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王太醫來說。
他是醫者,只爲救人性命!
無論過程如何,如今端木暄的命保住了。
這,便是他想要的。
也是他該做的!
聽了王太醫的話,姬無憂久久無語。
直到許久之後,他才輕嘆一聲,緩緩問道:“你與她用了什麼藥?”
王太醫與端木暄用藥,是爲了她好。
他又豈能過分責備?!
既然,一切已成事實。
那麼,他此刻能做的,便是安排好端木暄的以後。
“忘情散!”
不曾對姬無憂有任何隱瞞,王太醫回道。
聞言,姬無憂眸華一斂!
這味藥,十分霸道,卻已失傳許久。
忘情散的藥效,會強制服藥之人,忘卻以前的感情。
他以前曾有過耳聞。
卻從未想過,王太醫竟會懂得配製此藥。
有些無奈的輕笑了下,王太醫道:“此藥,乃是老朽家門秘傳,過往的時候,因有人以此藥,禍害他人,故便不再配製。”
雙眸之中,閃過一抹釋然。
姬無憂微微頷首,再次問道:“服過此藥,可會半路恢復以往記憶?”
關於端木暄的事情,事無鉅細,他皆要問個清楚方可。
輕輕一笑,王太醫老眉深皺:“人之一生,奧妙無窮,據老朽家傳所記,有的人,服過此藥,終身不記前事。但,亦有少數幾人,因某些事情刺激,重新恢復記憶。”
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
此刻,端木暄服下忘情散。
雖然,她不記得以前的事情,卻也保住了自己的一條性命。
至於以後,她記起也好,不記得也罷。
那便,都是她的造化了。
聽了王太醫的話,姬無憂本就蹙着的眉心,不禁又蹙的更緊了些。
擡眸之間,見迎霜不知何時,竟站在王太醫身後,他不由哂然一笑。
有些事情,關心則亂。
就如現在,一遇到端木暄的問題,他便失去了平日靈敏的洞察力。
循着姬無憂的視線回頭,見迎霜站在自己身後,王太醫對她點了點頭,而後又對姬無憂拱手道:“老朽暫且告退!”
未曾多言,姬無憂脣角輕勾,目送他離去。
待王太醫一走,迎霜便快步上前。
擡眸,仰望着姬無憂,她直接出聲問道:“如今,姐姐如此狀況,侯爺打算怎麼做?”
姬無憂微微一笑,無奈嘆道:“王太醫先斬後奏,如今暄兒已然失憶,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本候能做的,只是將她照顧周全。”
眉心輕皺,迎霜追問道:“侯爺心中所想的,只是照顧姐姐周全麼?”
聞言,姬無憂溫文一笑,垂眸問着迎霜:“除此之外,你還打算讓本候做些什麼?”
“這個問題,侯爺大可問問自己的心!”說出此言,迎霜明顯感覺到姬無憂神色微變。
輕皺的眉心舒展開來,迎霜對他直言道:“以前,姐姐心裡有皇上,侯爺對姐姐的好,姐姐只能一一都記在心裡,之餘這些,迎霜也略知一二,彼時,有皇上在,姐姐不能對侯爺有所迴應,如今……姐姐忘記了皇上,忘卻看一切,正好萬事從頭開始。”
“你想讓本候趁人之危麼?”
睨了迎霜一眼,姬無憂淡淡一笑。
“在大楚皇宮中之中,處處充滿殺機,就如太后一樣,姐姐一直以爲,太后是真的對她好,可是到最後呢?”冷冷的,嗤笑一聲,迎霜繼續道:“太后對既對姐姐動了殺心的那一刻,她與皇上之間,便已然隔了萬丈溝壑!”
赫連煦會眼睜睜的看着端木暄找太后報仇麼?!
不會!!!
既是如此,如今端木暄既已然失去了記憶。
她便想着,何不讓過去的一切,都如過眼雲煙,隨風散去。
無論是端木暄對赫連煦的愛,亦或是她對太后的恨,都太過傷人。
此刻,端木暄歷盡兇險,九死一生!
在方纔,見端木暄忘記一切之時,她的心裡,般已然有了自己的決定!
那便是,今生今世,她都不會讓端木暄,再回大楚!
“暄兒是人,不是物件兒,如今她或許忘卻了過去,但若本候趁此與她有了什麼,若有朝一日,她恢復了記憶,你讓本候與她,該如何自處?”
