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他便反應過來!
“奴才見過王妃!”
恭敬的,對端木暄拱了拱手,那人極力將聲音壓低。
來人,不是迎霜,而是——榮昌!
“想來,榮總管一直等王爺等的心急了吧?”心底,涼涼一笑,知赫連煦是徹底安全了,端木暄輕聲問道:“只你一人來接應王爺麼?”
榮昌低下頭去,十分恭謹的回道:“除了奴才,還有左相大人的公子阮皓然——阮大人!”
赫連煦被救當日,邊關的消息便抵達昶王府邸,知事情有變,榮昌第一時間動用了宮裡的內線消息,自然也知道,捨命救出赫連煦的,便是端木暄。
是以,此刻榮昌對她的態度,比之以往,要更加恭謹!
“左相之子……”知道榮昌口中所說之人,是阮寒兒的大哥,印象裡,對阮浩然的情況多少知道一些,端木暄輕點了點頭,而後十分擔心的問道:“你離了王府,那翠竹她……”
輕蹙了下眉,榮昌回道:“奴才離開之後,皇上便下令包圍了王府!”
見端木暄面色微變,榮昌趕忙說道:“不過……王府裡一切都如往日一般,王妃不必擔心翠竹丫頭的安危!”
聞言,端木暄心底,輕輕的,鬆了口氣。
“奴才和阮大人今日方纔抵達南陵,按照王爺的傳信,今夜便該相見,可奴才在約見之地等了許久,都不曾見王爺露面,無奈,奴才只得自己尋了過來!”
上下看了端木暄兩眼,榮昌面色有些尷尬的向室內望了一眼:“王爺他……”
“那日在宮中的事情,你應該聽到消息的,王爺本就中了毒,加之前幾日一路奔波,他實在是太累了,如今他身上的毒剛剛解了,需要好好歇歇!”
嘴上,這麼說着。
心裡,卻冷冷一哂!
眉頭微皺着,端木暄對榮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赫連煦一再強調,不准她離開。
若他此時醒了,她還如何逃走?!
榮昌會意點頭,不再出聲。
垂首,邁過門檻兒,端木暄轉身將房門輕輕關上。
轉過身來,她看着榮昌:“阮大人何在?”
榮昌回道:“在客棧大堂等着。”
微微頷首,端木暄輕聲提議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去跟阮大人說一聲,直接也在這裡入住就好。”
“奴才明白!”
輕笑了下,榮昌轉身下樓。
看着榮昌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端木暄臉上的笑意,瞬時斂去。
復又輕蹙了蹙眉,她腳步有些發飄的一路向着不遠處迎霜所住的客房走去。
……
客房裡,迎霜一直未曾睡下,聽到開門聲,她立即便迎了上去。
“夫……夫人!”
聲音裡帶着讓人心疼的顫意,看着面前衣不合體的端木暄,迎霜不用想,也知道方纔發生了什麼。
“我沒事,不用擔心!”淡淡的,只說了三個字,端木暄進入房內,“東西都收拾好了麼?”
迎霜點頭,自牀帳內取出一個不大的包袱道:“我們此行東西本就少,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等我換件衣裳,我們就走!”
端木暄的聲音很淡,彷彿剛纔,真的如她所說,沒發生什麼事情!
不多時,見端木暄換好了衣裳,迎霜便拿起包袱準備離開客房。
“等等!”自赫連煦的長衫上取下一條墨玉流蘇,端木暄將之塞到迎霜手裡,指了指窗戶:“你從這裡下去,先準備好馬車,在客棧後面等我,我隨後就到。”
“是!夫人小心些!”
點了點頭,把東西收好,迎霜打開窗門,蹙眉觀察了下外面的情況,她自窗戶躍下,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身,取出文房四寶,坐於桌前,端木暄奮筆疾書。
片刻,書信寫好,她方打開房門,再次向着赫連煦所在的方向行去。
腳步輕顫着,在赫連煦屋外微頓,端木暄心下徘徊許久,終是幽幽一嘆,打開房門再次步入屋內。
室內,他仍在沉沉的睡着。
行至牀前,將手裡的書信放置他的頭頂上方。
最後,深深的,又看了他一眼,端木暄的脣畔,揚起一抹意味良多的笑靨。
她的身上,仍舊留着他給的痛。
鼻息間,彷彿還有他的氣息。
但這些,卻絲毫無礙她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
當年,在她痛失親人,孤苦無依之時,心底所想的,所念的,便是記憶深處,那個白衣飄飄的男子。
現如今,時間,如白駒過隙。
五年晃過,她何其幸運,嫁他爲妻,又何其不幸,在他的薄情中,被傷的遍體鱗傷。
心,碎了,情,殤了。
是以,今日,她終於可以毫無留戀的離去。
只可惜的是,與他相處多日,她到底沒有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而他,也未曾將她認出……
他,怎會認得她呢?
