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閉關,除昌侯外誰人都不見,可見皇上還是器重您的。”林桓一邊引着龍翼汶往帝青宮書房去,一邊諂媚言笑着,時而看看他的臉色變化,幾乎都是一臉冷色,偶時纔回之輕輕一笑,不帶一絲情緒。
書房一路,終是候在了門口,林桓先一步進門稟報,龍曦辰二話不說便召見了他。書房內除了龍曦辰,便只有龍翼汶一人。
二位都是明白人,自然不說糊塗話,龍翼汶將兵符交出,毅然而跪,“但求四月的安然。”
細細分辨了兵符真假,龍曦辰滿意一笑,挑眉問道,“爲了何人?”
這是要抓話柄,還是刻意挑釁?也不知他是否知曉他與寧溫雲一事,龍翼汶也不好表明,只好頷首道,“臣弟自然是爲了母后。”
看來要對付龍翼汶,根本不必這麼麻煩,只要搬出寧溫雲威脅之,就算是要他的命,都不在話下。
龍曦辰呵呵一笑,話裡有話道,“真是爲了母后麼?爲了她,值得麼?你有沒有想過,她只是利用你,從沒認真對過你?”
是說柳玢蕙,還是寧溫雲?
龍翼汶心裡也沒底,只當是寧溫雲道,“愛是付出,並非回報。她若認真能開心,便就認真待我;若不認真能開心,亦可不認真待我。臣弟本活得沒意思,直到遇見她,才知道生產那一刻,嚎啕大哭的意義:便是來遲了,沒法給她足夠的愛。”
這聽似肉麻的話,在龍曦辰聽來,卻是一則啓示。忽而想到無憂,自己對她,亦是如此麼?還是不及?
不過幾日的相處,怎麼能建立這麼深厚的感情?這是他對無憂,都做不到的。難道他不知寧溫雲腹中之子,不是他的孩子麼?
不知不覺,帝王該有的疑心又上來了,難道太醫假報了寧溫雲的孕事?若非骨肉相連,他怎麼可能願意爲了寧溫雲平安而交出兵符?
細細想想,也不可能,若寧溫雲懷的是他的孩子,算算日子要遲一個月,這孕事怎麼可能一懷上就能診出呢?
難道他們一早便做了穢亂之事?細想也不可能,他能確定在此之前,寧溫雲並沒有見過他。
這說不定是寧溫雲與龍翼汶的陰謀,先謊報身孕穩固地位,再繼續行穢亂之事......剛想到這,忽而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寧溫雲有孕後,他便封了城、下旨讓所有王侯回封地,他們即便想再行穢亂之事,估計也沒有機會了。
但這也不排除寧溫雲腹中之子,是龍翼汶的可能,既然差一個月,那麼儘可等到她生產,若是比預計的臨盆之期晚了一月,那麼所謂帝姬,就可能是侯姬了!
越是這樣想,龍曦辰越覺得氣惱,原來不只是林瑛嵐騙了他,還有人試圖騙他!
想罷,便是一問,“若朕願將薇儷夫人腹中之子,賜予你做侯姬,你可願意?”
從沒想過他會這麼問,龍翼汶暗暗一驚,這是疑心寧溫雲腹中之子麼?
他是聽說過無憂的遭遇的,若是寧溫雲也因此失子,她必然比無憂更加難過,不僅是因爲這是第二子,更是因爲她因此失去了很多。他明白,現下的她,只剩下帝姬了......
想着寧溫雲可能受的委屈,龍翼汶凝神肅然,只保持着一分恭敬,“昔日皇上懷疑雪傾妃之子,造成如
今局面,皇上可後悔麼?”
這話問得清楚,龍曦辰跟着心一緊,難道又是他多疑了?還是他要利用他的心軟,和對無憂的愧疚?
他亦是肅然而對,“朕的女人,輪不到你來問話提醒!”
龍翼汶嘴角一扯,似是嘲笑,“皇上連親生女兒都可以隨手奉送,區區女人有什麼?臣弟倒不是提醒,只是可憐薇儷夫人,辛苦爲皇上育子,確是犧牲了許多,終還是不得好。可見做皇帝的女人,也非什麼好事!”
聽罷一怒,龍曦辰拍案道,“你這樣大言不慚,是對朕的大不敬!”
將死之人,大不敬又如何?想起寧溫雲曾爲龍曦辰流過的淚,他不由得心痛,若不是那帝姬,他們早就已經雙宿雙棲了!
想至此,龍翼汶更是肅然,“皇上寧願關心他人是否對你大不敬,也不願關心薇儷夫人麼?”即便他去了儷懿宮,也只是去看無憂,並不是爲了寧溫雲,想來如此,她也不會開心吧!
龍曦辰不屑一笑,“朕的女人,你如何知曉是否關心?行了,既然你願交出兵符,朕自然保你四月的安然。囚王居於囚地已久,並無任何家眷,定然十分孤獨,你且去那兒安心待命吧!至於你封地的事,朕自會安排人代管。”
說罷,便見他臉上的擔憂之色,龍曦辰又不耐煩地補充道,“對外,朕只會說你回了封地,更不會對後宮提起一字半句。”
如此,龍翼汶才稍稍放心下來,深深一拜,“臣弟謝皇上恩典。”
四月的時間,足夠讓龍曦辰穩定朝政,到時候不僅是他的死期,還有龍黎軒,甚至龍空名、龍陌臨等,只要起一點反意,皆要伏法於午門......
