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落英繽紛的山崖,沒了奔流長瀉的深淵飛瀑,也沒了連綿起伏直入雲端的羣山,神仙府面貌全非,變化之大,令站在大漩渦前的安伯塵目瞪口呆,久久無法平靜。
此處天地說不盡的蒼莽,天雲霧靄瀰漫,混沌而微有光,卻分三方漩渦,上漩渦,中漩渦,下漩渦,漩渦之間距離遙遠,隔着茫茫虛空,卻又有看不清眼色的氣流遊走其間,將三方漩渦勾連於一線。
“居士安好?”
遠處傳來欣喜的叫喚聲,安伯塵擡頭望去,就見兩道人踏雲而來,一個長着滿頭火焰般的銀髮,他旁邊則是個清秀英俊道人,身着黑白道袍,一時間難辨性別。
安伯塵心頭一動,就見他腳底踩着九顆神紫的珠子,指間隱約纏繞着雷霆之光。
御珠而上,安伯塵朝向那兩人作了個揖:“兩位,久違了。”
那兩人安伯塵自然認識,一個是火神君,另一個是風神君,他二人既能出現於此處那便說明了風、火二勢未毀,只是不知爲何不見了那位美豔妖嬈的水神君。
安伯塵雖疑,可這神仙府變化太大,也不知遭遇了怎樣的變故,安伯塵心生警惕,神情淡漠,有一句沒一句的寒暄着,並沒將心意現於言表。
稍述別離之情,安伯塵隱約覺察到火、風二人有些神不在焉,輕咳一聲,開口道:“敢問二位,本居士不在的這些日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何吾之神仙府竟變得這般模樣?”
聞言,火神君嘆了口氣,朝向安伯塵拱手道:“世間滄海桑田,神仙府中亦如是。居士莫非忘了,三百六十餘年前,居士放出那股九天雷勢幾毀了神仙府,彼時山河破碎,淵谷崩裂,吾等亦被逼回神闕、命門等古洞中,後又從古洞逃回三方洞天。”
說着,火神君看向三人頭頂身下的三處大漩渦,顯然這三處漩渦便是他口中的三方洞天。
“後又如何?倘若山河破碎,神仙府不存,爾等爲何還在此處?”安伯塵若有所思的掃過三處大漩渦,隨後問道。
相視一眼,火神君和風神君同時面露僥倖,這一回卻是風神君開口道:“回稟居士,那股雷勢消耗殆盡時,神仙府也已支離破碎,山河崩塌,即將毀滅,藏於三方洞天的本命靈氣也消耗殆盡,無法修繕神仙府,原本再無半絲生機。忽然間天降靈氣,竟和藏於三方洞天中的本命靈氣源屬一脈,本命靈氣得到補充,火神君攜靈氣而出,上下奔走,花了足足三百六十餘年修復好了神仙府,方纔迎來居士。”
風神君一五一十的說着,話語中對於火神君多有溢美之詞,安伯塵暗暗好奇。這神仙府奉他爲主,可當他不在時,卻是以水神君爲尊,而後纔是火風二神君,爲何今日偏偏不見水神君,看風神君的口氣態度,明顯是以火神君馬首是瞻。
腳踩雷珠,安伯塵俯瞰天地,沉吟半晌道:“火神君居功至偉,本居士省得。可是,既修繕好了神仙府,爲何本居士只見這方空洞天地,卻不見神仙府中河山?”
“這......”風神君面露難色,偷眼看向火神君,遲遲不語。
安伯塵察言觀色,已看出幾絲端倪,冷笑一聲,轉向遲疑不定的火神君:“可是和水神君有關?敢問火神君,水神君現在何處?”
見着安伯塵面色不善,火神君打了個寒顫,不敢託大,連忙拱手道:“回稟居士。居士如今所在之地正是神仙府,只不過從前的神仙府起於任山,終於督山,雖在居士的努力下有所開拓,可也不出任督二山......居士不知,這三百多年間滄海桑田,因種種變故,神仙府已不再限於任督二山。居士擡頭所見,低頭所觀,前後左右四合八荒皆爲神仙府。”
聞言,安伯塵愕然。
目光越過面前的兩位神君,安伯塵細細打量起這方天地。
天雲繚繞霧靄蒸騰,混沌而有光,整個天地都呈現出一種灰褐色,飽含滄桑,卻又無比空洞,看久了不經令人產生一絲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怪事!”
