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從當今天地間,找出一方對安伯塵最爲了解的勢力,那非敖歸莫屬,就連呂風起也比不上。
如胤朝衆仙雖知安伯塵的厲害,卻一直不知安伯塵的下落,而在今日之前,東嶽王也只以爲安伯塵早已隕落。唯獨敖歸既知安伯塵身居何地,又知安伯塵家底,更能隱隱猜到安伯塵的打算,這不單單是因爲其子敖霸的緣故,也是由於遠古龍族一脈與安伯塵之間糾葛不斷。
看了眼安伯塵,敖歸背過身,舉頭望向星空道:“安伯塵,你隱居了這麼久,便是爲了稱霸西流海。爲何又在大業尚未完成時,暴露身份?原本西流海是在暗處,被你這麼一鬧,又是立武,又是收功德,又是結交真仙,西流海已由暗處轉到明處,你在這裡做什麼,天地豪強無不會知道。”
安伯塵看向敖歸的背影,笑道:“我只是想讓這件事,進行得再快一點。你若好奇其中緣故,日後自會明白。”
敖歸似對安伯塵很不待見,並沒有轉過身來的跡象:“你無非是想將西流海變成你武道的起源之地,吸引越來越多修士,入主西流海,修習武道。可是,你以爲他們修習了武道便會爲你所用?哼,一廂情願,到頭來還不是爲他人做嫁衣。”
“龍君此言差矣。”安伯塵笑容不減:“龍君想岔了,我所要的又豈是讓他們效命。我想要的,只是讓他們以武道馬首是瞻,心若虎狼,奉武爲道。”
敖歸聞言默然,他背對着安伯塵,臉上卻露出驚訝的神色,顯然,他是在刻意剋制着他的情緒。
眼見敖歸無動於衷,安伯塵想了想,又道:“龍君今次前來,幫安某解圍,看來是認安某這個盟友了。敢問龍君的那位幫手八面王現在何處,他剛把流沙國公主擄走,我得去找他討要。”
“哼!你倒是會自作多情。”敖歸身看向安伯塵,笑罵道:“我來是帶我兒去修行,恰好遇上你,給我兒一個面子,幫你一把。”
“無論如何,還是多謝龍君。”安伯塵朝向敖歸深施一禮道。
敖歸嘴上如此說,可他今日恰到好處的出現,說明他已經接納安伯塵成爲古龍遺脈的盟友。只因爲他和安伯塵的關係着實複雜,非敵非友,非親非仇,難以用詞語來表述。饒是敖歸也算得上拓拓豪傑一名,輩份高於安伯塵,遇到安伯塵時他也顯得很不自在,無法表露真情。
擡起頭,安伯塵遲疑着道:“不知龍君會帶敖霸離開多久?”
“長則半年,短則兩月,礙不着你的事。”
敖歸說完,不再理會安伯塵,朝着宮苑中呆呆站着的敖霸一招手,當下自有長虹從敖歸袖中飛出,捲起敖霸。敖霸在安伯塵面前張揚跋扈,二世祖一般,可在敖歸面前卻低眉順耳、老老實實,看得底下的李賢一陣好笑。
臨行前,敖歸低下頭,深深看了眼東張西望的李賢,又遙望向西流海外的混沌黑海,若有所思。下個剎那,他帶着敖霸消失不見。
漫長的一夜將到尾聲。
流沙國的百姓們一宿沒睡,可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絲毫睏意。肅殺的氣息徹底從流沙國消失後,他們紛紛舉着油燈從屋裡走出,三五成羣,議論紛紛,所討論的自然是化身紫色真龍的敖歸,以及王宮裡和真龍交談的那個人。
龍門客棧大門敞開時,誰也沒有注意。
當司馬槿飄然出現在流沙國王宮中,王宮內的秩序尚未恢復,流沙國千年難遇的大亂,讓上至國王下到宮女都忙成一團。李小官正指揮着圓井宗弟子幫助流沙國散修清理宮廷,忽然間,他眼皮一顫,只覺背後一寒。
李小官如今也是實打實的仙人一名,雖說平日裡基本上大事小事都不用他親力親爲,可這五年在洞天福地他也時常遇上險情,對於各種不對勁的氣息熟悉得很。
“什麼人!”
猛地回過身,李小官挑眉低喝道。
“兇什麼兇,不記得我了?”
