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怪我,並不代表我自己就能不怪我自己……”重重的咳嗽兩聲,吐出兩口鮮血的司徒錦華,臉色慘白非常。
“哥哥……你等我!
悽美而又絕然的輕輕一笑,仇婉若將他平放。
“婉若!你要做什麼?”
心頭處浮上不好的預感,司徒錦華大睜着眼,想要阻止仇婉若的動作,卻苦於有心無力。
眸華轉冷,仇婉若仰頭望着上位上的赫連煦。
緩緩上前,她於赫連煦身前站定:“無論到何時,你心裡有的,永遠都是自己的家人,可是她們……確實該死!”
聞言,赫連煦眉宇輕皺!
他知道,眼前的仇婉若,已然不再顧及自己的生死。
靜靜的,凝睇赫連煦片刻,仇婉若嫣然一笑,猛地擡手,將琉璃玉壺端起,她微仰着頭,把壺裡的毒酒,悉數飲下……
“婉若!”
喊聲撕心裂肺,司徒錦華腦海中一片空白。
在這一刻,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仇婉若喝下毒酒!
哐啷一聲,與琉璃玉壺一起跌落在地,仇婉若對赫連煦淡淡一笑,轉看向司徒錦華所在之地。
“婉若……你這是何苦!”
淚水,和着血水,模糊了自己的尚還完好的半張俊臉,司徒錦華極力想要匍匐向前,卻因體力急速流逝,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我知道哥哥心裡,總是過不了自己的那道坎兒……不過沒關係,既是哥哥向後,婉若勇往直前便是!”對司徒錦華投以傾城一笑,仇婉若向着他所在的地方,艱難爬行!
看着她艱難爬行的樣子,司徒錦華的心,早已痛到無法自已!
他一直都知道,仇婉若對她的心思,但時至今日,他才曉得,她愛他,竟會愛的如此之深!
深到,肯與他共赴黃泉!
“婉若,我來陪你!”
不再如以前,執意向後,深吸一口氣,司徒錦華忍着腹中絞痛,一路向前,朝着仇婉若的方向艱難爬去。
“哥哥……”
悽美一笑,看着司徒錦華主動走向自己,仇婉若低聲輕喃:“你知道麼?自那一年,我被你救起,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打從心底裡喜歡着你……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
聽到她的告白,司徒錦華心下悲愴,竭力將手臂伸出,他用盡自己全部的力氣,與她牽手。
“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手了!”
直至這一刻,他才放下心中執念,勇敢的握着仇婉若的手,但可惜的是,他們只有今天,卻再無明日了……
短暫而又急促的喘息着,他竭力掙開眸子,想要將仇婉若的樣子,永永遠遠的記入腦海之中。
但,酒中的毒性發作,害得他無力爲之,只得眼睜睜的凝望着對方,直直眼前一黑,全都昏死過去。
“哥哥!”
痛呼一聲,仇婉若依漸漸體力不支……
她想,對她而言,這個結果,應該也是好的吧……
……
緩緩的,拉着赫連洛步入大殿。
看着大殿上方,死死交握着的雙手,司徒珍惜心下胃酸,急忙快步上前。
在替兩人把脈過後,她如釋重負的看向自己的兄長:“爲何要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才勇敢的說出自己心中的愛呢?!”
自高位上緩緩步下,赫連煦在司徒珍惜身邊蹲下,輕輕的,擁着她的肩膀,他頗有些感懷的說道:“人,往往在即將失去之時,才知最重要的是什麼!”
“你打算如何處置他們?”微微蹙眉,司徒珍惜笑看着赫連煦。
其實,在心底深處,就今天的事情,她該是會提司徒錦華和仇婉若感謝赫連煦的!
扶着司徒珍惜緩緩起身,赫連煦喟然嘆道:“若是有情人得以雙宿雙飛,即便深處荒山,對他們而言,也是好的!”
仇婉若在宮裡,是惜妃,是他的女人,若她和司徒錦華在一起,則必須遠離宮廷纔可!
“那便送他們雙宿雙飛吧……”
輕輕的,靠在赫連煦的懷裡,司徒珍惜笑了,笑容璀璨耀眼!
心下思緒百轉千回,她扶着赫連煦的手臂,輕聲喃道:“祝願哥哥和嫂嫂,可以健康平安,幸福快樂的度過餘生……”
……
司徒錦華和仇婉若再醒之時,已然是兩日後的事情了。
而他們竟是身在馬車之中!
“哥哥……”
仇婉若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緊緊的攥着司徒錦華的手。
看着她一臉緊張的樣子,想到她毅然決然喝下毒酒時讓人心碎的眼神,司徒錦華心下微疼!
