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會如小時候一般,將端木暄一併叫起來,與她一起到招淓殿的後花園裡,呼吸些新鮮空氣。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三日。
直到第四日一早,收到阿忠差人送來的書信,他才與端木暄說了一聲,便倉促離宮了。
也是在這一日。
招淓殿,姬恆手持一封書信,進入書房之內。
“何事?”
眉眼低垂着,一直不曾擡起,在姬恆進門之時,離灝凌便已察覺。
“啓稟王爺,方纔……”
低眉順目的睨了眼手裡的書信,姬恆輕道:“奴才去宮外辦差之時,有個孩童,徑直跑來,將這封書信遞給了奴才!”
聞言,離灝凌眸華輕擡。
恭身,上前。
姬恆將手中的書信置於離灝凌的書案左側。
垂眸,看着書信上龍飛鳳舞的離灝凌四個大字,離灝凌星眸微眯,眸光如電!
信封上,這四個大字的字體,和用力習慣,是他過去十分熟悉的。
這,是赫連煦的筆跡!
伸手,將書信拾起。
離灝凌把以火漆封上的一端撕下,自裡面取出書信!
垂眸,看着書信上的內容。
離灝凌面色微變,“可知聚仙樓在何處?”
擡眼,睨了離灝凌一眼,姬恆回道:“聚仙樓並不在京城之內……出了南城門,再往前走出三四里的樣子,便是聚仙樓。”
“在京城以南三四里的地方麼?”
眼中,情緒微顫,離灝凌的脣角處,勾起一抹涼涼的笑弧。
書信中,只短短一句。
那便是——故人親至,望聚仙樓一會!
身爲楚國的一國之君,赫連煦竟然親自到了離國的帝都!
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回爺的話,確實在京城以南三四里的地方!”以爲,離灝凌仍是不太確定,姬恆再次補充道。
“備車,本王要去聚仙樓!”
面色微暗,離灝凌雙手合十,將手中的書信揉碎於掌心。
“是!”
連忙應聲,姬恆退出書房。
須臾,他再次回返時,離灝凌早已換了件淺藍色的常服。
……
仇御風離宮了,離灝凌也走了。
午膳之時,端木暄的膳桌前,便這有她和迎霜兩人。
低眉,看着滿滿一桌子的精美菜餚,她眸色微暗,不禁彎脣苦笑。
見狀,迎霜忙替她夾了新菜。
垂眸,扒拉着碗裡的飯菜,她並語氣低沉的對端木暄出聲嘆道:“最近一陣子,王爺許是怕見了姐姐心裡難受,比之以往,過來的次數,已然少了很多。”
“既是見了難受,又何必勉強相見,日後……待我回了楚國,只怕與他見面的機會,更是微乎其微了。”輕輕的,瞧了迎霜一眼,端木暄夾起碗碟裡的菜色,輕咬一口,慢慢咀嚼着。
世間萬事,有舍,纔能有得。
如今,她爲了自己的孩子,要回到楚國。
在這之前,她必先要捨棄離國的一切。
這一切之中,當然,也包括離灝凌!
可嘆,他對她情深意重,她卻不能與他長相廝守。
若說,就近幾個月的朝夕相處,她對離灝凌一點好感都沒有,那是天大的謊話!
但!
她,是楚國的皇后。
而他,是離國的王爺!
她們二人的身份,早已註定!
她和他,自是情深緣淺。
……
聚仙樓,爲一座獨立的三層雅樓。
其,位於離國京都以南,約有三四里的地方。
這個地方,雖不在京城,周圍環境,卻好的沒話說。
再看聚仙樓本身,只見其外觀裝潢大氣,內室規格高雅。
相傳,聚仙樓主,是一位江湖人士。
這人,曾經救過先皇帝的性命。
現皇帝對其,自是幾位推崇!
是以,此處門檻兒極高。
非王孫貴胄或是文人雅士,一律不得入住其內。
當然,王孫貴胄之中,有些許敗類,樓主也會毫不客氣的,將之逐出聚仙樓!
離灝凌的身上,本就書卷氣甚濃。
加之他完美的容貌和外形,初入聚仙樓,他風華絕代的氣度,便引來不少人爲之側目。
離灝凌只在門前稍站,便見有人自樓梯處走下,快步向着自己走來。
這人,過去,在皇宮之內,任禁軍首領一職。
在端木暄誕下太子那日,被他扼頸抵於斷椽之上,不是杜奎,還能是誰!
“見過端王爺!”
上前幾步,在離灝凌身前站定,杜奎略恭了恭身,將聲音壓得極低:“請王爺這邊走!”
