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隔離室出來後,技術部的首席醫生對胡順唐等人的身體產生了極大的興趣,試圖說服衆人蔘與深度檢查,說是深度檢查,實際上就是類似臨牀試驗。這句話剛出口,那名首席醫生就差點被夜叉王用旁邊的手術刀給活剮了,還好被胡順唐和葬青衣及時阻止,否則夜叉王下半輩子只能以囚犯的身份關在蜂巢了。
“看樣子你們恢復得不錯?”四人從隔離室換下那身病號服,走出房間後,就遇到一直站在走廊上,含着那半支菸的詹天涯。
詹天涯一臉的疲憊,看模樣就知道已經好多天沒怎麼睡覺了,滿臉是油,一對黑眼圈就像是自己掄拳頭揍出來的一樣。
胡順唐點點頭,知道詹天涯特地在這裡等着肯定是有特別的事情,但他不想開口去問,免得又惹出其他的麻煩來。
“我想帶你們去個地方,有興趣嗎?”詹天涯看着四人問。
四人同時搖頭,都認定詹天涯不會帶他們去什麼好地方,這傢伙花花腸子太多了。
“我想休息。”胡順唐低聲道,“關於那個‘生死簿’的事情……”
“明天再說。”詹天涯搶白道,“相信我,你會想去的。”說完,詹天涯低聲對胡順唐一人說,“路上我還可以單獨和你聊聊關於莎莉的事情,有興趣嗎?”
詹天涯說完,腦袋向後一仰,注視着胡順唐的雙眼。
胡順唐點頭,轉身向夜叉王三人招招手,示意他們回去休息,自己跟詹天涯去就行。
詹天涯找了一身沙漠迷彩讓胡順唐換上,來到蜂巢的那個雞蛋型大門口,上了一輛越野車,向荒蕪的沙漠中開去。越野車離開蜂巢後,開始在那些風沙形成的古怪石林中穿梭,足足在其中行駛了快一個小時才走出去。
當越野車行駛出石林後,刺眼的陽光便立即從前擋風玻璃穿透了進來,詹天涯伸手從旁邊的工具箱中掏出一副墨鏡來給胡順唐,待胡順唐戴好之後。詹天涯側頭看了他一眼道:“身體檢查報告我看了,大概是那個針劑的原因,現在你的心臟和上屍眼結合在了一起,就像是嫁接的水果,也就是說,上屍眼至少在短時間內對你有利無害,你們保持着共生的狀態。換言之,從上屍眼的研究來看,它是屬於腦蟲,有獨立思考能力,也就是說現在的你相當於有了兩個大腦,一個在頭骨中,一個在胸腔下,驚訝嗎?”
“我現在是不是已經成了真正的怪物?”胡順唐懶懶地靠着椅背,盯着前方,不知道詹天涯要帶自己去哪兒,如果換做不知道吳少卿案之前,他肯定會認爲詹天涯要將自己帶到沙漠中去滅口。
胡順唐知道夜叉王心中其實不好受,也很矛盾。如果不是夜叉王當時執意要將上屍眼放入胡順唐掌心,也許胡順唐就不會成爲怪物,但李世坤那一箭也會讓他成爲一具死屍。
“怪物?照你這麼說,我也是。”詹天涯鬆開方向盤,舉了一下雙手,表示自己有“孟婆之手”這種怪東西,也算是怪物。
“你不是說要告訴我關於莎莉的事情嗎?你想說點什麼?”其實這纔是胡順唐最關心的問題,他在心中祈禱過不下萬次,希望莎莉還會在胡淼的體內,不要留在那地方,但他不能在胡淼的面前說出來。雖說他也不清楚胡淼心中到底怎麼想,但換做是他,擁有莎莉的那些回憶,一定不會好受。
詹天涯減檔,放慢了汽車的速度,盯着前方說:“不管你信不信,孟婆之手我至今爲止只用過不到十次,也許還沒有你使用的頻率高。”
“你是在諷刺我嗎?你用了十次就搞明白了孟婆之手是什麼東西,但我還是沒弄明白,甚至沒有掌握好使用的方法。”胡順唐自嘲道。
“你難道知道從前的開棺人會很好的掌握孟婆之手嗎?”詹天涯看了胡順唐一眼,“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知道,關於孟婆之手只有極少的資料留下來,少之又少,而且每種資料中對孟婆之手的猜測和說明都不一樣,將軍墳中的那十幅鬼畫只是其中一種猜測,我承認當時是我故意那樣做的,但至於爲什麼?我不能告訴你,因爲我還沒有確實的證據來證明現在我的猜測,只要我找到了,我肯定會與你分享,放心好了。”
“那你現在猜測的是什麼?”胡順唐繼續問,扭頭去看詹天涯。
詹天涯不回答這個問題:“我使用過十次孟婆之手,其中出過一次事故,那時候我算是個新手,爲了救一個玩碟仙被鬼魂附體的孩子,當時那孩子被控制着,在大街上橫衝直撞,我沒有辦法,只得綁了那孩子到車內,想用孟婆之手將那鬼魂抓出來,結果目的雖然達到了,但那鬼魂卻留在了我的身體內,雖然不算是附體,但也導致了我短時間內出現了很多幻覺,這不是最諷刺的,最諷刺的是我竟然是使用藥物將那鬼魂給驅除體內的。”
“醫者不能自醫。”胡順唐此時沒有明白詹天涯想表達的是什麼。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是,有可能莎莉……莎莉的生魂現在並不是在胡淼的體內,而是在你體內。”詹天涯乾脆剎車,認真地對胡順唐說,“我這個推測怎麼樣?是不是會讓你好受一點?”