拉過她的手,雙手捧於掌心,他輕輕一笑:“別怕,我不會再跑了。”
他們並沒有死,這一點可以肯定!
但此刻這馬車是要到哪裡的?
左右看了看,見手邊擺有一封書信,仍是不忘拉着仇婉若的手,司徒錦華將之徐徐打開。
須臾,將信看完,司徒錦華的嘴角,不禁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凝睇着司徒錦華含笑的樣子,仇婉若心懸微鬆:“可是姐姐寫的信麼?信上都寫了些什麼?”
“她說,我們喝的不是毒酒,只需調理幾日便可恢復。”手臂一伸,將仇婉若帶入懷中,司徒錦華輕笑道:“她還說,這車是到安陽的,讓我帶着你,去見見爹孃……”
“爹孃?!”
會意之後,仇婉若面色一赧!
見她一臉羞赧之色,司徒錦華顫抖着脣,輕輕的,吻了吻她的鬢角。
一吻落,仇婉若扎入他的懷中,而司徒錦華的臉上則如如沐春風一般……
馬車,緩緩行駛在前往安陽的官道上,夕陽西下,殘暉灑落,將馬車的影子,拖得冗長冗長的……
夏去秋來,於愛情繾倦中,三個月一晃而過,彷彿只轉瞬之間。
司徒錦華的心結結了,仇婉若的感情也有了歸宿……自送走了司徒錦華和仇婉若,司徒珍惜心事盡了,在後宮之中,她雖爲居於後位者,但之餘六宮事宜,卻皆已交託阮寒兒和柳鶯協理,而她自己,則安安生生的做起了甩手掌櫃。
俗語都雲,無事一身輕!
這一日,秋風徐徐,天色大好。
一早起來,趁着赫連煦上早朝的工夫,她用過早膳,打點好一切,便帶着兩個兒子登上鳳輦。
輦車出皇城北門,目的地是迎霜所在的齊王府。
鳳輦內,司徒珍惜雙臂微張,正攬着赫連洛和赫連珩賞着窗外的景色,青竹自懷中取出一封書信,恭身將之呈於司徒珍惜面前:“娘娘……”
“哪裡來的?”輕回眸,眸中含笑,司徒珍惜微微擡手將書信接過。
話,雖問出了口,但看到書信上的字跡,她臉上的笑容,不禁越發燦爛起來。
那字跡,她認得!
“看樣子娘娘已然知道信是來自何處了!”同是輕笑着,青竹又恭了恭身,垂首退至一旁。
“母后,哪裡來的信?”自窗外回頭,赫連洛瞟了青竹一眼,小臉上滿是疑惑的問着司徒珍惜。
“是舅舅!”
輕笑着,看了赫連洛一眼,司徒珍惜迫不及待的將書信打開。
“舅舅……”
聞聽是舅舅的來信,赫連珩眼眸鋮亮,忙也將腦袋湊了過來。
三個月了!
這是司徒錦華離開京城後,第一次來信,自然讓司徒珍惜心情雀躍。
信上說,他和仇婉若已然離開安陽,於南陵落腳,一切都好,讓司徒珍惜珍重勿念!
看着手中信筏上兄長蒼勁有力的筆跡,體味着他字裡行間濃濃的滿足,司徒珍惜眉眼含笑,心下不禁微微一嘆!
她的哥哥和婉若,終於得到了本就該屬於他們的幸福!
如此……甚好!
將書信合上之時,輦車也已然抵達齊王府邸。
輦車徐徐停駐,司徒珍惜左右拉着赫連洛和赫連珩自輦車步出,尚不及入府,便聽身後馬蹄聲聲,眉頭微蹙了下,她腳步微頓,悠然轉身,凝向於鳳輦前停下的馬車。
吱呀一聲,車門打開。
待看清車上的人後,司徒珍惜的眉心,不禁又是微微一顰!
那馬車裡下來的人,身着一襲淺藍色錦緞華衫,頭髻高高攏起,氣質淡雅如蘭。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赫連颺的正妻——納蘭煙兒!
自多年以前,赫連颺起兵被平,納蘭一族覆滅,過後不久,赫連颺便迎娶葉迎霜,當時身懷有孕的納蘭煙兒,彷彿於一夜之間看盡了時間繁華。
在赫連颺與迎霜大喜之日,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仰望星空苦苦一笑,再後來,她誕下女兒,便一直攜女隱居於自己的別院,再不過問王府之事。
七年,於女子而言,是段不短的時間。
對納蘭煙兒而言,也是最美好的!
歲月,往往可以改變太多太多的東西,在這七年裡,司徒珍惜誕下了次子,而納蘭煙兒也已然身爲人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