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的,只是權衡整座後宮!
但!
如今,她死了。
而他,卻纔幡然悔悟!
什麼後宮,什麼權力,都及不上她在他身邊多留片刻!
可這一切,終究是不可能了。
只心中想到不可能三個字,他便頓覺心如刀絞!
殿門,吱呀一聲,自外推開。
殿外,寒風,夾雜着雪花,四下席捲。
一直在翌庭宮伺膳的宮女香兒,領着幾個小宮女,一路進殿。
屏息垂首,在赫連煦身前不遠處停下腳步,香兒恭聲道:“皇上,晚膳已然又溫過一次,您趁熱用些吧!”
“隔着吧!”
悶悶的,如是說了一聲,赫連煦擺了擺手,卻不見有任何要用膳的動作。
眉心輕蹙,香兒無奈,只得對身後的幾個小宮女揮了揮手,與衆人一起,恭立一側,靜靜的等着。
自到了晚膳時辰,她便帶着幾個宮女將晚膳端來了翌庭宮。
但,自始至終,赫連煦一直粒米未進。
她端來的膳食,早已涼透了幾回。
實在不得已,方纔,她只得有將晚膳端回了御膳房,溫過之後才又端了回來。
可,即便如此,皇上,卻仍舊沒有要用膳的意思。
此刻,她心裡雖急,卻又不敢拂了聖意。
無奈,只得繼續在邊上等着。
須臾,領命去調查鳳儀殿當值奴才的榮昌回返翌庭宮。
早前,榮昌在離開之時,赫連煦便靠坐在靈榻前。
此刻,待榮昌再次進門時,卻見他仍是如此。
見榮昌進來,香兒眸色一閃,不禁面露乞色的望向他!
不用問,榮昌也知此刻是何狀況。
心下一陣心疼,他,快步行至近前,而後噗通一聲歸落在地:“皇上,兩日裡,您一直不眠不休,粒米未進……奴才知您心中悲慼,但死者已矣,若皇后尚在,也定不想您如此糟蹋龍體……奴才求您了,您就勉強進些膳食吧!”
榮昌的話,說的情深意切,到最後,竟是雙眼一紅,直接落了淚。
視線,輕輕的掃過榮昌的淚眼,赫連煦雙眸灰暗,語氣中,透着幾許清冷:“朕讓你查的事情,你可查過了?”
見赫連煦如此,榮昌心下不禁一沉!
他知道,這次,他的主子,是真的傷了心的。
無奈,在心中悠悠一嘆,他深吸口氣,垂首回道:“那日,在鳳儀殿裡當差的奴才,皆都死於大火之中,最後見過娘娘,卻倖免於難的,只有太醫院的幾位醫女,還有……”
驀地,雙眸緊眯,赫連煦眸中神情晦暗不明:“還有誰?”
“還有……”微微擡眸,榮昌凝着赫連煦的神情,緩聲回道:“還有惜嬪娘娘!”
“仇婉若?!”
眉心緊皺了下,赫連煦心思微轉。
輕點了點頭,榮昌應道:“惜嬪娘娘身份尊貴,奴才不敢過問。”
在這深宮之中,等級制度何其森然。
於榮昌而言。
仇婉若是主,他只是僕。
此刻若沒有赫連煦的旨意,他是萬萬不可前去調查的。
榮昌心中在顧慮什麼,赫連煦自是明白的。
眸華輕斂,他看着近前的榮昌問道:“那幾個醫女,你可曾問過話了?”
“是!”
微微頷首,榮昌垂首回道:“那日在皇后娘娘誕下皇長子之後,那幾位醫女便奉王太醫的命令,退離了鳳儀殿……”話說到這裡,榮昌微微擡眸,瞥了眼赫連煦。
“然後呢?”
輕擡眸首,赫連煦對上榮昌的雙眼。
榮昌抿脣回道:“她們說,皇后娘娘當夜,確因臨盆,而引發血崩,在誕下皇長子之後,更是血流不止,即便太后娘娘親自喂她服下上品阿膠,也已回天乏術……”
聞言,赫連煦心底一痛,緩緩的瞌上雙眸。
他的惜兒,果真是死於難產麼?
是因爲,誕下皇子後,血流不止麼?
當年,在安陽時,他身負重傷,也曾血流不止。
那種血液一點一滴自身上流逝的感覺,冰冷的讓人發寒。
可後來卻是她!
是她,將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給了他重生的溫暖。
可是,當她血流不止時,他卻不在她的身邊。
在這深宮之中,竟沒有一個人,給她一絲溫暖,只任她那樣死去……
心中,頓時淒涼冰冷,赫連煦的眼角,再次浮現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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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他,卻終是忍不住,爲她心疼,爲她落淚!
