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非是她想看到的結果。
嘆了口氣,姬無憂蹙眉問道:“關於這個孩子,你果真不打算告訴阿煦麼?”
“現在……還不是時候!”
垂眸,靜靜凝視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端木暄不由的,亦在心中輕輕一嘆:這個孩子,來的也不是時候!
若早知會是今日這般情形,她便不會選擇懷上這個孩子!
……
初霞宮。
偏閣內,裴慕磬的牌位前,香菸嫋嫋,霧色瀰漫。
長公主一身素色裙衫,手持香燭,立身於裴慕磬的牌位前,語氣輕幽道:“駙馬,你可以安息了,本宮已然爲你報仇了!”
由兩名宮婢攙扶着一路自門外進來,太后緩緩上前,在赫連嬡身前站定:“既是已然爲駙馬報了仇,便早些護送他的遺體回安陽吧!”
“母后想讓兒臣離宮?”
黛眉微蹙,赫連嬡轉身看着自己的母親。
這次,她好不容易再次回京!
又豈能輕易離開?!
“仇御風死了,司徒家的丫頭又會如何?皇上豈會不追究?嬡兒……如今京城已成是非之地,還是儘早離開的好!”行至一邊,於桌前落座,太后端起茶盞,先淺啜一口,便再次擡眸,凝睇着自己的女兒。心中……母愛氾濫,她輕輕一嘆,緩緩說道:“再說了……落葉,總要歸根,駙馬是安陽人,自該葬入安陽的祖墳之內!”
世界上,沒有哪個做孃的,願意跟自己的兒女分別。
但爲了自己的女兒好,她卻不得不勸她離開。
知道太后是爲自己着想,赫連嬡眉心舒展,擡步來到太后身側,她輕捏太后的肩膀,並輕聲問道:“母后,兒臣若這次走了,要多久才能再回來?”
如今,裴慕磬已死!
若讓她長留安陽守寡,她可受不了!
伸手,輕輕的拍了拍赫連嬡的手,太后哄勸着:“凡事,總要有些時間,你放心……母后一定會讓你儘快回宮的。”
語落,太后眸底,浮現一抹殺機!
在太后心中,若赫連嬡回宮,則端木暄……再不能留!
對於司徒家,她確實有所虧欠。
但既是大錯已然鑄成,即便如今她再如何行事,也已然無可挽回!
是以,此刻,她能做的,便是將錯就錯,繼續錯下去。
因爲只有這樣,她才能保全自己的女兒……
至於皇上……
世上的女子千千萬,日後她會與宮中大興選秀,三千佳麗中,定會有讓他更加心儀的……
“母后……”
伸手,接過太后手裡的茶盞,赫連嬡親自動手續上新茶,將茶盞遞迴太后手中,她撒嬌說道:“兒臣不想走!”
“你不走也得走……母后這是爲了你好……”
“太后……”
就在太后的話說到一半時,劉姑姑焦急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WWW▪ тt kán▪ C〇 聞聲,太后眸色微變!
聲落人至!
在她和赫連嬡轉身看向門口處時,劉姑姑已然一臉慌張的進了偏閣!
劉姑姑是誰?!
她自進宮後,一直都在太后身邊伺候,在宮中雖不是主子,卻也鮮少露出驚慌之色!
此刻,見她如此,又聯想到自己吩咐給她的差事,太后的眉頭,不禁緊緊皺起:“哀家不是要你去善後麼?這會兒怎地如此神情?”
看了太后一眼,劉姑姑面露急色:“奴才去了,但是……長公主殿下的人,已然被皇上先一步控制……”
聞言,赫連嬡心下咯噔一聲!
因劉姑姑的,太后的手,驀地一抖!
原本穩妥的茶盞,哐啷一聲,摔落在地!
“到底怎麼回事?”沒有理會噴濺在身上的茶漬,靜謐半晌兒,太后緩緩起身:“與哀家說清楚!”
“太后……”
眉心緊擰,劉姑姑剛要說話,卻聞赫連煦冰冷的聲音徐徐傳來:“讓兒子來與母后說清楚如何?!”
聞言,長公主面色劇變!
連帶着,太后的臉色,也已是黑沉一片!
“皇帝……”
看着身前一襲明黃的赫連煦,身爲人母的太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壓迫感!
“母后……”
語氣裡,滿滿的皆是失望之意,赫連煦看向太后,沉聲說道:“人在做,天在看,您以爲殺了那些獄卒,那些晦暗骯髒的之事,就會隱落於塵埃麼?!”
過去,無論再如何憤怒,赫連煦都不曾對太后將話說的如此直白!
但如今,他卻如此說了。
若說端木暄此刻對他是失望透頂,那麼此刻他對自己的母親,亦是如此!
