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因他的動作,而輕輕晃動。
端木暄的心底,辨不出是酸澀,還是苦痛。
那個時候的他,竟然不想要皇位,只願與她長相廝守!!!
可這些,他卻從不曾與她說過。
眸華閃爍着,她凝視着赫連煦,脣瓣輕顫着問道:“皇上可跟惜兒說過,那塊玉佩的意義?”
她明知,他沒有說過,卻仍是如此問了。
“朕只是告訴她,朕若走了,她可以持玉佩來宮中尋朕!”停下手裡的動作,赫連煦彷彿陷入自己過去之中,無法自拔:“其實,朕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讓她進京!”
聞言,端木暄心下一窒!
並未發現她的異樣。
赫連煦悠悠一笑,笑的悽然:“朕本打算,回京之後,對母后表明心意,待卸去朝中重擔之後,再回安陽去找她!”
故事,聽到這裡,端木暄的脣畔,不禁浮起一抹冷笑。
從來,她都以爲,他早已忘了她。
卻不知,他的心,竟是如此細膩。
細膩到,他爲了她,可以放棄江山……
“可朕再回安陽的時候,一切已不復存在!”微仰着頭,赫連煦的脣邊,泛起一抹苦澀的笑:“一場屠戮,一把大火,將司徒家燒的一乾二淨!”
此刻,赫連煦仍能清晰感覺到,當他回到安陽,站在司徒家族廢址之上的淒涼心痛!
他想不到,那日海棠花下,她對他顧盼一笑,竟成了他們之間的永別。
一場大火,帶走了他的惜兒。
他恨!
恨沒有帶她走!
也恨自己到底沒有將自己的心意悉數告訴她!
可……無論他願與不願,她都再也不回來了。
“這,不能怪你!”
輕輕的,伸出手來,端木暄撫上赫連煦的剛毅的側臉。
苦澀而又無奈的一嘆!
她微撇着脣道:“天,尚有不測風雲,人,自也有旦夕禍福。一切,要怪只怪,司徒家惹上了不該惹的麻煩,這才遭了賊人惦記!”
往事,已然成煙。
心裡的痛,也終將會被時間沖淡。
有些事情,既是無法改變,便最好不要去想。
就像她一般。
此刻,對於父母,她心裡有的,只是想念和不捨。
“麻煩?!”
脣角處的笑,忽而變得冷冽,赫連煦的聲音,也跟着驀然變沉:“司徒家惹上最大的麻煩,便是當初救了朕!”
九
聞赫連煦此言,端木暄如遭雷擊!
心下,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怔怔的,半晌兒之後,她才找回自己已然無比艱澀的聲音:“皇上此言何意?”
心底一澀,赫連煦的眉心,緊緊皺起:“他們……全是因朕而死的。”
“是因爲皇上?!”
微顰了下眉心,端木暄只覺自己渾身泛起冷意。
此刻,端木暄的心底,多麼希望,能夠得到他否定的答案。
但,事實本就是殘酷的。
只見他深吸口氣,面色陰霾道:“皇兄,本是要殺朕的。”
“赫連颺……”
眉心,顰的極緊,吶吶的,端木暄心下鈍痛。
可即便如此,她的眸子裡,卻平靜的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
聲音裡,蘊着濃濃的哀傷,赫連煦啞聲說道:“在安陽追殺朕的人,是皇兄所派,後來他們查到是惜兒救了朕,那時,他們……以爲朕還沒有離開司徒府邸,便派人誅殺了司徒家大大小小几十口……”
說出這番話,赫連煦的眸底,滿是自責和愧疚。
雖事隔多年,但再次提起,赫連煦額際的青筋,仍舊因怒火而緊繃着。
這個秘密,一直被埋藏在他的內心深處。
他自從不曾對任何人提及。
但今日,不知爲何,他想全部告訴端木暄。
也許,只因爲,他是真的,想對她敞開了心裡的那扇門!
“原來……是他麼?”
爲什麼會是他?!
怔怔的,宛若沒有生命的布娃娃,端木暄側過身軀,斜睇了眼立身於恩澤殿外,隨時準備傳召的迎霜。
當年,官府明明貼出告示。
言明司徒家滅門,是因生意往來,遭了其他商家的妒忌,這才遭了無妄之災。
在那個時候,告示上明明說了。
兇手,已然伏法!
可,爲何,他卻跟她說,這一切,都是赫連颺所爲!
思緒百轉千回,端木暄不禁冷哂一笑。
是啊,赫連颺是誰?
