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組賽結束後的日子,最火的事件是什麼?
那當然是零和沉穩的打野對比視頻了!
同樣的英雄,同樣的對手,同樣的路線。
差距之大,就像買家秀和賣家秀一樣。
最關鍵的是,沉穩可是一個上單選手,而零纔是星辰戰隊的職業打野。
反過來,纔是合理的情況!
這個世界,真的是越來越魔幻了。
上單的打野比打野的打野強!
而零面對無數人的嘲諷和質疑,心態逐漸暴躁。
然後在排位裡,受到很多的調侃和辱罵,受不了的時候,直接就打字對噴了起來。
要知道,這可是美服。
遇到拼音交流的國人倒是還好,要是遇到外國人的英文嘲諷,他就用手機翻譯一下,這些人在說什麼,然後更加暴躁。
零頻繁的英文詞彙,只能打出f開頭的那個單詞。
而那個單詞,又是被屏蔽的。
於是,零的聊天框裡,也就只剩星星了。
也還好零的詞彙量太低,不然的話職業選手被舉報噴人,可是要被禁賽的。
越是氣憤的零,越是不想打野了,因爲好像只要一打野,錄像就會被人逐幀分析找毛病。
自己的微博下面,已經是三萬加的評論罵自己了。
所以,零反而不想打野了,開始玩ad英雄,上單英雄。
同時在微博下面反駁點贊最多的人:“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零這個選手,在大家眼裡,瞬間變得朋克了起來。
一般來說,朋克就是描述那種特立獨行、我行我素、跟周圍人不協調也滿不在乎,只要不違法犯罪不妨礙他人,那就自己想幹嘛就幹嘛、拒斥他人干涉的硬核生活風格——真正的朋克,在彼此相互尊重的基礎上,就是要活得非常自我,其他亂七八糟的通通不管,只爲自己的愛好而狂熱。
如此我行我素之人,得到的自然是更多的謾罵。
零有點不明白,自己如此尊敬的穩哥,爲什麼要這樣搞自己。
我這一年來,兢兢業業,吃苦耐勞,抓了多少波上?
除了偶爾控制不住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搶了幾個人頭。
真沒做過什麼對不起穩哥的事情,要知道,論年紀,零可是更大的。
願意以更大的年紀,叫隊伍裡年紀最小的選手一聲穩哥,可以說是相當尊重了。
但是加賽那一局的行爲,很明顯就是給自己看的。
何必如此呢?
比賽結束以後跟我說,我還能不改嗎?
如此大庭廣衆之下,弄得顏面無存,難道我這努力的抓上,就換來這樣的結果?
零的思想,開始出現了問題。
想不通的道理,就會走向死衚衕。
然後懷疑自我,懷疑人生,懷疑穩哥是不是要搞的他退役。
接着在隊伍裡,一句話都不想說,變得消極沉默。
天風等人的開導,也無濟於事。
讓他去找一下林瑾這位心理醫生,也是敷衍的很,拒絕溝通,雙眼無神的坐着,林瑾說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像是一個神遊天外的學生,在聽着高數老師的微積分。
太朋克了!
此時林瑾都沒了辦法,詳細瞭解情況以後,還是找了陳穩談話。
解鈴還須繫鈴人!
林瑾也有點好奇,要是偶然的對比視頻,也就算了,開導起來應該也不難。
但是陳穩這種針對性的打法,就很困難了。
當着幾千萬觀衆的面,不給自家打野面子,零兩眼無神,把林瑾的話當放屁,也是讓人無從下手。
“陳穩,你爲什麼要刻意的打出如此相似的一局比賽?”林瑾問道。
“因爲不夠痛,就不會知道努力的意義。”陳穩說道。
“....”林瑾無言以對,你很努力嗎?
好像也沒有吧,熱衷於健身,每天作息最規律的那個不就是你嗎?
林瑾很想吐槽,因爲她並不是上帝,不知道陳穩藉助訓練空間的時間,都是怎麼過來的。
可以說,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個人一天訓練二十個小時,堅持半年,而且是接受另一個世界的最強者的長期虐待。
現在看起來輕鬆,是因爲不爲人知的努力,別人看不見。
也是因爲,只有陳穩自己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
所以別人纔會覺得,這是天才中的天才,在嘲諷凡人。
你一個上單玩家,都沒見你排位用過的盲僧,都打出如此效果。
這種天賦,說別人不夠努力,簡直是資本家每天喝茶看報跑出差,然後說自己每天只睡四個小時啊!
當然陳穩不需要解釋,系統的存在也沒法解釋。
自己也確實是幸運兒,就算是付出同樣的努力,有名師指導,跟自己琢磨也是兩回事。
但是現在,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也沒有時間跟零講什麼大道理了。
是現在趕緊讓你學一下怎麼做好細節呢,後面還可能拿冠軍呢?
