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赫連煦眉頭輕皺。
“我現在是病人!想歇息片刻!”微微一哂,迎着他不解的目光,端木暄嘆道:“我現在只覺渾身冷的厲害,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閉上眼睛。”
此刻,他難道不覺得她該休息麼?
知道她是真的不舒服,見她轉過身去,赫連煦緊皺的眉頭漸緩。靜窒片刻,他淡然說道:“以前的事情,本王不想找任何理由搪塞,要怪只怪你身份特殊,但是日後,我會真正視你爲合作者!”
過去這十數日裡,他心結鬱郁,日子過的有些渾噩,但是此刻,卻終是清醒了。
聽了他的話,端木暄的脣角溢出一抹苦笑。
她自以爲那夜在聽風軒她們便達成共識了,可眼下看來,卻不盡然。
她自詡爲他的合作者,可他卻並非如此認爲!
此刻,她心底有種衝動,想質問他如果並非合作者,他到底將她視作爲何?當日他許下立她爲後的承諾,是否在敷衍她?亦或是他原本想着登上帝位後便將她滅口?
有朝一日,他會殺了她!
想到這個可能,一股冷意泛起,端木暄緊握着繡枕的手因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
微窒了窒,她的另一隻手悄悄爬上胸口。
痛!
好痛!
此刻,身上的熱度已然不算什麼,她只覺自己的心在滴血,痛的她止不住的哆嗦了下身子。
“你先歇着,本王晚些時候再來!”
感覺到她的瑟縮,赫連煦眉頭一皺,伸手將錦被拉起與她蓋上,而後轉身向外走去。
微斂的雙眸中泛起濃濃的酸澀,似是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可她卻說不出,道不明,找不到可以發泄的出口。
無比悲涼的情緒渲染心中,她竭力壓抑着自己的感情,直至哇的一聲,痛哭出聲!
在家人罹難之時,端木暄便知道,在這個世上,以後只能靠她自己。
所以,她學着堅強,學着隱忍,學着該如何過活。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習慣躲在角落裡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卻再也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哭過。
但是今日,她心裡痛的緊,那種痛,好似可以啃噬她的心,讓她無法自抑,只能不顧一切的大哭出聲!
因她的哭聲,赫連煦腳步驀地一頓,整個後背都跟着僵直的一動不動。
眼淚,順着眼角不停的簌簌滾落,端木暄的身子止不住的輕顫着,脣齒張開,喉間嗚咽着,她哭的稀里嘩啦的,沒有顧及一點形象!
轉過身來,注視着這樣的她,赫連煦嘴角微抽,竟然鬼使神差的又回到牀榻前。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哭泣變成了女人的天性,自然,淚水也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但,對於赫連煦來說,女人的眼淚,向來是他所厭惡對。
身爲王孫貴胄,且俊美無儔,他身邊的女人數不勝數,自然平日裡也沒少見女人哭。可即便見着了,也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從不曾像今日這般,竟是靠上前去。
牀榻上,側躺着的端木暄早沒了原本的淡定從容,此刻她眼淚稀里嘩啦,看上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的像個孩子!
赫連煦從來不曾想過,她原來也是會哭的!
而且還哭的這麼……
一直以來,看慣了她強勢的樣子,這會兒見她如此,他眉頭大皺,心下莫名一動!
重新坐回到牀榻上,他猶豫着推了推她的背脊:“你哭什麼?本王不是說了日後不會再爲難你!”
“嗚……”
直接無視他,端木暄回他的仍是不停不歇的哭聲。
她哭什麼?!
心愛的男人可能存着要殺她的心,她還不該哭麼?
五年了。
在過去五年裡,從來,她想哭的時候,都會偷偷躲起來,找一個沒人的地方,低聲飲泣!
但是今日,她想哭個痛快!
就當着他的面哭!
“別哭,你正病着呢!”
對赫連煦而言,向來都是別人奉承討好於他,此刻見端木暄不買自己的賬,他剛想要發作,卻聽她因哭的太急而劇烈的咳嗽起來。
眼中的寒冰被劇烈的咳嗽聲一點點劃破,有些手足無措的傾身上前,他伸手拍打着她的後背爲她順氣。
他的聲音,溫潤低沉,本是要哄慰她的,可此刻聽在端木暄的耳中,卻成了哭泣的催化劑!
“嗚嗚……”
她哭的更兇了!
“你……”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任她嘶聲力竭的哭着,赫連煦緊咬牙關幹坐牀前,極力忍着將要發作的脾氣。“你不是要哭麼?那就哭個痛快,哭到累了爲止!”
她再怎麼哭,總得有不哭的時候吧!
