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餘這些,端木暄曾經過目過,自是知曉的。
就如今日,阮寒兒封爲玉妃,仇婉若爲惜嬪,這些都在名冊之內,端木暄自可神情安然的宣旨,繼而賜下寶冊。
但,此刻她手裡的這隻寶冊。
卻讓她覺得,心緒難平,重逾千鈞。
寶冊上赫然寫着——柳鶯,賜字華。
封位爲正一品,華貴妃!
賜住落霞宮。
這與她先前所知,雖只差一字,卻大是不同的。
要知道,從一品,與正一品,不但在品級上,有所不同。
其意義,也是大大不同的。
若論嫁入王府的時間,和家族對朝廷的貢獻。
無疑,阮寒兒是最該封后的。
但如今,端木暄身懷六甲,捨身救駕,穩坐後位,她也只得落得個妃位。
之餘她,爲何會心甘情願的接受玉妃之位。
只因,俗語有云,母憑子貴!
她只得等到懷上了皇上的龍嗣,方可名正言順的添上貴字,升入正一品!
但,此刻,柳鶯的封號,卻是正一品華貴妃!
單單這個貴字,便表明,她的腹中,該是已然有了皇上子嗣的。
念及此,端木暄伸手,動作極輕的,撫上自己的肚子。
感覺到胎兒的動作,她頓覺心中滋味難辨。
視線輕移,餘光掃過阮寒兒和仇婉若,端木暄靜看着垂首立於殿下的柳鶯,在心下,輕輕一嘆,她有些艱澀的閉了閉雙眼。
“你以爲隨便誰都能懷上朕的孩子麼?”
那日,赫連煦面色激怒的一句反問,此刻在她的腦海中回想。
久久不曾散去。
可今日,柳鶯卻被封爲了華貴妃。
這是否表明,柳鶯於他,並非隨便之人。
此刻,在她的心中,有無奈,有苦澀,卻也有更大的心傷。
身爲宮中女子,她本就不寄望赫連煦會獨寵她一人。
但……她想不明白,之餘這一切,爲何從始至終,赫連煦都不曾與她提過?
以至於此刻,她覺得這一切如此突然!
他是不信她麼?!
亦或是,還是有其他難言的苦衷?
這兩者,她寧願相信後者。
“皇后?!”
見端木暄拿着寶冊怔愣半晌兒,卻一直不曾言語,太后不禁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心神微震,自思緒中回神,端木暄轉頭看向太后。
見太后以下頷指向寶冊,她會意一笑,復又轉頭看向大殿。
“柳鶯妹妹!”
“臣妾在!”
輕應一聲,柳鶯款款而出,立身大殿之中。
微擡了擡手,將寶冊上移,端木暄看了眼身邊的迎霜。
視線,輕輕掃過寶冊,迎霜眉心輕皺。
不過即便如此,她仍是開口宣道:“柳氏鶯兒,溫良賢淑,賜華字,受封正一品,貴妃位,賜住落霞宮!”
迎霜此言一落,殿內一片譁然!
首先,第一個站出身來的,便是阮寒兒。
只見她上前一步,微揚起頭,一臉不快的對迎霜道:“你可是看錯了?是華妃,不是華貴妃!”
輕輕一笑,迎霜道:“回玉妃娘娘的話,奴婢眼神兒還可以,寶冊上寫的確實是華貴妃沒錯。”
“這怎麼可能?!”
眉頭大皺,阮寒兒一臉不置信的樣子。
“何爲可能,何爲不可能?”
冷冷的,睇了阮寒兒一眼,太后出聲說道:“鶯兒如今懷有皇上龍嗣,已然成孕兩個月,若你也能爲皇上懷上一兒半女,綿延子嗣,也可獲封貴妃位!”
聞言,阮寒兒面色一變。
連端木暄的心下,也是狠狠一窒!
心底,微微一哂,她的脣角處,亦揚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她猜的沒錯。
柳鶯,果然懷了赫連煦的孩子!
只是……兩個月麼?
兩個月前,赫連煦可是尚未進京的。
也是否表明,那個時候,柳鶯也是在軍中的?
邊上,阮寒兒面色蒼白,心下更是難受的厲害。
過去,在昶王府中,她受盡恩寵。
但如今,一日之間,端木暄爲後,就連柳鶯也懷了子嗣。
她們,皆都凌駕於她的身份之上。
這讓她,情何以堪?
“臣妾謝皇后恩典!”
就在此時,柳鶯已然跪下身來,對端木暄三拜三叩。
盈盈起身,她恭身上前,在端木暄面前高擡雙手。
手中寶冊好似燙手山芋一般,讓端木暄心中灼痛。
心下,微涼!