想到他可能早已將自己忘記,端木暄自嘲的笑着轉身向外。
出門,關門。
低垂臻首,端木暄在心中默唸道:“此一別,今生,不求再相見!”
語落,她嘴角輕彎。
再次擡頭,她的眸光,比之從前,多出些許堅韌與決絕!
背脊,直直挺起,她一步步向外,毫無留戀的走出赫連煦的人生……
……
客棧堂廳。
榮昌剛剛買了些小吃,打算供自家主子半夜醒了食用。
見端木暄下得樓來,他先是微微一愣,便又陪着笑上前:“夫人這會兒怎麼下來了?”
換了地方,他對端木暄的稱位,也跟着改變。
“只是有些餓了,下來尋些吃食。”
面上,掛着淡淡的笑,端木暄的臉上,讓榮昌看不出任何異樣。
“奴才剛給爺準備了些吃食,待夫人上去跟爺一起享用吧!”說話間,榮昌輕笑着提了提手裡的東西。
“不用!”看了眼榮昌手裡的葷味,端木暄隨便找了個藉口:“我喜歡吃素!”
榮昌聞言,提着東西的手頓了頓。
以前他在王府主事的時候,但凡是主子,每個人的喜好,膳房都會有所記錄,而他也會一一過目,他並不記得,端木暄是不食葷腥的。
只片刻,端木暄便知榮昌此刻的怔愣所爲何來。
微抿了脣,她忙打岔道:“阮……公子呢?可安頓好了?”
榮昌點頭道:“他說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輕哦一聲,端木暄催促着:“上面沒人守夜,只怕夫君醒來找不到人,你先上去伺候着吧!”
“是!”
聞言,榮昌點了點頭,提着東西上了二樓。
端木暄的視線,一直追隨着榮昌的身影,直到他在二樓的樓梯拐角處消失,她方緩緩收回,快步向着門外走去。
明月當空,夜色妖嬈。
離開客棧後,端木暄便沒有再回頭。
依着與迎霜的約定,她在黑夜中快步而行,輾轉的向客棧後方行去。
隱約間,刀劍相交的鏗鏘聲傳來,循聲向前走了幾步,轉過拐角,端木暄不禁心神一震!
不遠處,有人正持劍廝殺。
其中一人,她再熟悉不過,正是在此地等她的迎霜,而另外一人,因天色太暗,她只能藉着月色從對方的身高辨別出那是個身着白衣的男人,且武功高超,屢屢有壓制迎霜之勢!
“錚……”
劍鳴聲響,對方又是一記殺招,直取迎霜命門。
心下一驚,端木暄情急出聲:“公子,劍下留人!”
似是聽到了她急切的聲音,那白衣公子手腕一轉,劍身貼着迎霜的面頰一掃而過!
“迎霜!”快步上前,端木暄扶住不住後退的迎霜。“可傷着哪裡了?”
眉頭緊蹙,迎霜垂首搖頭。
她的武藝,雖不算太精,但一般人等,尚奈何不了。
可在端木暄面前,她一連出手兩次,前一次,輸給了逍遙候,這一次,卻有輸給了眼前的這個無名氏!
這讓她,不禁心生挫敗之感!
輕拍了下迎霜握着短劍的手,端木暄苦笑了下:“你氣餒什麼?輸給大楚王朝的驃騎大將軍,有什麼可丟臉的!”
聽她此言,迎霜雙眉皺的更緊了些,而方纔與她動手的白衣男人,更是一臉疑惑的走上前來出聲詢問道:“姑娘怎知在下身份?”
“我是端木暄!”
擡眸,藉着月光,端木暄對上阮皓然幽深的眸子。
她們在此地落腳,已不是一兩日,對於周圍的環境,也還算熟悉,從未遇到過武功高強之人。
就在方纔,榮昌剛剛說過,左相之子並未入睡,而是要出來走走,以端木暄的縝密心思,很容易,便將他跟眼前之人聯繫到一起。
阮皓然,左相之嫡子,阮寒兒的大哥!
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英挺不凡,在月光下更加多了幾分溫文,少了武將的粗獷,着實跟驃騎二字搭不上太大的邊,不過藉着月華仔細觀察,便可見他的樣貌,與阮寒兒有幾分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