迎霜的意思,姬無憂不是不明白。
只是,若他真的依着她的意思做了,不僅對端木暄不公平,對他也不公平!
在這個世上,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或許有些許許多多的無可奈何。
就如端木暄與赫連煦!
但!
於他來說。
他對端木暄的感情,是他心中,最美的一道風景。
十分純粹!
純粹到,在這其中,不禁一絲雜念!
他與她之間的事情。
日後,除非端木暄願意。
否則,他絕對不會強迫她做些什麼。
於她!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赫連煦已然傷她太深。
他不想,不能,也捨不得,再傷她分毫。
在迎霜眼裡,姬無憂一直都是謙謙君子。
毫無疑問,他是喜歡端木暄的。
但,即便喜歡。
過去在王府的時候。
他從來都恪守本份,只在暗處幫扶着她。
後來,到了南陵。
即便,他知道,端木暄肚子裡,懷着別人的孩子,卻仍是無微不至的,如孩子的父親一般,在細心體貼的照顧着她。
直到現在。
知端木暄有難,又是他挺身而出,救她出逃離苦海。
可他,卻並未因爲付出,便去計較所得的回報。
就如現在一般。
即便話是她提出的,他卻仍舊要謹守着與端木暄之間的那條底線。
一切只因,他不想端木暄恢復記憶之後心生悔意!
他是真的。
很珍惜他和端木暄之間的那份感情!
念及此,迎霜撇了撇脣,終是輕輕的,而後苦澀的喟然一嘆:“可是……侯爺,過不了幾日,我們便會抵達離國京都,在此之前,你便該給我和姐姐,一個可以說的過去的身份纔可啊!”
姬無憂此行回到離國,身份之高,將會是離國的二皇子,或是王爺。
在他身邊相隨的人,必會被宮中嚴查。
端木暄的容貌前後不同,她並不擔心離國有人會認出她是大楚的皇后娘娘。
但即便如此,他也該給她們一個可以掩人耳目的身份才行。
畢竟,以端木暄的姿色,即便他們不說,也會引人覬覦。
尤其到了離國的深宮之中。
若一個不好,說不定還會引出不必要的麻煩。
“你的意思,本候懂了。”
脣角,勾起一抹若隱若現的弧度。
姬無憂對迎霜輕輕一笑,道:“等暄兒再醒了,本候單獨與她談過之後再做打算吧!”
“迎霜明白了!”
輕輕的,對姬無憂福了福身,迎霜進入車輦!
她怕端木暄什麼時候再醒了,會因爲看不到她,而害怕……
————
是夜,夜風柔和。
端木暄再醒的時候,已然過了二更時分。
“迎霜?!”
因白日裡,只記下了迎霜的名字,再次醒來,她出於本能的,便喊出了迎霜的名字。
“姐姐?!”
邊榻上,迎霜已然和衣就寢。
聽聞端木暄的喚聲,她連忙起身。
“迎霜在呢,姐姐稍等片刻。”
語落,迎霜隻身披一件外衣,便下榻來到端木暄牀榻前。
對迎霜苦笑了下,端木暄的雙眸中,滿是可憐的輕聲問道:“可有什麼吃的東西,我都快餓壞了。”
“吃的東西?!”
過去的端木暄,從來都穩重大方。
何時如現在這般?
因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迎霜不禁啞然失笑。
輕輕的,擡手蹭了下鼻尖兒,她緩步行至一邊,自暖箱裡端出一碗溫熱的燕窩粥來。
“我本想着姐姐晚膳的時候就能醒來,便備了些開胃的膳食溫在暖箱裡,卻未曾想到,姐姐到此刻才醒!”垂眸,將手裡的燕窩粥置於小几上,迎霜伸手,緩緩的將端木暄扶起,這才落座,重新端起粥碗來。
伸手,那湯匙舀了一匙送到端木暄的嘴邊,迎霜輕笑着道:“粥還是熱的,姐姐趕緊用些吧!”
“我的頭好疼,好像總也睡不夠似的,害你擔心了。”
將湯匙裡的燕窩粥悉數吃下,端木暄輕輕笑了笑,在她一笑之間,一雙漂亮的眸子,微微彎起,格外明亮。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迎霜的心,微微抽痛了下。
也跟着笑了笑,她面不紅氣不喘的扯着謊:“姐姐前陣子騎馬摔傷了頭,自然會覺得頭疼。”
“是因爲騎馬摔傷了頭麼?”滿臉的狐疑之色,端木暄極力想記起些什麼,卻終是徒勞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