深深的,吸了口氣,咬牙之間,復又睜開雙眼,他對榮昌命令道:“傳惜嬪!朕要親自與她問話!”
“喏!”
垂首應聲,榮昌起身向外,離開大殿。
從翌庭宮到煙華殿距離,是幾座後宮娘娘所居的宮廷之中最近的。
自榮昌領旨去傳仇婉若,到他帶着仇婉若抵達翌庭宮,一前一後,也不過才一刻鐘的功夫。
甫一入殿,仇婉若便在昏暗的燈光下,尋到了赫連煦的位置所在。
此刻,他仍舊維持着先前的姿勢。
獨自靠坐在靈榻之前,一副頹然模樣。
深吸口氣,她蓮步輕擡,緩緩上前:“嬪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早已知道。
端木暄於他的重要性。
此刻,見他如此,並不覺有多奇怪。
是以,從進殿,到行禮,她事事恭心,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模仿着此刻躺在靈榻上的那個人,從不曾有過半點疏失。
“此刻,朕問你的話,你必要如實回答,不可有半殿謊言!”幽幽的,凝睇着仇婉若,赫連煦的雙眸之中,不見以往那抹深沉的迷戀,有的,只是淡淡的清冷與疏離。
聞言,仇婉若心頭一顫。
但是,她的面上,卻絲毫不見緊張之色。
只見她輕點了點頭,便應了聲是!
面色冷沉,赫連煦輕聲問道:“朕聽聞,當夜,除卻那些醫女,最後一個離開皇后寢宮的人是你!”
“是!”
狠狠的,用力咬了下舌頭,仇婉若的眸中,瞬間浮上水霧。
“皇上該是知道的,過去在南陵時,恍惚曾是嬪妾的琴藝老師,嬪妾與娘娘,也算熟識。”依舊保持着福身的姿勢,眸華輕擡,她迎着赫連煦的視線,深深凝望:“那夜,嬪妾本身在病重,是皇后娘娘,特意命迎霜傳了王太醫,爲嬪妾瞧病,當時鳳儀殿當值的奴才,去嬪妾那裡去叫走了王太醫,嬪妾這才起身,前往鳳儀殿守着娘娘,爲娘娘祈福。”
淡淡的,別開視線,不再看仇婉若梨花帶雨的模樣,赫連煦緩緩開口:“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黛眉一顰,仇婉若身形一顫,跪落在前。
面上,瞬間清淚漣漣,仇婉若顫聲說道:“皇上請相信太后的話,娘娘那日,確實是難產血崩而歿的。”
眉梢,輕輕一擡,赫連煦的鷹眸之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
自靈榻前起身,他緩步來到仇婉若身前。
伸手,攫住她尖削細潤的下頷,他聲如鬼魅的問道:“那場火你可知是怎麼回事?”
仇婉若搖了搖頭,佯裝一臉狐疑之色。
“嬪妾離開鳳儀殿時,殿裡尚是好好,不曾起火。”爲了應證自己所言非虛,她補充說道:“那時嬪妾還遇到了劉姑姑,皇上若是還有疑問,問過劉姑姑便可知曉。”
“劉姑姑?!”
重複着仇婉若的話,赫連煦轉身凝着靈榻方向,心下不禁冷哂。
劉姑姑多年來一直跟隨在太后身側,太后說什麼,她自然也會說什麼。
“皇上?!”
見赫連煦半晌兒不語,仇婉若微蹙着眉。
“你先退下吧!”
不曾回頭去看,赫連煦擺了擺手,示意仇婉若先行退下。
脣角微彎,仇婉若垂首起身:“嬪妾告退!”
她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不差這一兩日!
待仇婉若離去之後,榮昌便復又進了大殿。
微轉過身,赫連煦對榮昌說道:“擺駕初霞宮!”
“喏!”
榮昌應聲之際,赫連煦已然自他身邊走過。
腳下一轉,他連忙跟了上去……
————
初霞宮,太后寢殿之中。
長公主梨花帶雨,哭的正凶。
側身靠坐在錦榻之上,太后的臉色,此刻亦是鬱郁而不得舒。
今日,赫連煦下旨,斷了赫連嬡的俸祿。
雖然,他並未明言,要將她貶爲庶民!
但兩者的結果,卻已是相差無幾。
加之他還有嚴令,赫連嬡自此,永生不得入京。
這便表明,除非太后親自離京相見,否則……她們母女,恐再無相見之日了。
“母后,以前的皇上,總是皇姐皇姐的跟在兒臣身邊叫着,可他……如今行事,卻爲何如此狠辣?!”擡手,拭去臉上的淚水,赫連嬡面色陰沉,不住的抽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