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將天空染映成一片血紅,氣溫也驟降到30℃上下,溫和空氣提醒着藏身於沙土下、石洞中的動物,用餐時間到了。
沙蟲,肯維爾星球上一中極常見的軟體蟲,它們最大的可以長到30釐米,通體紅褐色,沒有眼睛,就像是大號的蚯蚓。
別看它們個頭小,但卻是這個星球上最危險的生物之一,它的恐怖之處就在於它的食譜,它們幾乎吃它們遇到的任何動物、植物,食物短缺的時候它們甚至吃沙石。它們急劇腐蝕性的體液可以分解掉石頭中的礦物爲自身提供生存所需的養分。
沙蟲幾乎沒有天敵,它們擁有超強的攻擊性,人們經常看到一羣從嘴裡噴出腐蝕性的體液的沙蟲殺死一頭6米高的成年吸盤象(肯維爾星上的一種大型動物,四條大象一樣粗壯的腿,頭上幾乎找不到眼耳鼻,只有一張連在身體上,幾乎和身體一樣大的吸盤一樣的嘴,它們將吸盤貼在地面,從沙土中過濾微生物爲食),並將它分屍。不難想象,當一個人被一羣瘋狂的沙蟲圍攻會是什麼下場。
亂石山是沙蟲的巢,白天天氣炎熱時,爲了防止體內水分被蒸發,所以它們會一直蟄伏在地下,太陽落山,它們便馬上開始活躍,這時也是其他動物的活躍期。
當亂石山那兒第一隻沙蟲將身體鑽出地面時,它敏銳的嗅覺立刻探測到了離他不遠的地方有美味的食物——那正是胸口被燒開了一個圓洞,心臟被打掉了半邊早已死去的塞蒙。
地表的沙粒還殘存的被太陽烘烤後留下的高溫,這讓沙蟲的前進變得舉步維艱,但美食的誘惑是難以抵擋的,數十隻沙蟲在微燙的沙粒不停轉動着身體,避免身體局部過熱,然後不斷向塞蒙的屍體蠕動着,10分鐘後,塞蒙的身上已經趴滿了沙蟲,不到兩分鐘,塞蒙就被吃得連骨頭的不剩了。
郝晴天漸漸恢復了意識,一陣溫柔的涼風吹在他身上,讓他感覺舒服極了。他慢慢睜開眼睛,周圍依舊是一片荒蕪的曠野,只不過天已經暗了,在遠處似乎看到了有什麼東西的影子在晃動,而他自己正趴在一個人的背上。
“放我下來吧。”郝晴天試着說了句話,他真的說出了聲音,而且身體並沒有感到疼痛。
郝晴天清楚地記得自己被塞蒙撞飛了,渾身骨頭都碎了,現在看來自己不但沒死,似乎身上的傷也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你終於醒了。”萊斯利兩手一鬆,將郝晴天放了下來。
郝晴天雙腳剛一着地,卻沒使上勁,兩腿一軟撲通一下坐在了地上。一個大男人在美女面前表現得弱不禁風是很沒面子的,所以郝晴天想趕緊撐地站起來,可是就連他的雙手也完全用不上力氣。
“別掙扎了,先休息一下吧,揹你走了快兩個小時了,我也累了。”萊斯利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脫下披風墊在地上,然後坐了上去。
既然要休息就要徹底一點,郝晴天挪動了一下身體,換了個比較平坦的地方,索性躺了下來,雖然他腦子裡有太多的問號,但他並沒有發問。
塞蒙沒有跟來,看來他確實已經死了。是被我殺掉了嗎?
殺人的感覺並沒有郝晴天想象得震撼,也許塞蒙那個樣子已經不算是人了吧,或許沒有了法律,連負罪感都會消失?
