋即臉色皆都微變!
“老臣阮培忠參見娘娘,給娘娘請安!”眸光一閃,阮培忠第一個對她恭身行禮。
早前,阮培忠並未與端木暄有過謀面。
不過,在昨日他便收到消息。
知道端木暄已然身懷六甲!
而,他還認得迎霜。
是以,此刻見迎霜攙扶着一名孕婦進來,自然而然,他便已然猜到,此女是誰了!
隨着他的出聲,在場衆人皆都緩過身來:“臣等參見娘娘,給娘娘請安!”
如今,端木暄尚未封位。
但她的身份就擺在哪裡,稱她爲娘娘,總不會有錯的。
“各位都平身吧!”
淡淡的,睨了阮培忠一眼,端木暄脣畔含笑。
“謝娘娘!”
……
“皇上此刻被太后留在初霞宮裡議事,稍後便道,特命本宮過來與諸位大人言語一聲!”待到衆人平身時,端木暄已然行至御案邊側,在奴才們剛剛搬來的椅子上落座。
一語落地,衆人皆都相視身邊之人,卻無人出聲造次。
視線,輕飄飄的掃過房內衆人,端木暄的視線,最後停駐在阮培忠身上:“左相大人!”
“老臣在!”
阮培忠上前。
輕輕一笑,頗有一國之母的風範。
端木暄感慨嘆道:“皇上能夠成就帝業,左相一門勞苦功高啊!”
面色沉穩,阮培忠回道:“身爲臣子,老臣甘爲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聞言,端木暄哂然一笑!
這隻老狐狸!
想必,當年在對赫連颺表決心的時候,也該如此言語過。
不過還好,他臉皮夠厚,所以說出死而後已這句話的時候,永遠都那麼冠冕堂皇!
“本宮聽說,今日你等聚在此處,是爲了商議立後一事?”
擡手,接過迎霜奉上的新茶,端木暄臉上,淺笑盈盈,笑意,卻不及眸中。
擡眸,暗地裡瞧了端木暄一眼,阮培忠回道:“如今天下大定,皇上既已定下登基大典之日,合着便該選在那日,冊立皇后!”
皇上去而不返,此刻端木暄卻出現在此。
他,已然料到她要問及此事。
但,今日,他敢站在這裡,必是做足了完全的準備!
“哦?!”
輕哦一聲,輕掀茶蓋,端木暄用蓋子一下,一下的,划着漂浮在茶水上的茶梗:“就不知衆位大人心裡,可有合適人選?”
她此問一出,便有大臣上前。
此人,乃是禮部侍郎,掌守宮廷門戶,名喚王一航。
只見他微一躬身,便道:“左相大人的嫡女,恭謹謙德,嫁入王府多年,最得皇上寵愛。微臣覺得,若論母儀天下,她是不二人選!”
“好一個不二人選!”
啪的一聲脆響傳來!
端木暄手裡的茶蓋,用力的蓋在茶杯上。
眸華輕擡,對上王一航的雙眸,端木暄微蹙着眉,眸中厲色閃過:“你身居何職?”
心下一陣驚跳!
王一航面色微窘,避開她的視線:“回娘娘的話,微臣官居禮部侍郎!”
“虧你任職禮部,掌管宮廷門戶儀禮,此刻竟當着本宮的面,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啪的一聲,又是重重的,端木暄將茶杯砸在御案上。
雙眸如炬,她死死的盯着王一航,語氣如夾雜着冰暴一般冰冷道:“本宮問你,本宮是何身份?”
“娘娘是皇上的……皇上的……”
額際,早已冷汗涔涔。
面對端木暄的厲聲責問,王一航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本宮來替你回答如何?”
冷冷的,掃了阮培忠一眼,端木暄不看王一航,而是睥睨衆臣:“在皇上尚是昶王之時,本宮是他的正妻,如今皇上登基在即,按照祖宗禮法,正妻爲後,本宮立後有據!若左相之女是不二人選,那麼……你們打算將本宮如何處置?!”
聞言,衆人皆都噤若寒蟬。
一時間,御書房內的氣氛,陷入凝滯!
靜謐的讓人發慌!
“娘娘此言差矣!”
