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煦的話,聽上去,雖有些過份!
但,站在他的角度上。
想起過去幾個月,他從心痛,到心死,然後又過着仿若行屍走肉般的日子。
他覺得,此刻,他這樣說,已然算是客氣的。
但即便如此,這話聽在離灝凌耳朵裡,卻仍是格外的刺耳。
“兄弟情誼?!”
脣角一撇,他淡淡說道:“阿煦,不管你身份如何,此刻,你所在之地,是我離國,楚國時的姬無憂早已不復存在,如今在這世上,只有離國的端王——離灝凌!”
離灝凌的語氣,從來都是隨和如風。
此刻,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仍舊是淡淡的,但其中,卻包含一切,比如……他心中的幾許怒氣。
他若是百無顧忌,如今也不會有端木暄再回楚國一事。
“還有……”
靜靜的,與赫連煦對視着,他冷聲說道:“你的母后,要讓她死,那時你在南巡,而我……確實離國皇戚,若我留暄兒在京城之中,只要太后一句話,她便再沒有活命的道理。”
聽聞離灝凌的話,赫連煦心下微窒!
雖,心中已然知道離灝凌動了真氣。
但他卻,絲毫無懼!
在內心深處。
他感激離灝凌救下了端木暄,讓他不至於與她生死相隔。
但是,他的心裡,也在氣着。
他氣!
氣離灝凌,隱瞞端木暄的行蹤,製造了她慘死火海的假象。
讓他以爲,她是真的死了。
雖然,他說做這一切,皆是爲了掩過他母后的眼線。
但他,卻仍舊覺得胸臆鼓鼓,氣不打一處來!
俗話說,話不投機半句多!
此刻,離灝凌覺得,他與赫連煦便是如此。
迎着赫連煦的視線,見他半晌兒不語,離灝凌冷道:“說吧,你此行到底想做什麼?!”
再過不了幾日,端木暄就該啓程回楚國了。
赫連煦,本不該以帝王之軀,涉險進入離國。
但他,卻是來了。
“我要見她!”
語氣裡,透着無比的堅定。
赫連煦站定截鐵的,給出離灝凌答案!
他此刻,想要見她。
迫不及待的!
想要重見他的惜兒!
“可以!”
冷冷開口,離灝凌哂笑道:“但不是現在!”
待到端木暄回到楚國,他愛怎麼見,就怎麼見!
但此刻!
哼哼!
他王爺大人心裡不舒服,不想讓他見!
俊朗的眉宇,輕輕一皺!
赫連煦沉聲問道:“我可以等,你來安排便是。”
“身爲楚國帝君,你還真實悠閒!”輕輕一笑,離灝凌微側了側身。
經過這段時日幫着離灝遠批閱奏摺。
離灝凌深知坐上那把龍椅的人,並不似外人看的那般風光。
其間的辛苦,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可是此刻,赫連煦竟說,他可以等!
對於赫連煦來說。
他自然掛念楚國的國事。
但此刻,國事有阮皓然輔助,他最想做的,卻是見到他朝思暮想的惜兒!
擡眸之間,眸華輕閃,離灝凌苦笑着問道:“這會兒倒顯得如此執着,就不知等到暄兒回到楚國,你能給暄兒一個什麼樣的公道!”
此刻,他尚未告知赫連煦,端木暄失憶了。
在他見到端木暄之前,他首先要做的,便是爲她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被離灝凌問的微微一窒!
赫連煦眸色一黯,面色也跟着變了變!
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離灝凌語氣陰森的說道:“赫連煦,你最好記着,今次若暄兒跟你回到楚國,你尚無法保她周全,我定會毫不留情的將她搶回來……到時,即便她心裡念着你,即便她會恨我,我也會讓她死生不再與你相見!”
“若是今日之事換做你身上,你會怎麼做?!”
面色,忽然變得格外平靜。
赫連煦凝視着離灝凌,輕聲問道。
聞赫連煦此問,離灝凌語氣沉重的說道:“若我是你……連心愛的女子都護佑不了,又談何護佑江山子民?若我是你,要麼跟她離開,要麼放她離開……”
今日的,赫連煦遷怒於離灝凌救下了端木暄,卻自作主張瞞着他將她帶到了離國。
但,因他確實未能保護好她。
所以,在面對離灝凌的冷言冷語,他一直儘量忍耐。
“你放心,今次她回到大楚,我定會將她仔細保護好,不會再讓今日之事重蹈覆轍!”迎着離灝凌的視線,赫連煦鄭重承諾道。
聞言,離灝凌輕輕的扯了扯脣角,便轉身向外。
“離灝凌!”
