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警官說完,辦公區先是死一般的安靜,而後哄一下警員們原地爆炸了:
“曹隊,那個王麗麗肯定腦子撞壞掉了吧”
“曹隊,會不會是她看錯了!”
“曹隊,怎麼可能看到鄭軍呢,大白天活見鬼了啊,鄭軍屍體咱們都解剖過,化驗過的啊!”
“曹隊,咱們這麼多天走訪調查,案子眼看都快破了,就差抓賈如鵬來局裡了,這是搞什麼啊”
“曹隊,街對面那個黑衣人,捂那麼嚴實,年齡都分辨不清,怎麼就確認是鄭軍呢?”
實在太突然了,大家一時都接受不了,否定的,質疑的,抱怨的各種聲音交織混雜,此起彼伏,亂亂糟糟一片,曹警官只覺得耳邊彷彿有五百隻蒼蠅在一起嗡嗡。
“安靜!安靜!大家安靜!”曹警官連說三遍,無奈聲音一脫口就被嘈雜聲淹沒了。
曹警官走到白板前,抓起白板擦,“咣,咣,咣”朝白板上用力敲了三下。方纔制止住了混亂的局面,辦公室終於靜了下來。
大家都用期盼的眼神注視着曹警官,等着曹警官發話。
“王麗麗看到的是不是鄭軍,覈實一下就不行了。你看看你們剛剛像什麼樣子!這哪還像警局啊,簡直就是菜市場!”曹警官說着用嚴厲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大家這會兒頭也不敢擡了,一個個耷拉着腦袋,大氣也不敢喘了。彷彿剛剛言辭激烈的抗辯,質疑,牴觸的不是他們似的。
曹警官接着訓話:
“作爲警察,我們不能主觀的排斥任何一條線索,哪怕這條線索把我們多日來的成果統統推翻,讓我們的努力付之東流。你們有沒有想過,這若是一條真實有價值的線索,我們不去跟,我們還破什麼案,我們難道按自己的猜測隨便抓個人過來交差嗎?”
再看看大家,頭都垂桌底下去了。恨不得把剛剛說的話都吃回來。
“你們是我曹國強帶出來的兵,這個案子大不了推到重來,大不了期限一到我被局裡撤職查辦,只要今天咱們還負責這個案子,我不管前面是龍潭虎穴還是刀山火海,都要給我往前衝,死也要死在查案的路上。誰再擾亂軍心,自亂陣腳,別怪我不客氣!都聽到沒?”
“曹隊,分配任務吧”小王站起來言之鑿鑿,說的擲地有聲。
小王說完大家紛紛跟着站起來要求領任務。
“好,這纔像我的兵”曹警官讚許的望着齊刷刷站起來的警員們,心底有股暖流在涌動。
“法醫組和技術科再把確認死者身份的過程回顧一下”曹警官說到。
“我們確認死者時比對了DNA庫內的所有樣本,沒有相匹配的。讓技術科恢復了死者生前的樣貌,比對警局的失蹤人口登記,找出與之想匹配的失蹤人員。由於現場找到鄭軍的皮夾,裡面有鄭軍的身份證件。鄭軍也在失蹤人口登記中,家屬指認屍體之後,我們採集了鄭軍家裡的毛髮樣本進行DNA比對:100%吻合。確認了死者身份。”法醫組小張說。
“只有本市市民纔有DNA記錄的錄入,外省市來到M市打工的流動人員DNA記錄收錄的很少。所以比對DNA庫沒有找到匹配記錄很正常。”技術科小李補充道。
“這樣說來,一旦我們樣本採集錯了,依據錯誤樣本判斷死者身份,判斷結果必然是錯誤的”曹警官說。
“走小劉隨我去趟醫院,其餘人員集中查一查鄭軍有沒有受過什麼傷,尤其是手指,腳趾,指甲這類部位。還有,查一下李雯雯住處都有什麼男士出入,上次勘察李雯雯住處,現場只有李雯雯和送檢樣本的指紋和毛髮,若這個人不是鄭軍,必然還有其他男人去李雯雯家。”
曹警官快步走到門口,突然停住,轉過身,環顧了一下辦公區,目光略過每一位警員,提高聲音喊道:“查查鄭軍與什麼人結仇,若鄭軍沒死,”曹警官稍作停頓,再開口時幾乎是吼出來:“那我們總要知道躺着的那具被深度焚燒的屍體是誰?不知道誰死了,還破什麼案!!”
