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似乎依然還無法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另一邊的李清幽也是走了過來,緩緩道:“你不要想了,我估計你並不是出生在大戶人家吧?所以,對於大戶人家的禮儀完全就不瞭解。如果你能夠知道‘名節’這東西對於一個大家閨秀來說是一個多麼重要的東西的話,估計你也不會那麼快就被我們給看穿。”
秋菊:“什麼意思?!”
李清幽:“意思就是,你當日來到我們廣寒宮之後,竟然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直接告訴我們你家小姐的姓名。如果只有姓的話那也算了,可你竟然連你家小姐的閨名都一併說了出來,這未免也太輕鬆了。”
秋菊哼了一聲:“那又怎樣?當時我可能緊張啊!”
“哦?緊張嗎?那好吧,當時小生也是以爲你只是緊張,所以忘了。可是接下來你又說了一件正常人家的婢女絕對不可能說的事情。那就是……你家小姐,遭到了侮辱。”
這一刻,秋菊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
“你明白了嗎?對於仙人來說,凡人之間的繁文縟節可能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而且很繁瑣,根本就沒有什麼必要。”
“可是對於一個凡人女子來說,你竟然當着我們那麼多人的面直接把這句話說出來,這種完全不尊重自家小姐,不保護自家小姐名聲的做法,是任何一個稍稍懂點事情的貼身丫鬟都不可能做出來的。”
在李清幽說完,陶寨德接着說道:“當時我也覺得有些奇怪,因爲我小的時候在財主家裡打工,雖然沒有說經常接觸前面的那些事情,但是我也見過那人家裡的丫鬟姐姐,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後來經過李帳房這麼一說。我立刻明白了。你之所以這麼不小心的可能性只有兩種。”
李清幽笑道:“第一種,那就是你家小姐就是廣交子,你是她的弟子之類的。因爲平時沒有注意過這種事情,所以就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
“而另外一種嘛。就是你完全在撒謊。你也許是廣交子,也許不是。但你也可能是有着某種歹念的任何一個人。”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爲了避免出現意外,小生就建議將宮主的二小姐和三小姐安排在你們身邊。用她們兩個來保護、監視你們至少有一個額外的好處。那就是她們兩個並非人族,你那些針對人族的採陰補陽的仙法對她們完全無用。這樣一來,就可以放心地監視你們了。”
他停頓了一會兒後,繼續道:“不過嘛,光是這樣呆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爲了確認你究竟是這兩種情況中的哪一種情況。我又建議宮主安排下今天的這個局,讓二小姐三小姐帶着你們的小姐離開,看看你究竟會不會立刻逃跑。如果你逃跑,證明你心中有鬼。如果你沒有跑,那麼就代表我們猜錯了,撒謊的人可能是西北虎沈望或是你家小姐。”
這位賬房先生輕輕搖晃着扇子,微微笑道:“沒辦法,小生只是一介書生,想不出一個可以一口氣辨別出你們的方法,所以只能一個個的試。但沒想到。只不過第一次就試出了你這位廣交子,看來小生的運氣還算不錯。”
秋菊斷臂處的鮮血依然在流淌,似乎一點點都沒有因爲雪媚孃的冰冷而凍結的意思。
旁邊的陶寨德見了。不由得搖搖頭,走上前擡起手。
可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秋菊的斷臂處時,秋菊卻是猛地挪開手!
“假惺惺!你想要做什麼?!”
陶寨德皺了皺眉頭,說道:“你還在流血,我想把你的血止住。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秋菊的嘴角稍稍抽動了一下,似乎顯得有些痛苦,但同時又充斥着無窮無盡的仇恨。她大聲喝道:“誰要你救?!假惺惺!你們這些男人全部都是假惺惺!一個個的……全部都是一個模樣,一副嘴臉!我詛咒你們……我即使死了。也絕對不要你們來救!”
看到秋菊如此瘋狂,陶寨德不由得也來了氣。他猛然大聲喝道:“你到底想怎麼樣!你已經夠苦了,明明已經知道這種痛苦的滋味。可你爲什麼又要去害那樑家小姐?!你口口聲聲說痛恨男人,但你的所作所爲又何嘗不是充滿惡毒?!這就是你復仇的方法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
秋菊仰天大笑!似乎一點點都不把陶寨德的話放在耳朵裡。
“害她?我只不過是讓她看清楚男人的真面目!讓她也品嚐品嚐我所受到的痛苦!而她的痛苦,她的仇恨,都會化爲我的力量!等到我強大之後,我就可以將這些痛苦盡情地釋放在那些男人的身上!這就是我的復仇……這就是我能夠走到現在的原因!!!”
陶寨德有些聽不下去了,他直接對着秋菊擡起手指,指尖上的一朵雪片迅速凝結成形。
面對這蘊含着絕對淒寒的雪片,秋菊臉上的笑容在這一刻也是直接僵住了。
因爲她知道,自己恐怕已經徹底惹怒了眼前這位廣寒宮主。接下來的情況,可能不比自己斷掉一條手臂還要輕鬆多少!
“廣交子,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但我現在要你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去.向.樑.小.姐.道.歉!”
秋菊的瞳孔瞬間擴大!她緊緊咬着牙齒,就像是一口深深的濁氣淤塞在胸口中無法吐出來一樣,渾濁而痛苦的聲音,從她的喉嚨裡面鼓譟了出來——
“道歉?那爲什麼……他不去道歉?非要我……非要我?!”
陶寨德認真而嚴肅地說道:“我也會要他去道歉。我對你們這些仙人的命並不怎麼看重,但是凡人的命,我能夠多保一個就多保一個!現在,我的兩個女兒正陪着她,廣寒宮會庇護她,一直到她能夠調整心態爲止!然後,如果她還是要殺掉你的話,我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但如果她肯放過你,那我就單單廢掉你的念體放你離開!”
指尖前的冰霜,再次靠近了一點秋菊——
“但是!如果你還是不肯道歉的話,我現在就直接結果你!讓你成爲這裡的一座冰雕!是死是活,你自己選擇!”
空氣中的寒氣迅速地向着陶寨德的指尖凝結,那片雪花此刻已經凝聚成了一朵小小的結晶體。
儘管,這塊結晶體看起來是如此的小。
但秋菊知道,只要這塊結晶體觸碰到自己身體的任何一個地方,恐怕下一瞬間的自己……
寒風,撲面。
沉默的雪媚娘上,月光,白雪,以及微風,全都沉默着……
沉默着,注視着這裡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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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帶着血腥的故事,恐怕今天是第一次用如此歡快的口吻說出來。
回憶着自己家的滅門慘案,慕容明蘭還是能夠感覺到自己胸中的那一陣陣的氣悶。
但,是不是因爲自己已經失去了念體,終身報仇無望?
又是不是這廣寒宮的清冷,能夠讓人心中的熱血逐漸冷卻?
如今再次回憶的時候,胸中的氣悶已經不再如同以前那般的強烈。
尤其,是當他看到旁邊那個少女的臉龐之時,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回憶的痛苦漸漸地被另外一種痛苦所取代。看着這雙藍色的眼睛,他漸漸感覺到另外一種胸悶,氣短的感覺。
最後,這個故事究竟是怎麼結束的,慕容明蘭已經有些忘了。他只知道說到後來,他的雙眼中就全都是身旁這個女孩的雙眼……那雙如同藍寶石一般美麗的眼睛。