司馬槿冷哼一聲,似笑非笑的瞅着李小官,她是易了容才從龍門客棧出來,還是當年琉國那副容貌,除了一頭青絲未染成櫻紅。她原本的容顏,除了少數不近女色如敖霸者,又或者道行極高者,甚少有人能把持得住。
就算過了一百年,兩百年,李小官也忘記不了司馬槿,別說是他,那一代的大匡虎狼們只要記得關南荒道,便會記得司馬槿。
沒等李小官說話,司馬槿身挾香風掠過李小官,走到安伯塵身前。
安伯塵正在盤膝打坐調理元氣,顏小刀和李賢一左一右爲他護法,見到司馬槿上前,顏小刀剛想盤問,就被李賢拉住:“顏將軍,這位是......是我師孃。”
李賢稱呼安伯塵爲安師,是李繼宗臨終前千萬叮囑他,對待安伯塵要如師如父,其實二人並未師徒名分。可被李賢這麼一稱呼,兼之李小官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對着司馬槿噓寒問暖,顏小刀哪還不知道情況,當即避讓開來。
他們三人不敢偷聽安伯塵和司馬槿談話,離開老遠一段距離,圓井宗弟子們雖然很好奇那個清麗女子是誰,可見到自家掌門都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倒也不敢再張望。流沙國陣營中,火龍王子和慄老看到易容後的司馬槿,不由長舒口氣,對於安伯塵的身份再無絲毫懷疑。
“哼,假裝打坐,可是不敢見我?”衆人遠去,司馬槿狠狠剜了眼安伯塵,說道。
安伯塵心知躲不過,睜眼起身,牽住司馬槿的手:“我又沒做虧心事,爲何不敢見你?”
“那好。你說,你適才故意引來呂風起,究竟爲何?”司馬槿咬着脣問道。
“你是說我立下武道玄奧,降功德,引來衆人?”安伯塵假裝沒聽清,雙手一攤,道出一番和適才應付敖歸差不多的說辭。
“別用這些破藉口來搪塞我。”司馬槿直直盯着安伯塵的雙眼:“你別以爲瞞過呂風起,便能瞞過我。從最開始擊出的那一槍,到創立武道玄奧,再到用功德引敖歸出手相助,都是你預先算計好的。你做這些,都是在做給呂風起看,你想要激怒他。”
聞言,安伯塵心知瞞不過去,苦笑道:“有一事你說錯了。獲得功德,確實是在我預料之外。這些年我們遊歷天下,又翻閱過那麼多古籍,古籍中對於天降福緣有過許多記載,但凡做出有功於天地之事,不是獲得天地垂青,便是獲得衆生信仰朝拜......我還真沒想到竟能獲取功德。”
“別打岔。”司馬槿眼見安伯塵越說越遠,立馬打斷道:“你就告訴我,你激怒呂風起到底爲了什麼......等等,你不會是想......”
“正是。”安伯塵點頭,露出一副“知我者莫過你司馬槿”的表情。
“你休想。之前說好了,一起去通天寨。”司馬槿不悅的盯着安伯塵,嘟嘴道:“沒想到你竟然想拋下我,和呂風起一起去。”
安伯塵聽了頓覺司馬槿這話有些不對勁,卻也沒往深處想,解釋道:“我並非故意隱瞞你,只是突然想到,倘若我們兩人一起離開西流海,單憑小官、李賢他們,恐怕難以維持平衡。這裡的妖獸王者絕非等閒,且難以看透它們的心思,比如那八面王,真仙境便掌控時間玄奧,甚是古怪。我去通天寨,你留於西流海,正好可以打探一下那幾個妖獸王有什麼秘密。還有就是,通天寨實在太過危險,上古末期建立至今,居然只有進不見出,據說還有玄仙曾被囚禁入通天寨,淪爲鬥奴。你如今尚未突破真仙境,去恐不妥。”
安伯塵一口氣說了一大段,隨後期待地看向司馬槿。
誰料司馬槿忽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行了,不用解釋了。其實,我早就猜到你不準備帶我同去,你這人謀而後定,萬事準備妥當再出手,卻一直沒和我講述通天寨的行程,我就知道其中有貓膩。只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會邀呂風起同去。”
“他雖然一直想要打壓我,成爲匡旗第一人,可無論從哪點來說,他都是最適合與我同去之人。”安伯塵擡起頭,信心滿滿說道:“他若知道有通天寨存在,定無法經受住誘惑。”
“這可不一定,他現在已今非昔比了。”司馬槿幽幽說道,低垂下眸子,撥弄着手指:“此行前往通天寨,若呂風起真能同往,不如,便把他留在通天寨裡罷。”
“你還真是......不說了,我先去找呂風起談談人生。”無奈的看向朝自己做出一個鬼臉的司馬槿,安伯塵笑着搖了搖頭,騰身而起。
“小刀,隨我去見一見曾經的大匡第一龍將。”
飛過宮苑,安伯塵喚道。
顏小刀一臉振奮,二話不說跟着安伯塵飛出宮苑。
兩人飛至流沙國邊境時,典魁也正在那等候,三人並肩而行,幾個瞬移後出現在西流海外的混沌黑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