“嗯!”
視線,冷冷的掃視堂廳。
離灝凌雙手揹負着輕應一聲,而後復又擡步,隨着杜奎踏上樓梯。
並未在二樓處多做停留。
他隨着杜奎一路上了三樓,並在一間書寫着竹字的雅閣外停下腳步。
垂首,對離灝凌恭着身子,杜奎輕道:“我家主子就在裡面,還請王爺自己進去。”
視線,輕飄飄的掃過杜奎的頭頂。
離灝凌眸色微暖,輕聲問道:“你與他可是說過什麼?”
赫連煦既是選擇了讓杜奎隨他一起來到離國,其必定不會隱瞞他的來意。
而,在來時的路上。
一直想要升官進爵的杜奎,又怎會放過這個邀功的絕佳機會呢?
他,一定不會!
果然,隨着離灝凌的一問出口,只見杜奎微笑着說道:“身爲臣子,自是該對自己的主上義膽忠肝!”
杜奎的話,已然說明一切。
當日,他自大火之中救出端木暄一事。
此刻,赫連煦該早已知情!
眉梢微動,離灝凌訕訕說道:“好一句義膽忠肝,本王多問一句如何?”
“王爺輕問!”
杜奎再一次,恭了恭身子。
“你家主上是主子,主上的妻子,就不是主子了麼?”離灝凌哂然說道:“在皇上南巡,太后要置暄兒於死地時,也不見你如此義膽忠肝,捨身護住啊!”
“雖說在後來,不過到底你也不算傻,知道進退,替暄兒逃生製造了機會,本王看你,有功,也有過,到最後,也只能落的個功過相抵!”
冷冷的,輕哼一聲。
離灝凌視線上移,伸手打開竹室的房門。
因他的話,杜奎面色微變!
離灝凌所說的話,與赫連煦所言,幾乎如出一轍!
此前,赫連煦早已說過,他功過相抵。
就鳳儀殿一事,即便再查出什麼,也與他無關!
深吸口氣,杜奎雙眸晦暗的,伸手將房門關上。
————
聚仙樓的雅閣之中,分內外兩室。
兩室之中,裝飾典雅。
外室爲花廳,有桌椅擺設,美酒佳餚。
內室,則是供人休憩的寢房。
離灝凌進入竹室之後,並未在外室見到赫連煦的身影。
擡步向裡,他輕掀竹簾,終是在窗臺處,瞥見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此刻,赫連煦一襲玄黑,正雙臂揹負,透過大開的窗戶,眺望遠方。
他,似是沒有發現離灝凌的到來,一直都保持着向外的姿勢,不曾轉身,更不曾出聲。
室內,一時間,寂靜分明。
唯有輕輕晃動的竹簾,勾起些許碎響。
沉寂半晌兒,見牀前的赫連煦,仍舊沒有出聲。
離灝凌哂然一笑,涼涼說道:“堂堂楚國的一國之君,眼下……卻微服到了離國帝都,就不知你今日找本王來,可是覺得幾個月不見,怕本王忘了你是誰,想讓本王如現在這般,仔仔細細的,瞧瞧你的背影?”
終於,隨着他一語落地。
赫連煦的鼻息之間,終是發出一聲冷哼!
“是你,把她從大楚,帶到了離國!”語氣裡,蘊着極冷的氣息,赫連煦不曾回頭,仍舊保持着原來雙手揹負的姿勢。
冷冷一笑,離灝凌語氣冷冽道:“若我不救她,她便會死在你母后手裡。”
聞言,赫連煦的挺直的背脊,不禁微微一僵!
關於他的母后,命杜奎劫殺逃出鳳儀殿之人一事,杜奎已然在來時的路上,與他說明。
但,這一切,他尚未親自問過他的母后!
徐徐的,赫連煦終是轉過身來。
眸華灼灼,他目光如炬的注視着內室門前的離灝凌。
如今的赫連煦,比之幾個月前,要削瘦許多。
但,就因爲身形上的削瘦,他整個人的氣質,卻多出了幾分犀利與冷冽。
許久之後,他涼諷一笑:“即便你救了她,卻也並非只帶她離開這一條路……你可以將她留在京城,等我南巡迴來,卻不該自作主張,將她帶離大楚,一路來到離國!”
語氣,微微一頓,赫連煦冷道:“姬無憂……他是我的女人……我一早便自知你與她有情,卻從不曾想過,爲了得到她,你會不顧你我之間過去的兄弟情誼,將她貿然帶離楚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