聽了他的話,太后的心,瞬間沉落谷底!
面色愈發難看了些,她轉頭向後,不看赫連煦:“哀家不知你在說什麼!”
聞言,赫連煦哂然一笑,面色一正,微微側目,他看向赫連嬡:“母后若真不知,便也罷了,兒子就當作母后不知!”
“皇……皇上”被赫連煦看的發毛,赫連嬡乾笑了下:“爲何如此看着皇姐?!”
“朕爲何如此看着皇姐,皇姐該心知肚明不是麼?”冷笑着,赫連煦上前一步,逼得赫連嬡驚懼的後退了兩步:“酷刑之下,沒有幾個人可以扛得住,那幾個獄卒可都招了,是皇姐與了他們奪命毒藥,要了仇御風的命!”
他的眸中,盡是熾怒之色,讓赫連嬡的心,忍不住忍不住氣息微窒!
但,只是須臾之後,卻見她神情一凜!
深吸口氣,眸中狠戾之色一閃而過,再沒有先前的懼怕,赫連嬡上前兩步,怒極叫囂:“是我要了他的命又如何?他殺死了我的駙馬,難道就不該一命還一命麼?以他賤民的身份,讓他抵駙馬一命,已算擡舉他了!”
她是誰?!
她是赫連嬡!
是大楚王朝的長公主殿下,是先皇和皇后的掌上明珠!
從小到大,無論在哪裡,她都能呼風喚雨!
可這陣子,她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俸祿被斷,被赫連煦逐出京城,甚至於連身在安陽,都要禁足於長公主府……曾幾何時,在自己的親弟面前,她活的竟如今日這般窩囊過?!
赫連煦見狀,眸光瞬間銳利如刀!
“都道是王子犯法與民同罪!但在皇姐這裡,好似性命卻有貴賤之分!”擰眉凝着赫連嬡,赫連煦的聲音,即便在夏日,卻可將人凍死:“駙馬死了,皇姐要一命抵一命的道理,且覺得仇御風的命不配與駙馬相抵,那司徒一家之死,皇姐可是要拿自己的性命抵上麼?”
被赫連煦僅略性的目光嚇得一哆嗦,赫連嬡不禁心底發寒!
“皇上!”
感覺到姐弟二人的劍拔弩張之意,太后不禁上前相勸:“嬡兒與你一奶同胞,你不可……”
“朕看可以!”
打斷太后的話,卻不曾看她,赫連煦的雙眸中,滿含怒火。
直勾勾的注視着赫連嬡,他語氣極低的出聲說道:“即便皇姐的命再如何尊貴,想來司徒家幾十條人命,也足以相抵了……”
赫連嬡聞言,心底一陣驚悸!
“皇上果真要殺了皇姐麼?”
只是瞬間,雙眸中便浮現水霧,赫連嬡拉起他的手臂,噗通一聲跪落在地:“阿煦,我是你的嫡親親姐啊!”她想,即便赫連煦再如何動怒,終是顧念手足之情的。
如若不然,他早該對她下手了。 ¤ttk an¤¢O
何必此刻與他在此多費脣舌?!
“昨日你毒殺的,也是別人的親人!”脣角處,揚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赫連煦冷笑道:“就因爲你是朕的親姐,朕才一而再的給你機會,可顯然……你並不珍惜朕給你的機會!”
“榮昌!”
轉身向後,赫連煦對榮昌冷聲問道:“朕賞給玉貴妃的白綾可曾收回?”
榮昌恭身回道:“已然收回,卻不曾歸庫!”
眉宇一皺,赫連煦冷道:“不必歸庫,直接與長公主送來!”
“皇帝……”
“皇上!你不能這樣!”
他此言一出,太后和長公主的臉色,頓時醬紫!
“朕爲何不能?!”
冷冷的睇着赫連嬡,赫連煦譏笑道:“皇姐還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語落,他冷冷一哼,甩開她的手,作勢便要拂袖而去!
“皇帝!”
高呼一聲,太后疾步上前。
在赫連煦轉身之際,太后竟在他身前彎膝而跪!
見狀,赫連煦身子一震:“母后,你這是作甚?!”
“煦兒……哀家只有你和嬡兒兩個子女,只有你們兩個,如今你若一定要哀家白髮人送黑髮人,哀家也不多說什麼,哀家大可提前一步去了,省的活着傷心傷神!”
面上,早已是老淚縱橫,太后輕顫着手,從頭上撤下珠釵,擡手便朝着自己的頸項之間刺去……
“母后——”
在赫連嬡淒厲的尖叫聲中,太后手中的珠釵,狠狠的刺入赫連煦的手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