她的臉上,卻浮現出淡淡笑意。
緩緩的,她將寶冊放在柳鶯手裡,然後優雅收手。
微微擡眸,對端木暄溫婉一笑,柳鶯退至一側。
隨着柳鶯接過寶冊,後宮但凡有封位的幾人,皆都已然獲封。
滿意的點了點頭,太后復又轉頭看向端木暄:“如今後宮妃嬪凋落,依着哀家的意思,來年開春,便該準備選秀之事,也好早日爲皇上充盈後宮!”
再次側目,端木暄對着太后笑了笑:“一切,以太后的意思爲準!”
此時,並非她不想,便不會進行。
是以,她現在,選擇靜觀其變!
“好孩子,果真秀外慧中!”
對端木暄的大度連連點頭,太后喜笑顏開的對殿內衆人道:“這會兒子,但凡三品以上的官員女眷,皆已在鳳儀殿等候,那裡設有酒宴,你們都隨哀家一起,移步鳳儀殿,入席吧!”
今日,是端木暄正式被立爲皇后的日子。
自然,在鳳儀殿裡,也是設宴席的。
因接連征戰,國庫空虛,加之南方大災,今日的登基大典,雖辦的十分隆重,但用於慶賀立後的晚宴,卻依着端木暄的意思,一切從簡,只如平時家宴一般,在鳳儀殿大殿裡備了酒席。
待端木暄一行人,回到鳳儀殿時,賀宴便正是開始。
端坐於大殿之上,端木暄先受幾位宮嬪行禮朝賀,後得朝中官員女眷跪拜行禮。
待一切結束,酒席拉開,歌舞昇平。
眼下,皇上正在前朝處理政務。
雖是如此。
殿下的幾位華服女子,卻仍在跳着皇上最喜歡的凝裳舞。
視線,似是停在殿中的舞者身上,端木暄的心,卻總是無法平靜下來。
微微側目,她看向左下方正淺笑賞舞的柳鶯。
不得不說,柳鶯的五官,長的十分精緻。
她的美,雖不是那種讓人一眼看去便驚豔不已,卻讓人看着十分舒服。
想到迎霜和赫連煦都曾說過,她待人極好。
端木暄在心中,不禁輕輕一笑。
但凡待人極好者,要麼,是真的性情,要麼,便是最心機。
柳鶯在太后身邊多年,宮裡的事情,多少都會見到,學到。
是以,端木暄斷定,她會是後一種人。
似是感覺到她的目光,柳鶯轉過頭來,微微擡眸,與端木暄的視線,在半空中相交。
收回心神,迎着柳鶯淺笑的眸子,端木暄能做的,便只有輕輕的,回她一笑。
見狀,柳鶯亦微微頷首,一笑回之。
邊上,阮寒兒的臉色一直不好,倒是仇婉若,似是既來之則安之,面色平靜,一直悠閒的欣賞的歌舞。
同是一場賀宴,對有些人來說,是來欣賞歌舞的。
可,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說,連吃在嘴裡的東西,都如同嚼蠟!
午後,宴會終歇。
因即將臨盆,端木暄的身子,已然很沉。
待宴席一散,她便含笑與與太后辭別。
太后自然體諒她,並未多說什麼,只道是今日起的早,讓她多多休息。
臉上,掛着淺笑。
端木暄對太后微微施禮,帶着迎霜和翠竹,一起回了寢殿。
————
初入寢殿,端木暄臉上的笑,便已不復存在。
緩緩的,行至貴妃榻前落座,她輕擡雙腿,由着翠竹爲她脫去鳳靴。
伸手,支着下頷,斜倚貴妃榻上,端木暄微垂眸華,凝着翠竹:“你在軍中時,一直跟隨在皇上身邊,可曾見過華貴妃?”
拿着鳳靴的手,微微一頓,翠竹擡眸,對端木暄輕搖了搖頭。
“只玉妃娘娘到過,奴婢不曾見過華貴妃。”
今日,她亦是第一次見到柳鶯。
聞言,端木暄面露狐疑之色。
兩個月前,若柳鶯不曾到過軍中,此刻,她肚子裡的孩子,又是從何而來的?
心知端木暄在糾結什麼,迎霜爲她斟上一杯清茶,而後遞到她的面前:“奴婢知道娘娘在想什麼,若是依着奴婢的意思,此事到晚上的時候,您大可直接問了皇上。”
那夜,赫連煦說過的話,她言猶在耳。
人,有的時候,什麼都可以假裝。
唯獨愛情不可。
從那日聽了她的話後,赫連煦的神情和話語,她便不難知道,那個男人,與她的主子,是真心相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