可他的話說出口後,她仍是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大聲哭着,且毫無收勢!
見狀,赫連煦眉頭緊皺,頓時大感頭疼!
迎霜進來時,看到的便是他和端木暄一個面色不善幹坐牀前,一個躺在牀榻上大哭不止的情景。
“王妃!”
快步行至牀前,迎霜喊了端木暄一聲。
見端木暄不理自己,只是嗚咽的哭着,她轉而問着赫連煦,垂首說道:“昨日之事昨日了,王爺若因技賞會賽一事心有不快,大可跟奴婢們發脾氣,不過王妃尚還病着,還請王爺移步!”
昨日在太明湖上的一切,迎霜都是知曉的,此刻赫連煦面色不善,端木暄傷心大哭,輕易便讓她聯想到昨日發生的事情,是以,這纔有了她方纔所言!
“出去!”
視線冷冷的掃過迎霜,因她的話,赫連煦面色鐵青。
端木暄才說過他小氣,迎霜這會兒便出此言,果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蹙眉看了看端木暄,見她只是哭着,卻沒有別的事情,迎霜撇了撇嘴,便默不作聲的又退了出去。
與常人一般,她以爲,端木暄此時哭泣,是爲了博赫連煦的憐愛之心。
“你若再這麼哭下去,不知道的還以爲本王如何欺負你了!”待迎霜離開後,赫連煦面色微赧,眉心緊擰着看了眼端木暄,他伸了伸手,又有些無措的放下,最終只得耐着性子蹙眉勸道:“乖,別哭了!”
話說出口,他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過去,他何曾如此哄過女人!
“哇……”
在赫連煦暗自惱怒的時候,端木暄的哭聲更炙了。
女人使小性子的時候他不是沒見過,但她們都是見好就收的,只要他一鬨就罷了,可端木暄卻是軟硬不吃的。看她哭的正歡,他尋思着她這麼聲嘶力竭的哭,加之身上本就有病,總也得有哭累的時候。
但又過了一刻鐘的功夫,她卻仍舊在沒完沒了的哭着。
見狀,赫連煦薄削的脣畔微抿,伴着她的哭聲沉思片刻,霎時計上心頭,他猛地立身而起,大跨步的向着門外走去。
知道他已然離去,但端木暄的哭聲依然未停。
只因,她是爲自己心痛而哭,並非跟其她女子一般爲了對他撒嬌,引他憐愛才哭。
門外,院落裡,翠竹支起小竈兒,正認真仔細的爲端木暄熬着湯藥。
按理說熬藥的差事,應該是膳房的,但凡事事關端木暄,她都喜歡親歷親爲。往竈底添了些柴火,聽到身後有聲響,她輕輕擡頭,卻見赫連煦出了前廳,正大跨步的向着自己走來。
滿臉詫異的起身,見赫連煦面色難看,翠竹心下一驚,一時間竟忘了對他行禮。
“王……王爺!”
見赫連煦在自己面前停下腳步,她咂了咂嘴,有些躊躇的出聲。
隻字未言,伸手攫住翠竹的手腕,在她的怔愣中,赫連煦扯着她轉身往回走去。
不出赫連煦所料,他帶着翠竹回到寢室的時候,端木暄仍舊在嚶嚶的哭着。
“王妃……”
見端木暄哭的不能自已,翠竹瞬間溼潤了眼眶。
過去五年,她從未見端木暄如此慟哭過。
冷哼一聲,暗道端木暄還真是有大毅力,赫連煦拉着翠竹來到牀榻前,不等翠竹站穩,他猛地一甩手將翠竹甩在端木暄身邊,並沉聲威脅道:“端木暄!你若是再哭,本王就讓這個賤婢從你身邊消失!”
眼淚瞬間盈眶,卻不敢吱聲喊痛,翠竹十分狼狽的剛剛起身,卻又噗通一聲跪在赫連煦腳下:“王爺開恩,奴婢死也不能離開王妃!”
“那你就去死!”
如寒冰般的聲音出口,赫連煦的雙眸不看翠竹,只盯着牀榻上那抹纖弱的身影。
“王爺……”
聽了他的話,翠竹渾身一震,頓時有些六神無主的看向牀榻上的端木暄。
今日的事情她不清楚來龍去脈,卻也知道,此刻能救她的只有自己的主子。
“翠竹是我的人,誰都別想動她!”
哭聲戛然而止,端木暄強撐着孱弱的身子自牀榻上坐起。
“呵——”
冷笑一聲,赫連煦面色冷峻的指了指腳下,“這裡是昶王府,在這個王府裡,本王最大,動不動她,也得本王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