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對夏季來說是有意義的一年。衛校畢業就分配在龍臺縣縣醫院護理部上班的夏季準備結婚了,她男朋友餘建工畢業於省醫學院骨科專業,在本院骨外科擔任副主任,他鼻樑上架着厚厚的鏡片,個頭中等,上身隨時佝僂着,一副小心翼翼,老實忠厚的模樣。唐婉麗當初是看不上餘建工的,聽夏季說他家在離縣城幾公里外的農村,爲了供他讀大學,家裡已經一貧如洗,所以一直反對,但熬不過夏季的倔脾氣被迫答應。夏季眼氣本是極高的,但聰明伶俐的她排查了身邊的追求者發現,只有餘建工是本科名校畢業,專業技術過硬,他雖然其貌不揚,但在女多男少的醫院裡,也有幾個剛剛工作的小護士仰慕。何況他還能對小護士們目不斜視,百依百順地愛慕着夏季。所以夏季才克服對他出身的偏見,說服父母接納他。在婚禮當天,唐婉麗面對餘建工農村老家那歪歪斜斜,破破爛爛的兩間泥瓦房時,還是忍不住落淚,後悔一直被夏季蒙着,沒有早日來他家考察。這點夏林軍倒也不以爲然,窮的是他家裡,他有技術有文憑,還怕以後讓夏季吃苦?
婚禮安排在十月一日國慶節,當天他們在餘建工農村老家辦了一場簡單的婚宴,二號回縣城鴻運大酒樓宴請賓客,熱熱鬧鬧辦了一場,唐婉麗的臉色才稍稍好看。高興的是夏初和夏天,請了兩天假參加大姐的婚宴。夏雨第二天才趕到,因爲山裡不通班車,第二天才搭到鄉政府的順路車回到縣城。風塵僕僕的夏雨在山路上顛簸了幾個小時,頭髮凌亂,灰頭土臉地趕到婚禮現場。與穿着紅色旗袍,光彩靚麗,紅光滿面的夏季形成鮮明對比。夏初在心裡嘀咕着,二姐在山裡究竟做了什麼?憔悴成這樣?唐婉麗看着夏雨變得渾圓的身材,稍稍隆起的小腹,心裡一沉,難道?一個念頭閃過又淹沒在熱鬧的婚宴上。
婚宴結束後朋友們又簇擁着一對新人回新房鬧洞房。那是一幢醫院的老式磚混二層居民樓,分給他們的只有一居室,在二樓。煮飯在過道,支了一個蜂窩煤爐子配了簡單的鍋具。廁所在一樓是大家共用的,裡面幾個蹬坑,奇臭無比,嗡嗡飛着綠頭蒼蠅,地上爬滿了蛆。房間被同事們裝扮得喜氣洋洋,靠裡邊放着當時最時髦一米八席夢思上面鋪着大紅的被褥,屋頂上掛了大大小小紅色氣球還掛着一串醫院工會借來的彩燈,一閃一閃,很是夢幻。與牀配套的電視櫃上放着夏家夫婦陪嫁的14寸彩電,裡面正播放巜渴望》主題曲“悠悠歲月,欲說當年好睏惑---”。醫務科主任李勇拿着一根紅線,線上掛着一個紅蘋果,大家叫一對新人一起咬這個蘋果,李勇把線輕輕往上一提,他倆的嘴脣就碰到一起,餘建工的眼鏡被撞落在地,立刻眯着高度近視的小眼睛,滿臉窘態慌忙去地上摸索,半天拾不起來。夏季強裝微笑看着,心裡恨他丟臉,也不去幫忙。起鬨的男人們和羞紅臉的女人們相映成趣,屋裡好不熱鬧。
轉眼一年過去,夏季和餘建工在繁忙的工作之餘,手忙腳亂地過上了自己的小日子。夏雨在山裡工作得也如魚得水,休息日回家,談的全是酒和男人,發胖也是因爲熬夜和喝酒,讓唐婉麗打消了疑惑。夏初上了高三,正爲了考大學奮發圖強。因爲宿舍長期漏雨,只好在學校附近租住了民宿。她在牆上貼着自己手抄的鄭智化《水手》歌詞: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小夏天上了雲朗中學初一,已經初具美女模樣,聰慧如唐婉麗的她在班上成績也名列前茅。唐婉麗一如既往地一邊忙着小賣部,一邊操心着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夏林軍依舊忙了工作和發財夢就不管不顧家裡。夏家在平靜中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