須臾,不見有人出聲,阮培忠猶不死心,親自開口道:“娘娘過去,雖是皇上的正妻,但……卻不能爲後!”
“左相何出此言?”雙眸一斂,端木暄目光冷冽,語氣堅決的問道:“左相的女兒,身爲側妃,都可爲後,爲何本宮堂堂的正妻,卻不能爲後?!”
“娘娘和小女不一樣!”
無畏擡眸,阮培忠對上她的眸子,眸中閃過一絲陰霾:“小女雖是側室,但自閨中出閣,便只嫁與了王爺,但娘娘不同。據老臣所知,娘娘嫁入王府時,並未與王爺交拜天地,加之娘娘過去是齊王的廢后……是以,老臣覺得,立後人選,當重新斟酌!”
“齊王之廢后,何以立爲皇上之新後!”
“是啊!”
……
阮培忠話音一落,立刻便有朝中文人紛紛應聲。
沒有拜堂!
齊王廢后!
阮培忠的話,句句屬實。
對端木暄而言,這兩句話,就如同一把刀般,狠狠的插在她的心口。
是她心底裡永遠的痛,也是莫大的恥辱!
聽了阮培忠的如此言語,就連身處偏房裡的赫連煦,都因氣極而握緊了拳頭。
心下,忍不住爲她心疼。
赫連煦擡步,便要進入御書房。
榮昌見狀,連忙出聲:“皇上輕三思!”
回眸,望着身後的榮昌,赫連煦面色晦暗,眸中怒海洶涌。
過去的事情,若一定說錯。
錯在他和赫連颺,而並非端木暄。
如她所說,她是整件事情裡,最大的受害者。
可此刻,他卻任她在御書房內,經受如此大的侮辱。
瞥見赫連煦眸底的情愫與心疼,榮昌眸色堅定的說道:“娘娘不會因爲這些就倒下的!”
果然,如榮昌所言。
面對阮培忠如此深揭傷疤,端木暄不但未怒,反倒撲哧一笑!
婉約如銀鈴般的笑聲淺淺溢出,她微仰着頭,將眼裡的霧氣逼回。
見狀,屋內衆人,皆都面露疑惑。
廢后爲妃!
出嫁時未曾拜堂?!
此刻,左相接連搬出端木暄的這些不堪過往。
合着她也該無話可說了。
試問,天下之大,有哪個女子,可以經受的住如此言語?
但她……居然在笑!!!
這讓他們,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左相!”
終是止住笑意,端木暄凝向阮培忠,“本宮問你,當初齊王尚還在位之時,封本宮爲後,可有錄入宗譜?”
被她如此一問,阮培忠頓時啞口無言!
立後,乃是一國重事!
但凡被立爲皇后的女子,皆都會被錄入大楚宗譜!
當時,赫連颺卻有下旨立端木暄爲後。
但整件事情,不過是他羞辱赫連煦的一種手段!
是以,端木暄的名字,根本不可能錄入宗譜!
“未曾!”見他不答,端木暄自問自答。
哂然一笑,她接着說道:“如若對此事你尚有疑問,本宮許你,去查查皇室宗譜!”
“老臣失言……”
垂首,微微躬身,阮培忠臉色多變。
“禮部侍郎!”
輕喚出聲,端木暄視線,再次調轉到王一航身上。
此刻,王一航早已噤口不言。
卻沒想到,端木暄又想起了他!
心下輕顫,他躬身應道:“微臣在!”
“本宮問你,依着大楚禮度,皇上親自指婚,可一定需要拜堂!”
在這一刻,端木暄開始慶幸,赫連颺是主動禪位。
因爲他是主動禪位,並非是被赫連煦推翻的朝廷,所以,他在位時所下達的一切命令,直到此時,也是作數的。
誠然,赫連煦和她的親事,仍是奉旨成婚!
“回稟娘娘,只要有皇上的旨意在,即便不曾拜堂,仍被大楚律法視作夫妻!”回完話,王一航微微側目,偷偷瞟了阮培忠一眼。
“左相,你可還有話說?”
輕輕的,迎向阮培忠的視線,端木暄哂然一問。
“老臣……”
眉頭緊鎖,阮培忠面色雖十分難看,卻還是微微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