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
在徹底瀏覽完那本奇怪的書籍後，巴倫這頭巨龍的混沌的記憶徹底復甦。
它漫長的生命中經歷過的一切，再次從沉寂的靈魂中喚醒。
曾經，作爲生物的它是一頭活了上百年，剛剛成年的紅龍。
剛剛成年的它便具備了15級以上的能力。
雖然離傳奇境界還有一定距離，但只要它繼續活下去，種族的優勢會賦予它相應的實力。
巨龍的年齡和類別，決定了它的實力。它們每多活一天，實力就會多增長一分。
成年後，出於興趣，它多次襲擊精靈和人類的村鎮。最終被人類的勇者剿滅，懷着憤恨和不甘陷入了永眠。
時至今日，它從死亡國度迴歸，被轉化爲亡靈骨龍，再次對人類和精靈開始了屠殺。
它過往的記憶到此中止。
此刻，存在於王鶴面前的不再是被憤怒衝昏頭腦，只知道殺戮的骨龍。
而是一頭披着骨龍外殼的紅龍靈魂。
在它恢復記憶的剎那，那名弱小的人類就向它提起了發問。
王鶴的提問和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讓它想起了自己在漫長歲月中，爲打發時間時和弱小生物玩耍的把戲。
由它想出一個黑暗謎題，詢問弱者。
如果答對方不出來，弱者必死無疑。
如果僥倖答對，它就放任對方離開一段距離。然後再度從空中降臨，接着提出下一個謎題。
直到對方死去，這個遊戲纔會結束。
戲謔弱者，見證殘酷的死亡，這是它的天性。
但是現在，立場對調了過來，它反而成爲了被質詢的一方。
因爲剛剛讀完那本奇怪的書籍，它出奇的沒有產生任何憤怒。
它察覺到眼前的這名人類有些怪異。
它身上的重壓感，讓它清晰地感覺到似乎被什麼束縛住。那種感覺類似於一種法則，或者某種詛咒。
它的神智清醒，但是思維的方式卻有些異常。
如同被魅惑了一般，它開始了對謎題的思考，就彷彿當年它腳底的弱小生物。
它思緒如同一張大網，向四周擴散。
時間彷彿靜止了下來。
“罪？”
巴倫從一開始就認爲，它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混亂邪惡的陣營中，它只是貫徹了自己主張的一方。
比它更爲邪惡殘暴的巨龍比比皆是。
紅龍的一生，就是殘暴與肆虐的一生。這種天性無法動搖，它們的種族被創造出來就是如此。
所以王鶴的問題，它無法回答。
在這片看似靜止的思維世界裡，它知道這麼下去它就會再次步入死亡。
就像當年它戲謔的弱小生物一樣，它的痛感讓它明白自己仍在被不斷攻擊着。
眼前的這名人類不知道用什麼東西束縛了它的精神。
它的身體是自由的，但它的精神像是被困在一片虛無之中。
它並非傳奇，不死生物化讓它得到了許多，也失去了許多。
它失去了強大的肉身和鱗片。骨骼即使再堅硬，也扛不住無數的法術和物理的反覆攻擊。
這道守護它周全的唯一屏障一旦被擊破，它的終局除了逃遁便只有死亡。
隨着痛感的加劇，它的意識漸漸模糊。
恍惚中，它想到了一個答案。
它從未擁有過罪惡。
它的存在本身，在他人眼裡即是罪惡。
王鶴意外發現贖罪之書對骨龍的效果拔羣。
現在對方就像愣在那裡的傻冒一樣，任NPC和玩家不斷傾瀉着攻擊技能，完全沒有一點動靜。
它眼中的火焰漸漸衰弱，灼熱的範圍技能此時已經停止了運作。
玩家大軍們迫不及待地衝了上來，進行了各種意義上的補刀。
王鶴握緊了獨角獸之刃，然後又鬆開了手。
它分析着新得到的線索：紅龍的一生。
這條線索的說明文字只有短短的兩句話：
紅龍巴倫，它從一開始就是邪惡的。它遵照它的天性踏上了邪惡的道路，最終也被當成邪惡肅清。現在，它作爲邪惡再度侵襲。
系統：它有錯麼？
王鶴驚訝於系統的最後一句話。
這句話和上次那條神祗盟友任務的留言一樣，是具備特殊意義的。
像是某個存在，在利用系統向他詢問。
王鶴不禁思考：系統是什麼？
這世界不單純是遊戲，那系統的根源或許就是某種神秘的存在賜予玩家的饋贈。
又或者說束縛。
和那名“紅龍一號”所講的一樣：異世界的跨域，是一種被賜予的技術。
這種位面技術，絕不可能單單依靠現實世界的一側就足以完成。
它的原理和規則必然與遊戲世界的神秘相關。
王鶴本來打算就這樣終結掉骨龍，但系統的提問讓他轉變了想法。
結合他手頭贖罪之書的第一篇章和第二篇章的內容，他開始了一個特別的測試。
王鶴振臂大喊了一聲：“各位！停下無意義的攻擊！”
他不指望玩家們能聽從，但至少原住民照着他的話做了。
玩家方面出乎他意料，還真有不少跟着停手的。似乎都是一些謹慎的玩家。
他們或是害怕骨龍BOSS再繼續轉階段，關鍵時刻被秒，又或是擔心王鶴對不服從的他們秋後算賬。
懷着各自心機的玩家，在這個戰場上竭盡腦汁的拼搏着。
所求無非是利益。