胡順唐坐在那,一句話沒說,詹天涯隨即又掛檔繼續向前方走,按照車載導航的指示在沙漠中行駛着。整個過程中,胡順唐一直在閉眼思考着詹天涯的話,同時也在細想爲什麼詹天涯說出莎莉有可能在自己體內的時候,自己一點兒都不覺得驚訝呢?
車繼續行駛着,胡順唐不由自主擡手摸着自己胸口上那個橢圓形的傷疤,如果真的如詹天涯所說,莎莉在自己的體內,也許那是最好的歸宿?
“喂,我一直想知道談戀愛是什麼感覺?”詹天涯說完咳嗽了一聲,斜眼看了一眼胡順唐。
胡順唐盯着詹天涯,看了許久才說:“你不是想告訴我,你沒有談過戀愛吧?”
“幹我這行的,談戀愛那不是害人嗎?說不定什麼時候死了,人家都不知道,對吧?”詹天涯說到這的時候,放慢了速度,而車頭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湖泊。
“哇,這是什麼地方?”胡順唐坐直身子,雙手撐着前方的工具箱,盯着那片反射着陽光,閃耀着銀白色光芒的巨大湖泊,就像是地面上放着一面巨大的鏡子一樣。
“鹽湖。”詹天涯簡單地回答,又一次放慢了速度,竟開車徑直向湖面中心開去。汽車行駛在那片銀白色的鹽湖上,當汽車行駛進鹽湖的中心位置,停在一片由奇怪結晶組成的怪異柱狀物體前,詹天涯這才熄火,打開車門,從後車座拿出了兩雙筒靴,自己穿上一雙後,又說,“我們叫英烈湖。”
胡順唐穿好筒靴,打開車門,走下去,發現鹽湖表面上那層水只能剛好沒過自己的腳踝處,隨即擡眼看向前方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那人在水面上架着一個支架,支架上放置着一個巨大的畫板,畫板上則是一幅剛剛畫好的鹽湖風景。
胡順唐正欲上前,詹天涯卻靠在車頭,輕輕拍了拍引擎蓋,示意他先不要過去,不要打擾那個老頭兒畫畫。胡順唐靠在車頭,就聽到詹天涯低聲說:“我要是有一天死了,骨灰也會被放在這裡,你覺得我的愛人會知道嗎?她不會,她肯定會認爲我劈腿,跟其他女人跑了,正常人都會這麼想,不正常的人才會以爲我死了,只有介於不正常與正常之間的女人,纔會在認真分析問題後,選擇用時間來淡忘一切。”
“吳少卿的骨灰也在這?”胡順唐跳開詹天涯的話,“還有那三百六十五個殉職的探員?”
“對。”詹天涯掏出那半支菸,放在掌心裡面。
“吳軍呢?”胡順唐也看着那半支菸問。
“他還是吳軍呀?”詹天涯擡頭看着胡順唐咧嘴笑道。
胡順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是他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參加外勤任務了,對吧?”
“取決於他,不是取決於我,上面其實對我很不滿,所以我需要一些可靠的人在身邊,吳軍其實很可靠,我幹嘛要因爲他曾經用槍對着我,而將他趕走呢?於公於私,我都不會那麼做。”詹天涯將那半支菸含在嘴上,盯着那個背對着他們畫畫的老頭兒道,“曾老先生被髮配到這裡來當看守,沒有薪水,只是負責他的衣食住行,可以利用公休假的時間回蜂巢去‘探親’。”
“陳金城呢?”胡順唐看着曾達的背影問。
詹天涯搖頭:“死了,你們在隔離室的時候,他就死了,他能撐到現在,都算是奇蹟了。”
“高錦堂、陳金城、王大爲、葉念輝、莊田光……”胡順唐念道,唸完看着詹天涯,期待他的回答。
詹天涯離開車頭,盯着曾達道:“那是曾老以前收過的五個關門弟子,這件事之前,王大爲、葉念輝和莊田光都已經殉職多年了,曾老只是想帶着這些老警察的名字,做一些自己曾經不敢去做,甚至不敢去想的事情……說實話,曾老的計劃我完全沒有料到,我開始真以爲他會走極端,大開殺戒呀之類的。”
說完,詹天涯擡手看錶:“還有兩個小時,等等吧,我給你看樣東西,你會終身難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