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時,楚國遭難,江山不保。
他還何來的重奪帝王之位!
頗爲贊同的微微頷首,離灝遠自桌案前起身:“當初,你既是將端陽帶回了離國,那麼……如今她的返楚之路,無論如何,都不能出一絲的紕漏和意外。”
眸色一黯,離灝凌忙道:“皇兄放心,臣弟會親自送她回去,絕對不會讓任何意外發生!”
緩步,來到離灝凌身前。
離灝遠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瀟然的一嘆說道:“難爲你了!”
脣角,有些苦澀的彎了彎。
離灝凌不曾再言。
“人之一生,總有屬於自己的風景,也許……你的風景,仍在以後……”語重心長的如是說道,離灝遠輕蹙着眉頭,對他說道:“方纔皇兄,不小心看到了桌案下的東西,你總是如此,又如何能做到取捨?!”
聞言,離灝凌面色微變。
桌案之下,有一木箱。
那木箱之中,皆是過去他爲端木暄所畫的畫像!
瞳眸微轉,他輕輕擡眸,看向身側的兄長:“皇兄的意思,臣弟明白了。”
“既是如此,該處置的東西,便早些處置了吧!”
語落,不再多做停留,離灝遠帶着安以紳離開書房。
————
端木暄自入了太后宮中,便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因龍婆久未入宮,鐘太後特意設宴寬待。
一併,有白鳳棠和端木暄作陪。
晚宴之上。
桌案上,雖滿滿的,皆是玲琅滿目的美食。
但端木暄,心有旁騖,整場晚宴,吃的並不盡興!
自鐘太後宮中回返時,已是戌時許。
甫一進入外殿,端木暄便不禁神情微怔!
外殿內,桌案前,赫連煦本負手而立。
隨着她和迎霜進殿,他也已然轉身朝着兩人望來。
心下,微微一滯。
端木暄面色沉靜,卻仍是暗暗咬了咬牙。
一步步,緩緩上前。
她輕輕啓脣:“楚帝來了許久了麼?何以不曾命人到太后宮中與我傳信?”
癡癡的,凝望着端木暄如花一般的容顏,赫連煦深情說道:“有的時候,等人,未必就是煎熬,等你,於如今的我而言,卻也是一種幸福。”
脣邊,浮上一抹淺笑。
冷冷的,淡淡的。
端木暄對身側的迎霜說道:“你先出去,我與皇上有些話要說。”
方纔,在後花園時。
他出現的太過突然。
突然到,她根本沒有一點的心理準備。
對於他。
她本有着不少的話要問。
卻礙於有外人在前,一直不方便開口。
“姐姐……”
側目,看着身邊的端木暄,迎霜不禁面露憂色!
對迎霜投以一笑,端木暄輕道:“你去吧!”
“是!”
輕輕的,應了一聲,迎霜垂首後退,而後轉身離去。
迎霜離開之後,外殿內,便只剩端木暄和赫連煦獨處。
“暄兒……”
垂眸,眸色溫柔,靜靜凝視着眼前的端木暄,片刻之後,赫連煦輕道:“來到離國幾月有餘,你……過的可好?”
若是可以,他此刻想做的,便是緊緊的擁她入懷。
但此刻,她失去了往日記憶。
雖然,再過不了幾日,她便會啓程赴楚國和親。
等到了楚國,她便又是他的女人。
可眼下,如他強行抱她,只怕她又會如今日在後花園時一般,對他有所牴觸。
“承蒙皇上掛心,我一切都好。”
輕輕一笑,端木暄不曾看她,只轉身向着桌椅所在擡步而去。
在離宮之中,她不能稱他爲皇上。
但是此刻,四下無人,卻已然可以。
見端木暄在桌椅前落座,赫連煦擡步上前,與她對桌而坐。
桌上,擺放着宮女們不久前剛爲赫連煦奉上的新茶。
茶杯外,溫熱猶在。
柔荑輕擡,玉指拂過茶杯上的鐫刻,端木暄將之退到赫連煦面前。
見她思慮重重的樣子,赫連煦眉梢輕擡。
伸手,覆上端木暄置於桌上的纖手,赫連煦輕道:“想問什麼,你直接問了便是。”
因他的碰觸,端木暄的手,不禁微微瑟縮了下。
輕輕擡眸,與他四目相對。
端木暄並未將手抽離,只是嘴角輕抿着嘆聲問道:“孩子……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雖然,不曾記得過往。
但身爲人母。
這便是她最關心的事情。
“他很好!”