本以爲龍翼汶會拿着兵符造反,沒想到不僅乖乖交出兵符,還願意等到寧溫雲平安生產而就死,這實在超出他的意料。若非血脈相連,他怎麼可能如此用情?難道寧溫雲腹中之子,真是他的?
想着想着,竟已經到了儷懿宮門口,卉珍來報說寧溫雲在寢殿,便帶着龍曦辰去了。
此時已經近了黃昏,寧溫雲依舊睏倦夢魘,昔日之景重現,龍曦辰攔住了宮婢,要獨自進去探望她,卻只聽見她喊着別的男人的名字,“汶......”
昔日,無憂喊的還是全名,且語氣之中皆是恐懼;而今日,寧溫雲喊的不僅是愛稱,而且語氣之中有諸多依戀之情,更有幾分溫情的味道,不禁讓他吃味。
許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他竟又生了昔日的念頭,尚未坐下,便離開了儷懿宮,直往太醫院而去。
身後烏壓壓跟着一堆人,氣勢磅礴地進了太醫院,卻只是悄悄把章太醫喚於內室,林太醫疑心,便斗膽一聽,正巧聽見落胎藥三字,甚是一驚。
好端端的,怎麼要落胎藥呢?還記得上一回龍曦辰要落胎藥,乃是爲了打落無憂的孩子。現下宮中孕者,一是薇儷夫人,二是吢美人,三是林御女。
林御女之胎,龍曦辰已然說了任由老天,就算要打落它,也不至於親自來一趟,更不可能踏足北宮那個不祥之地。
那麼他要打落哪位的胎兒?不管是哪一位,皆是無憂關心的人物,林太醫原在府中便是無憂的心腹,如今自然幫襯輔佐於她,一聽說此事,便馬上去了凰翊宮西殿。
無憂正爲着寧溫雲的晚膳苦愁,要小廚房做出一些合口味的膳食,便親自一道道試過。好不容易確認了幾道,正好送去儷懿宮,便聽蝶衣來報道,“娘娘,林太醫求見。”
平安脈,一般皆是午時來請,今日已經請過一回,怎麼又來求見?難道是她記錯了時辰?無憂惑然,“本宮不過品嚐菜餚的工夫,已然次日午時了麼?”
說罷,自己也難以置信地看看外頭的天,有着初春黃昏該有的昏暗,看起來並不像是午時。
蝶衣被逗得一笑,“娘娘幽默,並不是平安脈,林太醫說有要事求見,要娘娘務必見之。”
無憂點頭而笑,便將食盒遞於蝶衣,“即便是要事,也不能耽誤了溫雲的晚膳,你且替本宮先送去。”說罷,便往沁淳殿(西殿主殿)而去。
林太醫已在沁淳殿候在,見無憂來了,忙下跪行禮,“微臣參見貴妃娘娘。”
她的一個手勢虛扶他起身,微笑問道,“林太醫此來,有何要事麼?且快與說罷,本宮還要去儷懿宮探望薇儷夫人。”
他應聲,卻不敢起身,“此事正是關乎薇儷夫人,還請娘娘慎重。”
說罷,無憂便接到他爲難的神色,會意屏退了左右,才問道,“是不是溫雲出事了?你且細說!”
林太醫微微緊眉,“方纔微臣於太醫院翻看醫術,見皇上急忙而來,悄悄傳見了章太醫,便疑心而窺聽,只聽得什麼落胎藥。”
無憂跟着一驚,只耐心聽他繼續道,“而後章太醫自內室出來,便往藥房而去,很快便送來了一個小錦盒,呈於皇上。據微臣分析,裡頭估摸着裝着一顆落胎藥。心下疑之,微臣便尾隨皇上而去,想看看他究竟往哪兒走,只見他往儷懿宮方向去......”
一聽儷懿宮,無憂的雙眉驟然擠到一塊,一派肅然問道,“此話當真?”
林太醫依舊跪着,誠然道,“微臣因是伺候過娘娘的郎中,才得以提攜,不敢忘卻娘娘之恩,怎會加以欺瞞?微臣不敢忘論皇上想法,只是薇儷夫人一胎,恐怕凶多吉少了......”
想起自己當年受到的委屈,無憂不由得心疼,隨即拍案而起,“欺人太甚,本宮這就去儷懿宮!”
看來留下陪溫雲,真是個正確的決定!不然溫雲此胎,纔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正要出門,只見林太醫微有惶恐,無憂便安撫道,“林先生放心,本宮自會替你保密,不管皇上是否要落溫雲的胎,本宮都不會提你隻字片語。”
“多謝娘娘,”林太醫恭然一拜,“微臣恭送娘娘。”說罷,見無憂率人而去,便馬上回了太醫院。
至儷懿宮,只見送餐的蝶衣還站在寢殿門口,食盒也還原封不動地拿在手中,便問道,“爲何不進去送餐?”
蝶衣恭然一拜,忙回話道,“回娘娘話,卉珍說皇上正在裡頭,奴婢不方便進殿,因而侯於此處。”
“你不便進去,那本宮進去吧!”說罷,無憂取過她手中的食盒,正要進去,卻被從裡頭出來的林桓攔住,“娘娘,皇上吩咐了,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還請娘娘於偏殿等候。”
等候來、等候去,等得溫雲的孩子都要沒有!無憂也懶得與他廢話,直接推開他進了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