是皇親國戚!
是當朝皇子!
他想讓官府說什麼,官府自然會說什麼!
念及此,端木暄脣邊,漸漸的,揚起一抹極具諷刺的輕笑。
“暄兒?!”見她神情不對,赫連煦略顯緊張的問道:“可是哪裡不舒服?”
垂眸,望着眼前的他。
端木暄原本撫在他臉上的手,驟然去勢,進而無力垂落。
“臣妾沒事!”
有些牽強的扯動了下脣角,將自己的手,不着痕跡的置於身後,端木暄輕聲問着:“皇上是如何知道,滅了司徒一門的是齊王?可有證據?”
面色驀然低沉,赫連煦眸色一寒,“惜兒死了,朕怎會容她去的不明不白?!那時候的安陽知府,是個宵小之人,在朕的威逼之下,他終是說了實話!”
當年,在他知道真相的時候。
他都快瘋了!
可,當他再回京城之時,赫連颺早已貴爲帝尊。
是以,他在心中立誓,他一定要把皇位從赫連颺手裡奪回來,一定要爲惜兒報仇!
當然這些,他並未對端木暄言明。
聽完他的話,端木暄乾澀一笑。
她,怎會沒事?!
倘若,方纔他的表白,讓她欣喜雀躍。
那麼,此刻,她則被事實的真相,推向了黑暗無邊的深淵!
時至六年,此刻,她才知道,司徒一門滅門的真相!
一切的起因,只因當初她不聽父兄勸阻,執意救了他!
是她!
是她的執拗,害死了自己的全家!
恍然之間,她的眼前,仿若回到了那一日。
那時,他伏身山坳之中。
而她,則一臉執拗和堅持,一定要救他!
即便,他的父親,和她的哥哥,皆都說他來歷不明。
她卻仍舊要救他!
直至最後,她父兄無奈,只得差人將他架上馬車。
原來……
一切,都是因爲她!
所以,司徒一家纔會遭了滅門之災。
心,痛的彷彿要裂開一般。
腦海中,那夜火光沖天的景象一閃而過。
端木暄的耳邊,放佛聽到了周圍淒厲的嘶喊聲,和源源不斷的哀嚎。
“惜兒,快逃!”
當身形健碩的黑衣人衝着自己舉起屠刀之時,她的母親,拼死撲來,擋去了黑衣人毅然下落,足以要了她性命的一刀!
一時間,她的心裡,涌上各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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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愧疚自責,有心痛不捨,有……太多太多對家人的思念!
垂眸,看着眼前的赫連煦,端木暄忽然之間,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惜兒已經死了,但婉若長得跟她極像,朕對婉若,說不上喜歡,只是心疼。”沒有發現端木暄的異樣,赫連煦巋然一嘆,軒拉起她的手,聲音略顯低啞:“朕所認識的端木暄,蕙質蘭心,大度從容,在這深宮之中,一定可以容下某個角落裡,藏着朕對惜兒的一份虧欠吧!”
他,並非濫~情之人。
他對仇婉若好,無非是想彌補自己對司徒珍惜的虧欠。
人,就是這樣。
即便他知道,仇婉若不是司徒珍惜,卻仍是從南陵將她帶了回來。
他相信,他的感受,端木暄一定能夠體諒!
卻不知,此時,知道了事情真相的端木暄,正是心力交瘁時。
心裡,似是有什麼東西,堵得難受。
費力的深吸一口氣,端木暄眉頭微蹙着,伸手想要撫上自己的胸口。
口中,腥甜之氣上涌。
她的手,尚來不及撫上胸口,便見一抹妖冶的殷紅,自她的檀口中噴涌而出!
“噗……”
周邊,瀰漫起溫熱的血腥氣。
端木暄的血,如春日細雨一般,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而後飄落在赫連煦的發冠之間。
“暄兒!”
心下大驚,短暫的怔愣之後,赫連煦驟然起身。
淚水,不知何時,已然模糊了自己的眼。
看不清赫連煦英俊的模樣,只對他悽然一笑,端木暄蓄着淚水的眼簾,緩緩垂落。
伸手,接住端木暄軟下來的身子,見她雙目緊瞌,已然昏迷不醒,赫連煦心下一緊,沉聲對殿外喊道:“傳太醫!”
聞聲,迎霜連忙進門。
一見端木暄的昏迷不醒的樣子,她神情一變,旋即轉身飛奔而去。
進得太醫院,迎霜並未傳醫女,而是直接上前,拎着院正王太醫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