某位西方大型公會的團長，在王鶴髮出指令後立即讓手底下的人全部後撤。
他的競爭對手看了王鶴一眼，很快也選擇了後撤。
攻擊漸漸變少，除了一些散人還在強行攻擊以外。大小團體都都默契地選擇了後撤。
大部分玩家都有一種準備進遊戲劇情的想法。
部分團隊甚至已經開始翻看攻擊日誌，準備計算大概的傷害量和貢獻值。
頑固的散人搶BOSS的行爲，在他們看來毫無意義。
骨龍的防禦遠遠超出了這些低階玩家的傷害，高等級NPC不出手的情況下，他們又能打出多少傷害？
作爲親自參與的大公會，他們深刻地理解着這點。
另一邊，王鶴單手持着贖罪之書，另一隻手拿着獨角獸的單刃，走到了癱倒在地上的骨龍頭顱前。
“你還能聽到麼？”王鶴看着眼前巨大的頭骨，詢問了一句。
對方沒有任何反應，
“聽不到也沒關係。”他放下了獨角獸之刃，準備進行一項新的嘗試。
莎珊立即跟上，護在他的身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王鶴單手觸碰在骨龍冰冷的頭骨上，閉上了眼睛。
如果贖罪之書真如蘇倫所說，是某枚神格的投影。
而他的靈魂是折射投影的鏡面。
假設，將殘缺的神格投影至這條奄奄一息的骨龍身上，會發生什麼？
王鶴產生了興趣。
風險並不高，所以他進行了嘗試。
“埃達絲女神在上。可悲的末路者，你沒有錯。”他觸摸着骨龍，特意做出了宣言。
王鶴在回答“系統”問題的答案。
“你的一生，遵照着血脈，遵循着傳統。無疑，你是邪惡。”
“這是你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的命運。”
骨龍眼眶中的深綠色火焰劇烈動彈了一下。
“你的罪，是他人的罰。”
“我是斷罪者，是與你對立的存在。”
“但是，我遵循着女神的仁慈。”
“如果你仍希冀生存，如果你不甘於這種被賜予，被註定的命運，我會給予你救贖！”王鶴高聲吶喊着。
骨龍的身軀劇烈顫動，忽然掙脫了沒有人控制的束縛技能。
它吃力地將頭顱稍微擡起，打量着觸摸着它頭骨的王鶴，眼中的火焰有些波動。
“去死吧，人類。”它像是在笑着，又像是在哭着，嘶啞的聲音聽不出結果。
說完這句話，它沒有攻擊王鶴，而是慢慢垂下了頭顱。
它的眼中，火焰進一步衰弱，最終化爲了虛無。
然後，一道無垢的白光從王鶴和骨龍接觸的位置突然顯現。
原本骨龍空洞的軀幹中，一團浩大的聖潔火焰從虛無中生長出來。
它巨大的眼眶中，延伸出兩團潔白的光輝之火。
火焰中，帶着一種靈性甚至於神性。
它之前被參戰者合力擊碎的左前足，此時已經恢復如初。
原先慘白而恐怖的骨骼，現在變得潔淨而流暢，
王鶴放下了手中的贖罪之書，這本書籍此刻又變爲了凡物。
而那頭骨龍，卻成爲了另一種特別的存在。
系統提示：您獻上了邪惡的龍魂，贖罪之書姿態改變。
您利用亡靈骨龍（紅龍遺骸）及其龍魂，創造了三階追隨者：贖罪之龍。
贖罪之龍說明：
歷經神格餘暉洗禮的龍族。
創造者爲它的唯一信仰，目前信仰亞伯，信仰值0。
等級16。陣營：絕對中立。
請您爲它命名。
王鶴心裡有些意外和驚喜。
一頭龍，哪怕只是骨龍，對於他的戰略意義都是完全不同的。
至於它的名字，王鶴想起了自己的承諾。
“你的名字是巴倫。”
“無論現在的你是否還有之前的記憶。請記住，這是我和你的約定。”
“你已經擺脫了創造者賦予的命運。”
王鶴觸摸着新生的它，緩緩說道。
贖罪之龍站起身來，然後雙足跪地，龐大的骨翅舒展開來，頭顱再次垂下，向王鶴表示敬意。
同時，它述說着：“至高無上的吾主，亞伯。您的一切言語都是最真實的存在。”
它如同一個最虔誠的信徒。
那些之前攻擊它的玩家現在早已停下了動作，他們震驚於這個劇情的發展，紛紛開啓了錄製。
與此同時，任務完成的經驗結算，出現在每一名玩家的系統提示中。
他們鬆了一口氣，貢獻度的物質獎勵後續估計會由NPC提供，他們不擔心這一點。
不過骨龍的轉生讓大公會們垂頭喪氣，他們白跑了一趟。
沒有神裝和掉落物，甚至連材料都沒能得到。
不過，作爲參與和錄製這段戰鬥的他們，公會名氣的提升是另一種方式的補償。
“巴倫，你這副模樣太過顯眼。我聽說某些龍族可以變身成其他生物，你擁有類似的能力麼？”王鶴試着詢問了一下。
如果帶着一條傳統意義上的“邪惡”骨龍到處走，只怕他馬上就會被列爲各大種族的最大威脅。
他問完後，巴倫像是爲了迴應他。
巨大的身軀憑空消失，無垢的白光覆蓋在它身軀之上，然後不斷壓縮，最終只剩下一小團光輝。
光輝中，一隻白色的肥貓飛快地撲向了王鶴。
王鶴穩穩地接住並抱起了它。
隨即，它在王鶴的懷裡悠閒地打了個盹，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