冷冷的,喚出離灝凌的名字。
赫連煦上前幾步,在離灝凌身後站定。
並耐着性子,語氣冰冷的重複着自己方纔的話:“我要見她!”
此時此刻,於赫連煦來說,他竟有些痛恨自己的身份!
若不是楚國的皇上。
哪怕他還是昶王,此刻的他,便早已獨闖離國皇宮,而不是在這裡讓離灝凌安排了。
“過幾日,她便會啓程趕赴楚國,到了楚國,你再看吧!”斜睇赫連煦一眼,見他臉色黝黑,滿目怒火,離灝凌脣角輕勾,心下沒來由的大好,擡步便要向外走去。
“南……宮……灝……凌!”
入目,是離灝凌脣角的那抹得意的笑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他名字,赫連煦在他轉身之際,陡然伸手,抓住他的肩胛。
不等離灝凌做出反應,赫連煦用力一扯。
迫其轉身之際,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起手來,狠狠的,朝着他的俊逸白皙的臉上,招呼了一拳頭……
赫連煦的拳頭,來的極快。
快到,離灝凌根本來不及躲閃,便被他狠狠的一拳揍在左臉之上。
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向後踉蹌了下。
離灝凌只覺口中,腥甜味上涌。
只是瞬間,他的左側臉頰,便高高腫起。
擡眸,眸中冷光閃過。
嗔着赫連煦滿是怒氣的俊臉,離灝凌面色微慍,遂是驟然擡手,狠狠的,也朝着赫連煦的俊臉回了一拳!
同是閃躲不及,赫連煦也實實在在的捱了一拳。
“阿煦,你可是忘了……沒有保護暄兒的人,是你!在她瀕死之際,救她活命的人,卻是我!”眼睜睜的,看着赫連煦被打之後的一臉憤怒,離灝凌冷聲質問:“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你有什麼資格在此與我揮拳動手?!”
語落,不給赫連煦開口的機會,離灝凌後來者居上,竟也擡起左拳,對着赫連煦尚好的一側俊臉便又是一拳!
身子,微微左側。
面對離灝凌生猛的拳威,赫連煦默默承下他的這一拳!
離灝凌說的沒錯!
他確實沒有保護好端木暄!
而他,也確實將她救下了。
是以,這一拳,他選擇承受!
因爲這樣,他心中的自責和愧疚,興許可以減少幾分!
那樣的話,他的心裡,也能好受一些。
“我沒有保護她,自是心中自責不已,可你卻萬萬不該,將她帶離楚國,讓我以爲與她陰陽相隔!”身子將身後的矮桌碰的後移繼續,腳下維穩,赫連煦俊美的臉龐上,憤怒昭顯。
怒喝一聲,他手握成拳,再次擡手,朝着離灝凌便又是一拳!
憶起南巡迴來時,在初霞宮見到那具焦屍時的心中劇痛!
赫連煦深深的閉了閉眼睛。
自幼,他便與離灝凌一起長大。
對方的身手,他自是比誰都清楚。
但此刻,他與離灝凌,只求心中鬱郁得舒,根本無暇顧及所謂的招式如何,體統爲何!
因赫連煦的話,離灝凌迎着他剛勁的拳頭,定身而立,並未有絲毫閃躲。
砰的一聲!
他臉頰一疼,腳下,更是因爲突來的一擊而噔噔後退!
臉上,火辣辣的痛楚傳來。
離灝凌眉眼一豎,騰騰兩步上前。
不再多費脣舌,他擡起手來,對着赫連煦便又是一拳!
管他是楚國皇帝,還是什麼。
如今,端木暄即將回到楚國,他心裡本就窩火。
此刻,赫連煦既是動手。
他又豈有怕他之理?!
在這一刻,他不再是溫文爾雅的姬無憂。
只是爲情所傷,爲情所困的離灝凌!
本是做着要捱打的準備,只要離灝凌揮拳,赫連煦便不會閃躲。
就這樣,他,已然數不清,到底捱了離灝遠幾拳了。
噗的一聲!
啐出一口鮮血。
緊咬脣瓣,赫連煦掄起手臂,便又回了離灝凌一拳。
此刻,他們心中,都有不能言語的情殤。
這些傷,藏在心中,讓他們二人各自倍覺壓抑!
在這一刻,無論是赫連煦,還是離灝凌。
他們皆都摒棄了身份,忘記了武功招式,只以最簡單直接的方式互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