郝晴天一言不發地尋思着,天邊剛剛升起的一紅一藍、一大一小、一近一遠的兩個月亮,讓他確信這裡絕對不是地球。
“你算是幸運兒。”萊斯利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始兌現她的諾言。她先向郝晴天介紹了肯維爾星球上哈夏克公司與艾賽斯基地的來歷,隨後,她又開始說明郝晴天身體上產生的變化……
肯維爾這顆奇妙的星球上居住着一種奇特的生物——劇變蜥,最大不到20釐米的小蜥蜴。
它的外表千奇百怪,即使兩隻相同的鉅變蜥,若將它們放到不同的環境下,只要1天時間,它們就會爲適應新環境而改變自身的形態;若將它們再放回到同樣的環境中,它們也會很快適應新環境而長出相同的體徵,這種急劇的體態改變生物學家稱之爲“高速適應性進化”。
在幾家大公司之間的鬥爭愈演愈烈時,一種決定戰鬥走向的身體強化藥劑誕生了,這種由劇變蜥基因提取物配製而成的注射式強化劑可以使人體產生與劇變蜥相似的超速進化現象,這樣一來,普通人類就可以通過強化劑變成超級戰士。
但是這種藥劑並不是對每個人都有效,確切地說對99%的人都是無效的,而在1%的適應者中,又有三分之二的人會在身體機能得到強化的同時喪失人性,變成暴怒的怪物。
幾家大公司爲了培養出大量的擁有清醒頭腦的超級戰士,便以地球爲試驗品基地,不斷地抓人來到肯維爾星,給他們注射強化劑。沒有產生適應反應的人淪爲底層勞力,而產生適應反應的人就是測試傭兵,這些人需要進行進一步測試,那就是煩躁與憤怒——煩躁和憤怒可以加速適應者變成怪物的速度。
測試傭兵如果變成怪物,會被立即殺死,而成爲超級戰士的則被帶回基地,爲公司效力。
“我已經變成超級戰士了嗎?”
聽完萊斯利的話,郝晴天總算濾清了思路,先是被人闖入他家中,注射麻醉劑,又被關進太空飛船的“冬眠”艙裡,最後被帶到莫名其妙的建築中被注射了不知名的藥物……之前被當成夢過濾掉的記憶漸漸在郝晴天的腦中浮現出來——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是啊,不然你怎麼可能在兩次受重傷的情況下這麼快就恢復呢。”萊斯利一邊說一邊警惕地向曠野四周望着,似乎隨着夜幕的降臨,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出現一樣。
郝晴天試着將身體擡起——他做到了,而且明顯感覺腰部的力量也已經恢復了7、8成。他坐起來後接着用胳膊撐地,站了起來——四肢的力量也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接着!”萊斯利見郝晴天已經可以自己行動了,便將裝滿礦石的袋子和那把殺死塞蒙的手槍扔向郝晴天。
這次,郝晴天並沒有失手,左手抓住袋口,右手接住手槍,精確無誤。
“出發吧,再不快點,我們就會被那羣傢伙當開胃點心了。”萊斯利微笑着衝郝晴天歪了下頭,然後用手指向郝晴天的背後。
郝晴天連忙轉頭,在他身後大約兩百米遠的地方,有一羣野狗一樣的動物,正在悄悄地向他們逼近。
“這次得用跑的了。”
說話間,萊斯利已經重新披好了斗篷,將衝鋒槍抱在懷裡,快速跑了起來,她的動作輕盈優雅,看起來並沒有全力衝刺,但速度卻快得驚人。
爲了跟上萊斯利,郝晴天不得不拼盡全力的跑,但最初的力竭感很快就消失了,呼吸也變得均勻,似乎身體在一瞬間就適應了這種高速奔跑的模式,就如同之前快速適應炎熱天氣時一樣。
郝晴天緊跟在萊斯利的身後快速的奔跑着。他認爲兩個人的速度已經足夠快了,可從他們起跑開始就一直在身後徘徊不散的犬吠聲卻並沒有被拉遠,反倒越來越近。
郝晴天一邊跑一邊回頭看,那羣野狗不知不覺中已經將距離拉近到了一百米,如果繼續這樣跑下去,被它們追上也只是時間問題。
天黑的速度比郝晴天預想的快得多——因爲他還不清楚肯維爾星的一天只有地球時間的18小時。