眉頭一挑,安伯塵收回目光,凝視向火神君:“我之神仙府有山河洞穴,有大淵飛瀑,如此方能維持靈氣運轉。若我如今所在之處真爲神仙府,那又依仗何物來運行靈氣?”
火神君面色緊張,躬身施禮道:“居士勿急。此處爲混沌天地,自有天地之氣代替從前的深淵江河來運行靈氣,至於山窟洞穴......天地間有星辰,和從前的山窟洞穴有異曲同工之妙。”
火神君說的含糊,安伯塵聽着也覺迷糊,目光掃過此方天地,一擺袍袖道:“本居士怎不見神君口中的天地之氣和星辰,神仙府究竟出了什麼變故,你且如實說來。”
眼見安伯塵面色愈發不善,火神君心知瞞他不過,也不好意思自己說出,只得向風神君打眼色。
風神君倒是個熱心腸,見着火神君爲難,連忙上前一步,朝向安伯塵拱手道:“回稟居士,火神君所言句句屬實。然......實不相瞞,神仙府淪落至今日下場,確和水神君有關。需知居士早些年曾定下神仙府之格局,雷、火、風、水,四勢並舉方能維持神仙府中靈氣運轉。如今的神仙府雖今非昔比,可本源仍是居士早年定下的雷、火、風、水,缺其一而無法成事。”
“哦?”
安伯塵心下明瞭,深深看了眼風神君,道:“既然如此,不知水神君何在?”
聽到安伯塵相詢,風神君面露難色,看了眼火神君,唯唯諾諾,許久不語。
眼見兩神君當着自己面暗通曲款,如此明目張膽,安伯塵勃然大怒,可也知道二人心性單純,不會掩飾,只得強壓下怒意,沉聲道:“可是水神君已反出神仙府......”
安伯塵還未說完,就聽從下漩渦處傳來一陣悽哀婉轉的喊聲:“可是居士來了?居士救我!”
心頭一緊,安伯塵凝起眉頭冷下雙目,狐疑的盯着風、火二神君。
風、火二神君似也沒想到竟被水神君察覺到安伯塵的到來,面露驚慌,生怕安伯塵誤會,哪敢再隱瞞,連聲道:“居士休怪吾等不報,實乃生怕居士憂心。實不相瞞,早在許久前那水神君便心懷不軌,欲要反出神仙府,三百多年前的神仙府之劫亦有她暗中使壞的緣故......”
不等兩個神君說完,安伯塵便冷笑道:“休要多言,本居士只問兩位,水神君先下如何?”
“回稟居士......”
擡起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安伯塵,火神君方纔苦笑道:“那水神君已被火兒和風兄囚禁於下部洞天。”
火神君和風神君雖已是少年人的模樣,可心性仍和四五歲的孩童無異,自然不會憐香惜玉。
當安伯塵在下部洞天見到水神君時,昔日嬌柔美豔的美人兒已經形銷骨立,雙頰凹陷,卻風華猶存,舉手投足間愈發的惹人憐惜。
一看到安伯塵,水神君面露狂喜,剪水眸瞳中流轉出撓人心魂的風情,起身便向安伯塵撲來。
“嘶!”
距離安伯塵還有七八步時,水神君如遭雷殛,猛地一抖,又蜷縮了回去。
打量了眼憑空出現的“火籠”,安伯塵轉向火神君,哼了一聲:“火神君好大的架子,都會濫用私刑了。”
火神君面色尷尬,撓了撓頭,訕訕一笑,不敢開口。
“水兒受火神君陷害,居士快救水兒!”
眼見安伯塵對火神君冷眉冷眼,水神君心中暗喜,連忙叫道。
“不可!”卻是火神君上前一步,瞪了眼水神君,急聲道。
而此前一直以火神君馬首是瞻的風神君此時卻沉默了下來,站在火神君背後,頭也不擡,一聲不吭。
安伯塵默然而立,將三名神君的神態表情收入眼底,心中冷笑,沉吟半晌道:“火神君說水神君欲反出神仙府,而水神君則自言無辜,本居士也不知該信誰好。爾等都是神仙府中棟樑,缺一不可,平日功勞本居士都銘記於心,自不會虧待。今日諸位聚於下部洞天,自當將此事說個分明,孰是孰非自有本居士來定奪。爾等若是有所隱瞞,可別怪本居士不念往日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