還是照顧情緒,最後被人淘汰回家。
哪一種更痛苦,過程和結果,哪一個更重要?
陳穩覺得,結果更重要。
因爲失敗者的故事,沒人想聽。
世界上苦者無數,有人出生開始就帶着苦難。
有人生在祖祖輩輩種地爲生的貧困山區,有人從肚子裡懷胎就開始胎教,從小到大無數補習班堆積,有人在工廠裡日日夜夜每天十幾個小時重複勞動,有人在工地上腰肌勞損,渾身是傷。
有人聽的到他們的故事嗎?
有人會在意,你的努力是否有結果嗎?
不會的,倖存者偏差證明,你成功以後,做的努力纔有人感動,失敗者說自己一晚上五十把訓練賽,只是引來無盡的嘲諷罷了。
被淘汰以後要面臨的罵聲,絕對是現在的十倍。
受不了,那就打不了。
長痛不如短痛,是一蹶不振,還是化繭成蝶,要看零自己。
不過,陳穩覺得,這事兒跟自己多少有點關係,所以也決定做些什麼。
零曾經說過,自己很愛手錶的原因是,離異的母親賣手錶給他湊學費。
可見,他的母親對他而言,很重要。
也許她的話,能有一點幫助。
所以陳穩給龐嘟嘟打了一個電話,說明情況以後,希望他能聯繫一下零的母親,或者給一個聯繫方式,讓自己來說。
....
消極狀態下的零,一直持續到了八強賽開幕的前一天。
這天夜裡,零接到了自己媽媽的微信電話。
遠隔萬里,網絡的便利讓他們交流比電話還方便。
“媽,你怎麼想到給我電話了?”零有些擔憂,不知道是不是網上的節奏太大,連自己老媽都聽說了。
“你別打比賽了,早點回來吧。”電話那頭,是一個脾氣相當火爆的婦女。
李麗,一個名字很普通的下崗婦女。
大嗓門這一點,零自然跟她學的,在這個嗓門面前,零的聲音是一點都大不起來。
一頭燙過的淡紅色捲髮,蓬鬆而又巨大。
讓整個臉顯得更大,過去的流行款,很多年李麗都沒有改變。
“我怎麼了,就要早點回來,誰跟你說什麼了?”零有點委屈的說道,一臉的乖巧,彷彿回到了小時候上網被抓的年紀。
“你怎麼了?我問你,你小時候手賤,偷了小賣部老闆的五塊錢,然後死不承認,我當衆打了你一頓,你現在恨我嗎?”李麗的語氣,變得柔和。
“不恨,當然不恨,那以後我再也沒敢偷東西了,這是我覺得你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兒。”零趕緊說道。
那會兒才四歲的零,被當街揍的屁股開花,滿街的大人圍觀,都勸李麗放下雞毛撣子,一口一個小孩子不懂事,回家慢慢教育。
但是沒人能阻止彪悍的李麗,打的零嗷嗷叫,當時零甚至想罵:“就是你這麼兇,才爸爸嚇跑的。”
幸好沒說,不然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是個未知數。
小時候,是真的不懂事啊,我當年怎麼會那麼腦殘呢?
零想着,現在如今年薪百萬,知名度極高,私信收到n多小姐姐的撩騷和自拍。
有錢人的快樂,終於開始有所體會,爲了五塊錢買零食,放棄如今的大好生活,那確實是鐵腦殘啊。
“那你現在,恨那個教你打野的人嗎?”李麗接着問道,花了好幾天時間,李麗才把遊戲裡的事件搞明白。
電競這個東西,對於她這個年過四十八的女人,實在難懂,要不是因爲兒子做了這行略有了解,幾天時間還不夠她搞明白什麼叫打野呢。
在李麗的理解裡,零的水平不夠了,隊友出面教學了,但是顯得零很沒有面子,被網絡羣嘲了。
所以,零鬧脾氣了,鬱鬱寡歡,消極怠工,光拿工資不幹活兒了。
這種事情,李麗弄明白以後,只能說有這樣的好隊友,真不錯。
能力不夠就去練,打野不會就去學。
面子和裡子,到底哪個更重要?
沒有裡子,你哪來的面子?
如果你是一個街上的該溜子,就算你每天抽華子,也沒人覺得你有面子。
你要是國家首富,那毛衣破個洞叫勤儉持家,講話不利索叫能力內斂,滿嘴跑火車叫口才出衆,揮霍花錢那叫懂得享受,就算美女如雲天天換妹子,那也叫活的真實,你情我願!
這個時候,你要面子?
你哪有面子,被淘汰了有面子嗎?
鬧脾氣了就有面子了嘛?
還是從此替補,再無出頭之日,有面子呢?
零陷入了沉默,恨嗎?
好像有點,但是又爲什麼要恨呢,那場盲僧,真的沒有學到東西嗎?
早七秒打完野怪,真的對局勢沒有幫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