隨着夜幕的降臨,氣溫也降低到了20℃,身後的十幾雙閃動着綠光的眼睛陰森恐怖,而且隨着氣溫度的降低,它們的速度也明顯變得更快了。不過好在基地也已經出現在了兩個人的視線內,不出意外,他們會在被野狗追上之前進入鐵絲網的保護範圍內。
可就在距離基地不到50米的地方,萊斯利突然一個急剎車,停住身體的同時猛地一個轉身,舉起手裡的衝鋒槍,瞄準黑夜中閃着綠光的眼睛開始射擊。
衝鋒槍被切換到了3連發點射模式,隨着萊斯利每次開火,便有兩盞“綠燈”被“熄滅”。
萊斯利打算在基地門口,解決了這羣嗜血的獵手。
郝晴天也趕緊挺下了腳步,雖然他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來對付野狗羣,但出於男人的自尊,他也不能留下一個女人獨自面對一羣飢餓的野獸。
野狗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到了他們兩人的面前,並擺開陣勢將他們倆人包圍在正中。
郝晴天現在終於可以看清一直追擊他們的動物的樣子了,它們差不多一米高,有一對又圓又大的耳朵,高高隆起脊背顯示着它們強壯的前肢,通體的黃色短毛中夾帶着黑色的斑紋,滴着口水滿是獠牙的大嘴恐怖至極,它們除了個頭更大以外,其他都與非洲野狗無異。
在郝晴天正前方的那頭野狗體型明顯比其他的要大一圈,顯然它就是這羣野狗的頭領。
萊斯利的射擊一直沒有停止,但自從這羣野狗圍住他們,就沒有任何一隻野狗再被擊倒,因爲它們並不像之前那樣一味地盲目前衝,而是靈巧地躲避着萊斯利的槍口,似乎有意在等萊斯利的彈藥耗盡。
萊斯利也顯然清楚這羣聰明的傢伙在做什麼打算,於是將槍收在馬甲內側的槍套裡,並從後腰抽出一把一尺長的反曲刀。
一見萊斯利收槍,野狗頭領馬上率先撲了上來,它高高躍起張開大嘴直奔萊斯利的咽喉。頭領的行動也帶動了其他野狗,它們一擁而上直撲向包圍圈中心的兩個人。
如果對手只是那野狗頭領,萊斯利可以在輕鬆閃開攻擊的同時用刀在野狗肚子上開一個大口子,但現在如果她這麼做,就會被四周撲來的其他野狗瞬間撕成碎片。
就見萊斯利突然將反曲刀又插回到腰間的刀鞘,用肉眼難以看清的極限速度從懷中再次將機槍抽出,同時切換到連發模式,一邊360度轉動身體一邊向撲來的野狗掃射——原來收槍拔刀,只是她引誘野狗攻擊的假動作,而無論野狗有多靈活,一旦撲在半空中就沒辦法再躲避子彈了。
槍口噴出的火光圍繞着萊斯利的身體,就像一條火裙,而飛出的子彈組成了一條長長的裙襬,這讓萊斯利輕盈的殺戮看起來就像是在跳舞。
也許是太過美輪美奐了,萊斯利的動作在郝晴天的眼中幾乎定了格,不單單是萊斯利,就連槍口不斷飛出的子彈、撲在空中的野狗、以及飛濺的血花也都變成一幀一幀慢進的慢鏡頭。
郝晴天這才驚奇的發現,並不是自己被萊斯利吸引,而是一觸即發的危機感迫使他進化出了高速視覺。
要做出閃避動作首先要看清對手的動作,而現在,他連飛來的子彈都可以看到,還有什麼躲不開的?……理論上應該是這樣的,但郝晴天錯了,他確實可以看清一些,但自己身體的動作卻和他看到的東西一樣慢!
郝晴天眼看着從萊斯利槍口飛出的子彈射進了他的左肩膀,兩隻撲來的野狗咬住了他的左胳膊和右小腿,儘管他拼命去躲,但依然躲不開——如果子彈與野狗是慢動作,那麼郝晴天的就是超級慢動作。
啊!
隨着郝晴天的一聲慘叫,他眼中的一切都瞬間恢復了“正常”速度。
他強忍着劇痛,用右手手槍下的刀刃去砍咬住自己左臂的野狗,同時左腳猛踹咬住他右腿的野狗的頭。
在遭到郝晴天的猛烈攻擊後,那兩頭野狗終於鬆開了口,並且在鬆口的同時轉頭落荒而逃,因爲在另一邊,萊斯利已經全殲了襲向她野狗羣,她的手裡正提着血淋淋的野狗頭領的頭。
戰鬥在郝晴天還沒來得及感到害怕之前就結束了。他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氣,同時腦中想象着如果沒有萊斯利,他會如何慘死在這羣野狗的嘴下……
“哇啊!!!”