吼完這段話,曹警官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辦公室,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曹警官的背影在門口消失好一會兒了,警員們耳邊似乎還回響寫曹隊吼的話,楞在原地不敢動彈。等回過神來,該走訪的蹭蹭蹭就出了門,整理資料的埋頭案牘,辦公區彷彿按下快進鍵似的,大家都飛速的運轉起來,爭分奪秒的工作着。
曹警官跟小劉馬不停蹄的來到醫院,來到醫院給王麗麗安排的單間病房,跟小周他們匯合。
“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剛醒是嗎?”曹警官問小周。
“對,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醒了,但是說不出來話,又說了一組液,過了一個小時吧,可以開口說話了,第一句就說她看到鄭軍了。”小周跟曹隊彙報道。
病房門沒有關,王麗麗病牀旁邊坐着個五十幾歲的女人,正在收拾剛剛吃晚飯的殘羹。
曹警官輕輕敲了敲門,陪牀的阿姨見有警察進來,連忙起身問好。曹警官擺擺手示意她快請坐,看了眼王麗麗,把食指豎在嘴脣前面“噓”了一下。
陪牀大媽連忙點點頭,不再出聲。
雖然曹警官他們聲音很輕,王麗麗還是聽到了,她吃力的轉過頭,看到來訪的人,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努力張嘴要說話。
“曹,曹警官”氣息微弱的好像要風飄散了一樣。
“王麗麗,我是曹警官,有什麼事儘管說”曹警官湊近病牀俯下身,輕聲對王麗麗說。
說完後側過頭,把耳朵湊近王麗麗。
“曹警官,我,我那天,看到鄭軍了……”王麗麗積蓄起力量,說完這句話之後,虛弱的躺閉上眼,緩了半天,胸口輕微的起伏着。
等王麗麗再次睜開眼睛,曹警官又輕輕趴在她耳邊問:“怎麼看出來是鄭軍的?”
“他帶的帽子,帽檐上,有,有個金屬環,是我,我給裝上去的,不會錯的,我跟他交往過,他看向我的眼神,我認得,鄭軍,他沒死!”王麗麗費好大勁才把話說完。
說完後閉上眼睛躺着,不再說話,臉色比剛剛還要白,額頭上有細膩的汗滲出來。陪牀阿姨,拿着方巾在王麗麗額頭輕輕的擦拭着。
曹警官囑咐了幾句,跟王麗麗告辭後離開醫院。讓小周他們也跟着撤回了警局。
之前因爲對兇手身份判斷有誤,基於兇手身份做出的推理就不再有依據了,顯然真正的兇手並沒有想除掉王麗麗。
曹警官回到車上想了想,下定決心驅車去見林玲。
到林玲病房時,林玲正站在窗口背對着門,房門敞開着,曹警官禮貌的敲了了下門,林玲聽聞敲門聲,轉身望去,目光與曹警官相接。
林玲微微笑了一下,說:“曹警官好!”
“林玲,這麼晚了跑過來打擾你養傷實在不好意思。”曹警官說罷,瞟了林玲一眼。
“沒關係,曹警官幹嘛這麼客氣,您這麼晚過來有什麼事情嗎?”林玲問道。
“確實有個好消息,王麗麗醒了,她說她車禍那天看到鄭軍了。她說鄭軍沒死!”曹警官的目光一直籠罩着林玲,林玲有任何細微變化他都能捕捉到。
“真的嗎?那他在哪?你們找到他了嗎?”林玲聽到這個消息,激動的很,顧不得頭上的傷,上前兩步,抓着曹警官的衣服追問道。
“我們也是剛得知這個消息,馬上安排警力尋找”曹警官很官方的回覆道。
“如果王麗麗說的情況屬實”曹警官停下來,斟酌一下用詞,“那就意味着我們在您家裡採集的毛髮不是鄭軍的?”
“這我也不清楚啊”林玲一臉驚訝的說,“那天去警局指認,嗯,指認死者”
曹警官知道林玲想說指認屍體。眼睛始終注視着林玲,示意她繼續說。
“之後,我狀態就很差,請原諒!我都沒關注你們採集什麼了”林玲努力回憶着說。
“那您指認屍體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曹警官咂摸着林玲的話問道。
“我始終覺得那不是鄭軍啊,我說你們搞錯了”林玲說着眼裡又擒滿了淚。
“常理推斷的話,你是鄭軍最親近的人,他活着的話應該聯繫你,況且他身無分文,他衣食住行如何維繫呢,他需要有人資助他”曹警官頓了一下問,“他聯繫過你嗎?”
“沒有啊”林玲搖了搖頭。
“記得你之前說有人跟蹤你,除了那次上樓,有沒有其他時間覺得有被人跟蹤的感覺?”曹警官出其不意的問到。
“有時候我就感覺有人跟蹤我,可是又找不到人影,我以爲是自己的幻覺呢!那次我確實覺得那個男人可疑,所以給你們打電話了。”林玲想了想回答道。
“若是鄭軍活着卻不聯繫你,只是暗中跟蹤你。”曹警官毫無防備的笑了笑,“當然這都是推測哈,那我想知道,他爲什麼跟蹤你而不敢聯繫你?”
“我也不知道啊,真的是他跟蹤我嗎?”林玲無辜的眨着大眼睛,曹警官瞥一眼就不再看林玲。
信步走到林玲剛剛站的位置,順着窗口朝外望了望,街上空空蕩蕩,林玲剛剛出神的佇立在這兒,在看什麼還是在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