想起,自己的孩子。
赫連煦的面上,不禁一柔。
輕輕的,他緊了緊握着端木暄的手,輕道:“我離京之時,他已然有五個多月,懂得咯咯的笑了……我封了太子之位,如今與乳母賜住恩澤殿中。”
並未忽略赫連煦臉上的那抹柔色,端木暄輕彎了脣角。
見端木暄如此。
赫連煦的心,略微安定了幾分。
輕輕一笑,他迎着端木暄的視線說道:“我與他取名洛字,待到你我回宮,他便也該六個月了,到那時,便由你來親自撫育他!”
“洛兒麼?!”
低聲,輕喃着。
端木暄的眸底,氤氳之氣繚繞。
她的孩子,自出聲便沒了母親。
如今都快六個月了,她卻不知他生的如何模樣!
心下,滿滿的,都是酸澀。
深吸口氣,端木暄有些牽強的微微一笑,而後不着痕跡的將自己的手抽回。
“過去的事情,自迎霜那裡,我大概知道一些,但如今,前情盡去,之餘我與你之間的情分,我當真是不記得分毫!”自座位上起身,她緩步殿中:“現下,即便我要再回楚國,你心中也自該明瞭,我心中所想無非只是你我之間的那個孩子!”
端木暄的話,早在赫連煦的意料之中。
心下,晦澀一嘆!
他不曾起身,只擡眸望着她,“即便是兩國聯姻,若你不想,有些事情,我自不會勉強於你,眼下……只要你肯回去,我一切都依你便是。”
人都道,風水輪流轉。
今日,便輪到了他!
以前,端木暄在皇宮中等了他五年。
嫁入王府之後,更是一直寄情於他,苦等他一絲迴應。
但如今,一切,都變了。
他與她。
整好反轉過來。
不過,即便是這樣,他只要她回去即可。
因爲,他相信。
即便是石頭,也有被焐熱的一天。
端木暄的記憶,終是有一天會恢復的。
到那時,有她,有子。
他便……別無他求!
回眸,望進他幽深的雙眸之中。
端木暄淡淡說道:“我還有一個條件!”
“你說便是!”
赫連煦微微挑眉。
“迎霜說過,我的樣貌,太后明曉……此行,我若以端陽帝姬的身份,再回楚宮,必會生起天大的波瀾……是以,此刻在此,我則要先請御旨,在宮內佩戴面紗,即使面見太后,也可不揭面紗。”
提到太后,赫連煦的面色,不禁一沉。
知道端木暄顧慮什麼,他輕點了點頭道:“你的意思,我心裡明白,此御旨,我照準便是,不過……”
“不過什麼?”
端木暄眉心輕輕一顰。
“不過……人的樣貌可以有變,但舉止動作,聲音神情,皆都難變……”
即便,她以端木暄的身份回去。
他也一定,不會再讓人傷她分毫!
眉梢,輕輕一擡。
端木暄絕色容顏之上,淺笑盪漾着輕問:“敢問皇上,過去我在宮中五年,與你所認識的司徒珍惜,可還是一樣的聲音,一樣的性情?”
聞言,赫連煦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若是一樣,他有豈會與她一再錯過?!
面色無波,端木暄繼續說道:“以前在楚國皇宮之中的端木暄,到底是一副什麼樣子,我並不知曉,也未曾問過迎霜,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我,失去了過去的記憶,只是我自己而已!”
因爲,再回楚國,她並非是以原來的身份回去。
而是,以端陽帝姬的身份回去。
這是兩種身份,自也是不同的兩個人。
是以,爲了徹底丟掉端木暄的影子。
她,從來都只問迎霜,過去在宮裡發生的事情。
卻從不曾問過她,過去的端木暄,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脣邊的苦笑猶在。
定定的凝着端木暄,赫連煦深情說道:“自你出事之後,我一直不曾與你發喪,若此行你只以端陽帝姬的身份回去,則不能封爲後位!”
“過去的我,是皇后,不也一樣落得悽慘下場麼?”
不以爲然的笑了笑,端木暄道:“得後位,還是得妃位,與我,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我所要的,無非只是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