郝晴天的胡思亂想被肩頭的撕裂般的疼痛打斷了。
萊斯利毫不理會子哇亂叫的郝晴天,腳踩在郝晴天胸前,用反曲刀挖出來嵌在郝晴天肩膀裡的子彈,然後朝滿地的野狗屍體走去。
郝晴天右手按着左肩的傷處,雖然這樣並不能幫他減輕痛苦,但他心裡清楚一點,這樣的小傷一定會很快恢復。果不其然,沒到兩分鐘,被子彈打傷的傷口就癒合了,被野狗咬得皮開肉綻的胳膊和小腿也隨後痊癒了。
先是脖子被打斷,然後又全身骨折,看來我的身體已經判斷出我天生就是個受傷命,所以進化出了快速復原的體質。郝晴天一邊這麼想着,一邊站起身來,朝蹲在一頭野狗屍體旁的萊斯利走去。
“需要我做些什麼?”郝晴天的聲音略有些顫抖,但其中早已沒有了害怕的成分。
“戴上手套,然後把內臟都挖出來能扔多遠就扔多遠,再把這些野狗全帶回基地。”萊斯利頭也不擡地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郝晴天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但又沒說出口,最後只點了點頭,轉身朝着一條沒開膛的野狗屍體走去。
在處理了三條野狗屍體後,郝晴天終於鼓起了勇氣,他站起身,衝着萊斯利大聲地喊道:“誒,謝謝你救我。”
萊斯利並沒有搭理他,繼續着手頭的活。
果然是自討沒趣。郝晴天聳了聳肩,朝着最後一條野狗屍體走了過去……
10分鐘後,萊斯利和郝晴天帶着11只開過膛的野狗屍體回到了基地。
萊斯利在頭前領着路,不過她並沒有去出發時的那個門,而是到了一個亮着燈,堆滿貨箱的地方,那裡有一道4米寬的金屬拉門,許多穿着各異的人在那裡進進出出。
一個一臉大鬍子的瘦老頭坐在拉門右邊的摺椅上,兩條腿架在旁邊的木桌上,他手裡拿着一臺與周圍環境極不相稱的平板電腦。
在瘦老頭面前站着一個男人,他帶着槍,手裡還分別拿着另外三樣東西——布袋,鐵箱,還有人頭。
那男人依次將手裡的東西放在瘦老頭的桌子上,瘦老頭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然後右手熟練而快速地電腦上輸入着信息。
操作完電腦,瘦老頭馬上對邊上的一個穿迷彩服的人使了個眼色,那迷彩服快速地將桌子的東西收了起來。接着,瘦老頭又在電腦上按了幾下,然後將電腦屏幕衝向面前的男人。那男人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張卡,貼電腦上,電腦發出“滴”的一聲。
“哈哈哈,收入不少啊!去喝一杯吧,姑娘們估計早就等不及了。”瘦老頭咧着大嘴,露出一嘴的爛黃牙。
那男人輕輕點了下頭,收好卡片走進了旁邊的拉門。
“呦,萊斯利啊,今天有什麼收穫?”瘦老頭一看到萊斯利,馬上露出一臉色迷迷的表情,很明顯在他腦子裡正在幻想着一些齷齪的事情,使得他說完話後不得不吞一下馬上就要流出來的口水。
萊斯利笑了笑,全然不把瘦老頭的下流眼神當回事。她先把手裡的野狗扔到瘦老頭腳邊,然後推了下郝晴天的後背,把他推到瘦老頭身前。
“11條野狗,E適應型戰士一個,外加一袋礦石。”萊斯利保持着她迷人的微笑。
“E適應型??!!”瘦老頭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他把腳從桌子上拿了下來,身體猛地向前傾着,由於動作太猛,他的平板電腦都掉到了地上,他甚至都不想去揀那電腦,而是一臉驚訝地盯着郝晴天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郝晴天也莫名其妙地盯着瘦老頭的眼睛,他完全不清楚“E適應型”是什麼意思,因爲萊斯利並沒有跟他提過,不過顯然,自己身上一定發生了很不得了的變化。
“喂,克洛伊,趕快給我結算,我還要帶他去頭兒那裡報到呢!”萊斯利輕敲着桌子,用她甜美的聲音催促道。
“哦……哦,我知道,我知道。”那個克洛伊的瘦老頭甚至連揀起掉在地上的電腦時都不願意把目光從郝晴天的身上移開,一直到需要在電腦中輸入數據時,他才收回那讓郝晴天感到極度不適的目光。
“哦,恩,按照規定,應該給你20萬零7百,這下你可發財了萊斯利!”克洛伊說完,和剛纔一樣將電腦屏幕朝向萊斯利,萊斯利也從馬甲口袋中拿出一張藍色卡片在電腦一上貼,“滴”的一聲,操作完畢。
“謝啦。”萊斯利笑着揚了揚眉,然後一拉發呆中的郝晴天,“把狗扔那兒,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